虽然需要做的事情很多,但再多也得一件件的做。
下午上课的时候,由于对刻斯缇尼心有余悸,纨绔三人组根本都没敢在教室里出现,之前的事情同系的学生也没有一个知道的,他安安稳稳上了一下午课。
放学后,他先是来到附近一个叫做‘房屋出租与租赁需求’的社区办事处,付了30铜便的手续费,在这里登记了自己想要租赁的房屋类型,社区工作人员明天早上会对这些登记进行统一整理,他中午过来就知道附近有没有合适的房子了。
别问他为什么不能马上就办,这些办事处的人工作起来就是这么拖沓。
第一件事解决,在路边报亭的地图册上查到罗斯托伯爵家公馆的地址,当他乘坐公共马车赶回家已经是晚上的时间。
他妹妹比他先一步回家,都已经快把他们的母亲给包成木乃伊了,家里全是防腐绷带上的药水味儿。
站在门边,刻斯缇尼就这么抱着胳膊静静地看着,看着妹妹手法娴熟地为他们的妈妈缠好最后一缕绷带。
“搞定了。”
“来,洗手。”
他已经帮妹妹准备好了热水和肥皂,缇莫莫问他今天晚上能不能吃顿好的,她现在只想吃顿好的。
“当然,想吃什么都可以。”
“我想吃草莓蛋糕。”缇莫莫的神色暗淡下来,“记得小时候爸爸刚从前线回来的那一天,妈妈做了一个草莓蛋糕,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味道。”
刻斯缇尼摸了摸妹妹的头,没有说话。
那个蛋糕的味道他当然知道,太甜了,奶油太甜,草莓太甜,他们的爸爸妈妈笑得也很甜,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甜,而如今...
“没事,今后就算只剩下我们,也可以过得更好。”
刻斯缇尼给了妹妹一个拥抱,他这妹妹从小到大做什么事情都很理性,不比一般的女孩多愁善感,长大之后也再拉不下脸来跟他亲热。
可尽管如此,此刻的缇莫莫还是扑在他怀里哭了个稀里哗啦,得知父亲阵亡消息的那天是,此时亲手把母亲绑成木乃伊之后也是。
她终归还是个女孩。
不过就算是身为男孩的刻斯缇尼,也有些红了眼睛。
他是想起这几年来自甘堕落把这个家搞得一团糟的母亲的样子,想起独自背负这个家还有照顾妹妹的辛苦,才强忍住没有哭出来的。
卑鄙吗,是的,他卑鄙地竭尽全力不去想小时候他们父母在一起时候的甜蜜,不去想那些已于时光中烟消云散的幸福时光。
他只想回忆起这几年来母亲的歇斯底里,不想面对现实、一味的逃避、疯狂的堕落,他只想回忆这些。
但是最后,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刻斯缇尼擦干眼泪,拧灭煤气灯,关上了母亲房间的门。
黑暗将他们兄妹笼罩,然而却丝毫不影响刻斯缇尼的视野,作为梦魇的他现在已经有了完全的黑暗视觉。
以及黑暗亲和。
在黑暗中,特别是在黑夜笼罩下的黑暗里,他的各方面能力都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身体能力,精神能力,灵觉,甚至是虚无缥缈的第六感。
这黑暗让他感到如此的安心,以至于他丝毫都不想去找照明用的蜡烛。
缇莫莫也没有哭太久,很快就离开了哥哥的怀抱,兄妹两出门吃蛋糕吃到饱,再回来的时候,发现络伊莎已经等在他们家门口了。
她还是昨天那副身穿紧身兜帽斗篷的模样,既想藏头遮面,又想向别人展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绰约身段。
或者换一种说法,既想当那出淤泥而不染、独自清莲的白荷花,又想像鲜艳绽放的玫瑰那样夺走所有人的目光,被所有人赞美憧憬。
这是个虚伪的婊·子。
不知道为什么,刻斯缇尼对她就是这个印象。
“刻斯缇尼大人,您的魂仆络伊莎随时听从差遣。”
女朝刻斯缇尼恭敬地单膝跪下,看得旁边的缇莫莫嘴角抽动。
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没有什么自己哥哥已经成为大人物的实感。
不过实感这种东西刻斯缇尼好歹还是有的,经过一整天的试验,现在的他也快习惯自己成为非凡者的状况了。
他冷着声音,装成一副自己很了不去的高傲样子,“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认可你做我的魂仆了?”
“啊!”络伊莎慌张地抬起头,“非常抱歉,小人、小人...”
“自己抽自己一耳光吧。”
pia!
以恨不得把自己抽昏过去的疯狂势头,络伊莎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她精美绝致的脸蛋霎时间就多了一个五指印,接着朝刻斯缇尼匍匐了下去。
要让这女孩时刻保持对自己的敬畏,这样他才不容易暴露。
因此,类似的调教必不可少。
刻斯缇尼额首,“嗯,起来吧,我们进屋说。”
“是。”
刻斯缇尼掏钥匙开门进屋,房间里毫无光线,他却看得十分清楚,缇莫莫刚才就已经跟哥哥串通好了,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待在一边看着就可以,所以并没有去拿蜡烛点上。
络伊莎当然也不敢擅自去找东西照明,就硬着头皮跟在刻斯缇尼的身后。
这个家的客厅里可谓空无一物,只有张缺了一条腿的桌子和几个烂椅子破沙发。
唯一还算看得过去的是这烂沙发烂椅子并不脏,可以坐,尽管中间的海绵和弹簧都露出来了。
“坐吧,我有一些事情要问你。”
“是,大人。”
沾满灰尘的窗帘一直是拉着的,将窗外别人家的灯光阻挡,让这里仿佛成了与世隔绝的漆黑洞穴,伸手不见五指。
络伊莎根本看不见周围的环境,动作滑稽地摸索着才在沙发上坐下了。
刻斯缇尼很满意这种状态,只有他看得到络伊莎的表情和动作,而络伊莎看不见他,由此也可以推断:
死神途径序列8的掘墓人,虽然可以看见亡灵,并让低级亡灵误认为是同伴而免遭袭击,可以忍耐寒冷、腐烂和死亡气息的侵蚀,但确实是没有黑暗视觉的。
他稍微看了一眼妹妹,这妮子在家里那个最完好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了,尽管她什么也看不见。
这里的环境她熟得很。
站在络伊莎面前最容易观察到她表情的地方,刻斯缇尼摸着下巴发问,“关于我的事情,昨天你已经跟你的家人说了吗?”
“是的,大人,我的母亲和祖母,她们现在都知道您的存在,万分激动,叮嘱我一定要侍奉好您。”
侍奉?
emmm....
“你的母亲和祖母,都已经是通灵者了吗?”
“是的,她们是帝国记录在案的通灵者,也是帝国公务员,目前在御前国会的仲裁庭担任陪审顾问。”
刻斯缇尼一愣,“你的家人是为帝国效力的非凡者?可你为什么害怕被骑警抓住?”
“这解释起来有些复杂。”络伊莎露出苦笑的表情,“而且牵涉到我们家最大的秘密,当然如果是大人您的话,我自当毫无保留。”
“嗯,你且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我的母亲在当时生下我的时候并没有抱着我去户籍所登记,而是把我跟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给掉包了,相当于,把我寄养在了别人家里,而她名义上的女儿另有其人。”
哈?
“她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我摆脱帝国的控制,对于我们死神途径的民间非凡者,帝国一直采取着十分严格的管控,不允许我们与其他非凡者组织相互来往,只允许我们为帝国效力,一旦发觉到我们想要背叛的念头,马上就会动手肃清。”
络伊莎的话中也藏着潜台词,就是希望刻斯缇尼不要为难她处于帝国控制之下的母亲和祖母。
“我祖母年轻的时候曾经是一个民间非凡者组织的成员,大家聚在一起相互帮助,交流心得,或者交换途径和提升序列的魔药配方,但后来她们的据点被帝国的鹰犬给发现之后一锅端,很多人死了,我的祖母因为是能力很方便利用的通灵者,所以才活了下来。”
刻斯缇尼眉头紧皱,他的黑夜途径与死神途径同源,被发现的话想必也会遭到类似的对待。
不,以他这种只能引导别人产生恐惧害怕到发失心疯、只能让别人做噩梦的能力,可能会直接被肃清掉的吧。
毕竟通灵者可以跟亡灵对话,搜集很多活人无法得知的情报,对于重大案件的仲裁来说是难得的人才,而他梦魇的能力虽然功能强大,却一点都不方便利用,更不方便控制。
“我知道了。”
络伊莎的母亲和祖母如果想要让她在死神途径上更进一步,就不能把她的存在暴露给帝国知道。
“大人还有什么问题吗?小人均可一一为大人解答。”
刻斯缇尼没有去问那个被掉包的女孩怎么样了,身为活了几百上千年、高高在上的圣者,他不应该去关心那种事。
他装模作样地沉吟道,“嗯...我已经潜修了太长时间,有时候连自己是个圣者这件事都忘了,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普通人,所以倒是忘了不少事情。”
络伊莎露出震惊的表情,眼珠都瞪圆了一瞬,她感觉自己已经得知了一部分死神途径圣者进阶序列3半神的方法,正在心中狂喜。
“原来...是这样,大人还想知道什么?”
刻斯缇尼哪里知道络伊莎心中的这些小九九,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她精神能量的颜色突然就明亮起来了,是在高兴什么吗?
他摇摇头,没去理会,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心。
“我想知道,帝国都在什么部门有非凡者,以及,他们之中的非凡者体系到底是怎样的,都有着怎样的非凡序列途径,有关他们非凡者的数量、强度、分布...这些东西我全都要知道。”
“啊....”
络伊莎瞠目结舌,她太惊讶了,在她眼中,这些东西难道不应该是圣者的常识吗,怎么到了刻斯缇尼这儿就...不知道了呢?
刻斯缇尼当然已经想好了充足的理由,语气毫无一丝波澜,“我进入潜修的时候还是八百年前葛温在位的时代,那时候还没有管道和蒸汽,飞艇和火车...
我已记不清自己强迫自己忘掉过多少回记忆中的糟粕了,所以这个时代的非凡者如今已经发展到何种程度我还真不太了解,我需要你来为我解惑,这也是我没有选择杀死你的理由。”
“啊。”
这、这就是圣者的境界吗?
黑暗中,络伊莎只觉得刻斯缇尼的声音是如此的空灵,整个人是如此的高深莫测,连稍微的质疑都是亵渎。
她对着面前的空气露出一脸惶恐的表情,像是乡下来的小村姑,在成为大人物家女仆的第一天,就一不小心碰倒了老爷的彩釉瓷瓶。
“是、是的大人,遵从您崇高的意志。”
络伊莎忍不住跪倒,然后对着面前的空气匍匐了下去。
“我这就把您想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给您。”
“很好,那么。”刻斯缇尼看了妹妹一眼,“就先从如今帝国的非凡途径掌握在哪些组织手里开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