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肢的伤口处延伸出絮状物,并迅速合成新的肢体;怪物在墙角翻了个身,慢慢支撑起硕大的身躯。
集市中心已经完成了清场,摊铺的细软散落的遍地都是,扬起的烟尘弥漫在不算宽广的小道上,集市中央只剩下昔拉、阳、以及对两人构成威胁的怪物。
昔拉明白,在这种拥有极强的再生能力的使徒面前,单凭手中一柄长剑难以对其造成致命伤害,况且现在根本不是恋战的时候,当下保护少主的性命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她迅速从挎包里抓出一把双管短柄燧发枪,搬动击锤;瞄准使徒的眼睛扣下扳机。
两声枪响伴随着黑火药浓密的烟雾,听着凄厉的嘶吼,可以确定使徒暂时失去了一双眼睛,这或许能拖延一段时间。
没有机会再装填第二轮;昔拉扔掉火枪,转身将身后的阳挟在腋下,拔腿朝集市出口跑去。
阳木讷地感受着沉重的空气,危机感勒住了他的喉咙,软化了他的肌肉,脆弱的心理素质使他根本无法沉着的应对突发/情况,只能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悬空;影子在地上平移。
或许是集市发生的骚乱引发了路人的好奇,途经的行人陆续汇聚在集市口向内部投去好奇的目光,但是望着那处朦胧的烟尘,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可名状的恐惧,只是蜂拥围堵却没有人敢深入其中。几个骑着马的宪兵随之抵达现场,他们勒着缰绳在路口徘徊,并呵斥周围的民众远离现场。
正在这时,幽深的道路中响起急促;清脆的脚步声,一名灰发的少女淡出烟尘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她左手持剑,右手夹着瘦弱的少年快步来到最近的宪兵跟前。
昔拉插剑入鞘以便腾出左手,她盯着马背上的大胡子,轻轻掏出怀里的徽章,“抱歉,征用你的坐骑。”
大胡子的宪兵看到徽章上雕刻着一只用爪子握着权杖和箭矢的双头鹰;这是皇室卫队的徽章;少女腋下的男孩恐怕来头不小,他很识趣的下马让出了坐骑。
“嗨,卫士小姐,里头是有难民在聚众闹事吗?这些人最近可不老实。”一个头戴的覆面盔的宪兵在马上拍着鞭子,语气里充满了懈怠和调侃。
昔拉把阳扶上马鞍,默默说道:“你们最好尽快离开,尽快通知营房过来驰援,这类事故不是你们能够应付的。”
“哈哈,现在皇室卫队就这点胆量吗?这可是在约阿尼纳,不管对面是什么,我都能拿他们头盖骨当碗使。”
昔拉没有继续理会这些吊儿郎当的宪兵,她纵身上马,认真将阳护在臂腕间,然后策动缰绳;绝尘而去。
留在现场的宪兵还是一副侃侃而谈的模样,有人掏出还没上膛的火枪径直要往里走去。
突然,马匹像是受到了惊吓,不停地嘶鸣,铁蹄乱蹬,胡乱的调转方向;宪兵们勒着缰绳,吁吁的叫着,想让马匹回到原地安静下来,他们没有注意到,集市小道的烟尘中隐约浮现出一道硕大的黑影,他们的生命在将在下一刻画上休止符。
两人的坐骑飞速疾行在街道上,昔拉不清楚使徒是否会追上来,罗赛娅当下不在国内,现在最保险的做法是前往军营寻求庇护,这也正是目前要去的地点。
“昔拉,之前那到底是什么?”阳满脸恐惧,不安感促使他对眼下的情况抛出了疑问。
昔拉能明显感觉阳的身体在自己臂腕里颤抖,未知只会加重他的不安和恐惧,对方毕竟目睹了一切,事已至此,隐瞒已经没有意义。
“少主,那些是过去的能力者,是为获得某种渴望,甘愿放弃为人,并抛弃过去所有重视的东西,成为追随欲望的怪物,他们被我们称为使徒。”昔拉说到结尾,声音慢慢低沉下去。
“使徒……”听到这个词汇,阳突然灵光乍现般地浮现出莫名的即视感,意识里闪过像幻灯片一样的画面;两头金白的长发;以及不可名状的怪物形象;两个画面似乎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重合。
阳没有继续想下去,因为痛苦打乱了他的思绪。
一股没有来由的悲伤向柠檬汁一样浇在他的心头,酸水侵蚀着他内心看不见的伤口,不可名状的情绪伴随着痛楚让他感到阵阵悲凉和哀痛。
阳眼中泛起了没有原因的泪光,异样复杂的情绪让他无从言表,这种感情不是直接源于外界的反馈,而更像是内心深处的某种原始反应。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或许是某些已经模糊的记忆,亦或是来自内心深处晦涩的暗示;“使徒……是冲着我来的吗?”
迷途的旅人顺着海边的贝壳找到了回家的方向,等待他的却只有长满杂草的废墟。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好少主”昔拉没有直接回答,她一脸严肃坚定的态势,双目紧盯着前方的道路,气流吹散了她的马尾,灰色的瀑布在风中飘扬。
就在这时,她闻到了粘稠的气息,源头近在咫尺;她立即勒住缰绳,调转马头,随之响应的是身旁那炸裂开的民居墙壁。
赤红的躯体滚着烟尘从废墟中闪出,惯性让其身体在地上平移了好一阵。
昔拉不顾突然受到惊吓而混乱的人群,策马一跃掠过涌动的人流,奔向另一个方向。
“别回头,少主。”
阳听言,颤抖着把脑袋别了回去,突如其来的恐惧再度打破了他的多愁善感,眼下更多的是一种凌驾于生命之上的危机感,觉得如坐针毡的同时,两侧的臂弯此时却也多多少少给他带来一点类似于在母体中安全感,但这也仅仅是在片刻间。
噗呲——
一阵剧痛贯穿了他的腹部,布料的缺口向外扩散出鲜红的玫瑰。
“啊…”痛感达到一定程度人不会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而是发出干涩;轻微;失去质感的声音,就像被猎枪子弹打中身体的小动物;发出濒死前的衰弱的呜咽。
身体失去了平衡,被紧紧的包裹……
两人的身影从马背上落下,昔拉忍着腹部的剧痛,用手臂和双腿将阳牢牢护在自己怀里,避免他遭受滚落在地的二次伤害。
粗糙的触手在空中挥舞;稀释着褶皱间的血液,不远处的使徒像抽鞭子一样将这根坚硬锋利的触手收回口中。
昔拉楼着阳翻了个身,她挺起躯干,将阳的脑袋枕在自己伤痕累累的大腿上,从肩挎包里抽出长巾,迅速为他进行简易的包扎。
两人都在腹部留下了一道贯穿伤,昔拉依旧能咬着牙,坚挺的保持活动,相比之下,阳则显得纤弱很多。
他痛苦的瞪着眼睛,大口地喘气,却还是感到窒息;不仅仅是腹部的疼痛,失血过快,导致血流速度激增让泵血功能受阻;心脏受到压迫;以至于每一次呼吸都有心绞痛的感觉。
昔拉转头看向逐渐逼近的使徒,陷入了沉思,坚定的眼神仿佛抱定了什么觉悟,嘴角浮现出凄美的笑容。
“少主,请坚持住,我很快就会回来。”
她抽身出去,用肩挎包枕着阳的后脑勺,然后转过身向使徒慢慢走去,一边抽出长剑摆出迎敌的姿态,做最后的背水一战。
没人注意到,她腹部的伤口在迅速愈合,在“枷锁”的限制下,昔拉尽可能地发挥出她原来的实力。
使徒张开血盆大口,口中喷射出数条粗糙锋利的触手,如弹雨般袭来——
湛蓝的瞳孔收缩成细条状,迸发出幽蓝的光芒并摇曳出尾迹,昔拉仿佛突破了某种桎梏,身手变得异常的矫健,她旋风般地挥动手中的剑刃,将袭来的触手悉数斩断。
没有给予对手反应的时间,下一刻,昔拉一个突刺瞬身来到使徒面前,刃心直击咽喉深深的扎了进去。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嘶吼,使徒的尾巴从侧面挥摆而来。
昔拉抽走长剑,及时后闪,避开了对方的横扫,并再度上前发动一连串的进攻,如抽丝剥茧般削割对方的肉体,凛冽的银光围绕着她的身体,战斗过程中完美的闪避使徒一次又一次回击,似乎一度占据上风。
奈何使徒再生能力过强,再加上硕大的身躯体量过大,几个来回之后,昔拉的猛攻逐渐趋于颓势,开始由进攻逐渐转为防守。
最终她没有躲过一记爪击,被拍倒在地,左手手臂被割开一道深深的口子,隐约能看见白色的骨头,尽管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愈合,但是额角凸起的青筋暴露了她的疲惫。
使徒再度喷出数条触手,此时昔拉已经疲于应对,在连续斩断几条触手后,被猝不及防地刺穿大腿。
此时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城防卫戍部队出现在了街角,使徒跑到街上后不久,他们就接到了宪兵传到营房的警报。
昔拉将利剑插入地面,步履蹒跚地支撑着身体,等待伤口的愈合,而眼前的使徒已经张开血盆大口准备对她发起致命一击。
轰隆声伴随着烟雾,一阵弹雨直直的在使徒身上砸出数百个血洞,然后又是一阵,再一阵,彻底打乱使徒的了攻击步伐。
“这可是在帝国的城市,不要小看我们啊,怪物!”某个指挥官愤怒的吼道。
在三段式射击的掩护下,具装骑兵从两侧包抄——猛冲而来,他们用长长的骑枪狠狠的刺入使徒的身体,让骑枪自然断裂,枪头留在伤口。
这些训练有素的骑兵,如游弋的鲨鱼一样,在使徒四周缠绕,每找出每一个间隙,便依次发起进攻 ,一块一块的刮掉其身上的皮肉。
不断袭来的弹雨也对使徒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使徒不是没有理智的怪物,确定当下处于劣势后她果断放弃了目标。
最终在众人的围堵下,使徒甩开重围,顶着弹雨,遁入街道深处,并爬上城墙,越过城垛逃向了广阔的郊区。
剩下的队伍已经骑上马,准备出城追赶使徒,并且派出哨兵去传唤军医。
昔拉慢慢恢复了伤势,瞳孔恢复了正常,她扔掉手中的长剑,拖着沾满血污的身体回到阳的身旁想将他抱起,那条朴素的披肩长裙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阳躺在原来的地方,面色苍白,捂着腹部的伤口瑟瑟发抖,他朝着迎面走来的少女露出了无比恐惧的表情。
“少主,你怎么了?”昔拉对着他的腋下伸出双手。
“呃——呜”阳因为腹部的疼痛无法说出详细的话语,但是表情因为恐惧而微微扭曲,如同抽象的油画。
昔拉愣了一下,觉得疑惑,她盯着阳的镜子般的瞳孔,在昔拉独特的视角下看到了在阳的眼睛里自己的身影——银灰色的鳞片包覆着身体,反曲的龙角下是一颗狰狞可怕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