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敲门声突兀地刺破房间的宁静,拉回了李固四处飞散的意识。他紧张地从床上爬起来,房门紧闭,依旧安静,外面的脚步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
砰~
李固的心跟着颤抖,他的心疯狂跳动,似乎是要从胸膛里破出。还有谁会来敲门呢?是救援人员吗?为什么不直接说明来意呢?李固想要开门一探究竟,他又想起了德国研究室说患者会保留一定肌肉记忆,会是那些疯子吗?
砰~
酒店房间有可视电话,作为猫眼的代替,还可以清楚的看到门外景象的。李固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打开可视电话,捂紧嘴巴。门外的小哥满身血红,头发乱成一团,痴呆地盯着摄像头,像是能看到里面一样。李固捂紧嘴巴,迫使自己不发出声响,他看见复活的军人疯了一般冲进酒店,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们。
味道吗?血腥味儿还是人的味道呢?若是血腥味儿,第一个疯子为什么会攻击人呢?人的味道吗?可是大家的味道不都一样吗?更何况走廊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之后,楼上的女人显然是被攻破房门的,那自己为什么没有受到攻击呢?
思来想去,大概是声音会吸引他们的注意吧。李固盯着门外的疯子小哥,西装被撕的稀碎,血红色染红了每一个角落。小哥身后的情景和他的西装一样,遍地狼藉。
砰砰砰~
疯子小哥还在敲门,或许用撞门来形容更加贴切,他似乎是不知道疼痛一样用脑袋砸门。很快的,声音吸引来了另外两个疯子,他们也只是痴呆地看着小哥砸门,并没有做其他动作。小哥就这么砸了一会儿,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转过头摇摇晃晃地走开了,另外两个怪物也悄悄然跟过去,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李固关闭电话,跌跌撞撞地坐回床上,房间里还有两桶泡面,电力暂时没有中断,热水也还能用,只是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此地是不能久留了,但是离开了这里还能去哪呢?
“啊!!!”
惨叫声从三楼的另一端传来,男人声嘶力竭,似乎正在被撕咬。李固闭上眼睛再次倒在床上,他捂住耳朵想要从惨叫声里逃离,可他知道如果坐以待毙,那也将是他的结果。
许久之后,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夕阳的余温落在地上,不冷不热。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望向外面,昏暗的路灯下零星有几个疯子,他们或躺或坐或是安静的站立,丝毫没有早些时候的暴躁戾气。
逃走是必然的结果,可是能逃到哪里呢?如果这么久了还没有搜救队,怕是整个崇庆都沦陷了吧?能去哪呢?
李固一边思考,一边烧热水,他饿了,而手边正好有泡面。热水壶咕噜噜地冒着热气,泡面的香味儿弥漫整个房间。他大口地嗦面,脑子里灵光乍现。
疾控中心!或许疾控中心能够找到答案。崇庆市疾控中心在虞东区,这间酒店看起来像是虞西区,他得穿过几乎整个崇庆市区才行。危险是有的,保不齐离开了这扇门他就丧命,随时随地。泡面汤冒着热气,李固看得出神,他的眼中满是恐惧和犹豫。
他害怕死亡,更害怕变成疯子。只不过坐以待毙的结局也只有死亡罢了,况且谁也不能证明自己没有感染,只是没有发病,也许死后也会爬起来,变成那副鬼样子。
李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把泡面汤喝干净的,只知道肚子胀得不行。他在卫生间把自己好好打理了一遍,整理得很体面,他决定离开了,如果能到达疾控中心,也许就能找到答案了。所以要怎么离开这里呢?
李固从窗口看下去,他的房间在3楼,疯子都在酒店内部,楼下的空地可以说是没有疯子的,或许直接下楼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这三楼说高不高,说矮不矮的,要怎么直接去呢?他的手漫无目的地四处摸索,最终目光停留在厚重的窗帘上。这家酒店是落地窗,窗帘很厚很长,若是拉上了一点光都透不进来如果把它剪裁成三段拧成绳子,大概是能够下去了,至少也能到可以跳下去的高度。
他找到背包里的指甲刀,他出门是一定会装一个指甲刀的,如果指甲稍微长了一点他都会忍不住咬。李固踩上凳子,把窗帘拆下来,再用指甲刀一点点地啃咬。星辰隐没在黑海里,一轮白月高调地散发清光。李固终于做好了绳子,大概长度有十米多,足够他下楼了。
他把绳子一段固定在椅子上,另一端盘在手里,借着月光能看到外面只有远处路灯下有几只冬眠的疯子。李固长舒一口气,在心底为自己打气加油之后便翻出窗口,把凳子卡在窗户里。绳子的下端晃悠悠的,李固的心也跟着晃悠悠的。他深吸一口气,心里莫名其妙地响起了一句台词,那是他最喜欢的游戏人物的台词,“死亡如风,常伴吾身”,他现在可不就是与死亡同行吗?
收敛飞散的心思,他踏出了下楼第一步。月光静悄悄地落在每个人的肩头,万物沉寂的夜里只有清风的低语。李固没下降一步,便停下来观察情况,通过依旧冬眠的怪物他知道自己没有发出足以惊扰他们的声音。可他总是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听到脚尖与墙面的摩擦声,甚至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和沉闷的心跳声。
二楼的窗户紧闭着,黑压压一片。李固小心翼翼地越过窗户,避免发出太大的声音,透过敞开的大门里落进来的暗沉灯光,他看见了墙角坐着的“人”,只是他很清楚那已经不是正常人了。如果自己平安地到楼下,从他踩上坚实地面开始,生死便不再是确信的了。他晃晃悠悠地下降,绳子也晃晃悠悠地摩擦,椅子似乎有些疲软,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像是在呻吟。它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快要四分五裂,但它知晓它还不能垮下,在它的下面还有一个生命在坚持。只不过它也力不从心,它在这酒店里待了很久了,结构早已松垮。终于,他还是裂开了(⸝⸝•‧̫•⸝⸝)。
咚!
李固摔了下去,后背生疼,索性是从二楼落下来的。他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刚抬头便看见了路灯下的疯子盯着他,他知道刚才的声响太大了!顾不得后背的疼痛,李固拔腿跑向武警的面包车,他已经听见身后的大楼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果不其然,很快啊,一个疯子夺门而出,奔着李固冲了过来。好在李固反应及时,在疯子扑上来是关上了车门,他来不及多想立马坐近驾驶位,得亏武警同志为人民着想留下了车钥匙,他的狗命是保住了。面包车启动了,拖着长长的车尾灯甩开了身后的潮水一般的疯子。李固看着后视镜中渐渐隐没的怪物们,再过一会儿,他们就会安静下来,再次冬眠了。
逃过一劫的李固吹着清凉夜风,嘴里哼着小曲儿,好不快活。等到了东区,进入疾控中心,也许就可以找到答案。这场灾难来得太突然了,猝不及防的,像是如影随形的影子一样,只是找了个合适的时机,趁人不备。国家一定已经控制疫情,封锁崇庆,在疾控中心待着兴许就能得救了。公路很空,只是偶尔见到横七竖八的空车,车门打开,看来是被疯子们攻击了,希望人没事儿吧!一路上,李固倒也不太惊讶,那些疯子的人海战术他也是见过了,武警都扛不住,何况一辆小车?
只是他发现,距离市中心越近,这样的车变越多,公路便越是拥挤。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读高中的时候,他的父亲把他送出县城来到市里读高中。市里的交通,在他眼里就没有清闲过。如果大爆发的时候正是堵车时,那么城里会是怎样的景象呢?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李固继续开车前行,希望没堵车吧,就算堵车了,能开多远是多远吧!
月亮已经上到中天,已经进入半夜了。市中心像李固想的那样拥挤,无数小车、大车、轿车、SUV、火车、工程车横七竖八地躺在路中间,剩下路他是只能步行了。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疯子们似乎早已离开了公路,或许是冲进了居民区或者其他的大楼,只要不发出太响的声音,马路上到也算安全。
李固手握匕首,那是他下车前找到的,也算是让自己有点防身的家伙。他静悄悄地穿行在车海里,偶尔见到驾驶位上有个来不及解开安全带惨遭毒手的人正在冬眠,白光落在地上,苍苍凉凉,原本灯火通明的城市只剩得白晃晃。借着月光,他看见了立在空中的轨道,那是轻轨的路,轻轨在那上面可以畅行无阻。夜色下,长长的列车缓缓驶来,最终横亘在中央,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是有正常人吗?李固还来不及多想停车的意义,另一队飞驰的列车便冲入眼帘,辆车相撞,绽放绚烂的花火,紧接着是第三辆、第四辆……爆炸声接连不断,打碎了也得宁静,叫醒了沉睡的人和疯子。四面八方,杂乱无序地脚步声潮水一般涌来,李固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上,他晃眼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大卡车,一侧车门着。他拔腿冲过去,刚要等车一个疯子就张牙舞爪地抓住他,作势要咬下去。李固惊慌失措地挣扎着,却无济于事,那疯子似乎有用不完的体力,双手钳子一样抓着自己。李固已经感觉到两臂的酸软,他这时想起了匕首在他的腰上,艰难地拔出匕首,一刀刺入疯子的脑袋。
疯子安静了,一瞬间瘫软下来。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固赶忙上车关门,低头趴下。他把疯子的尸体推到一边,屏气凝神,车门外潮水一般的脚步声,连绵起伏、不知所云的吼叫声刺激着他的双耳。
时间倒退回半小时前,几位列车长的对话。
列车长甲:“你们怎么样,还好吗?”
列车长乙:“还活着。”
列车长丙:“咋们还要这样多久?驾驶舱现在臭死了。”
列车长丁:“……”
列车长甲:“再忍忍吧,已经坚持三天了,也许救援就快到了。”
列车长丁:“还会有救援吗?”
列车长甲:“……”
列车长乙:“昨天下午我还能看到福地上城里有个女人在阳台拉床单求救,今天又经过那里的时候,你猜怎么着?那女人跳楼了。”
列车长丙:“咱们干脆了断了算求,反正迟早也要饿死。”
列车长甲:“也许再……”
列车长乙(打断甲):“再等两天?你前天也是这么说的,昨天也是这么说的,我们还他妈得等多少个两天!”
列车长丁:“我想停车了,各位。”
列车长甲:“别啊,老胡……”
老胡即列车长丁(打断甲):“在这么跑下去有什么意义?载着车厢里的疯子,无休止地跑下去有什么意义?老杨,你告诉我!”
老杨即列车长甲:“……”
列车长乙:“迟早有一天,我们的能源会用尽,这躺列车迟早会停下。”
老胡:“不如咱们早点解脱了。”
列车长丙:“行,那咱们谁来停车?”
老杨(沉默许久):“我来吧。”
老杨停下了列车,停在市区中央,他看着脚下的城市披上苍白薄纱,无数汽车横七竖八的躺着,沉沉睡去。这一切景象,都在绚烂烟火中变成虚无。
阳光温热,叫醒了李固,他偷偷望向昨日爆炸的地方,轻轨的轨道早已断裂,只剩一堆残骸。那些疯子不知去向,但是这条公路似乎也变得危机四伏了。他隐约望见这条路的尽头有一辆横躺着的摩托车,也许那是他逃出去的唯一方式,只不过要怎么才能安然无恙地走过去呢?
李固四处打量,最后目光落在身旁的死去的疯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