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过了这个收费站就是白河县了，我们得去找点食物。”李固望着不远处的收费站，话语间有些犹豫。
江泽余挠挠头，本就不富裕的头发似乎又秃了一些，“早知道溪州补给了。”白色宝马飞驰，焦虑也极速地占领他们。
五天前从无线电里得知国家在成渡修建安全区后，恰巧崇庆和泗汌毗邻，笪俎距离成渡不算远，只不过要途经七个县城。出了笪俎进入泗汌，首先便是郢城，然后是鄂城、槐县、宝澜、溪州、白河、沧州，过了沧州便是成渡。
泗汌省会虽是成渡，但本地最为人津津乐道唯有美食罢了。泗汌的各种交通全在白河，上到国际航班、下到轨道交通、入水航运渡口，全在白河县。世人都说䇗国有三个心，北景、光州和白河，此三地皆为全国交通要道，人口流动极其庞大。
“白河县若是不出所料，疯子可是多的很呐！”江泽余咂着嘴，他的脸上仿佛写着我们死定了四个字。
李固也是眉头紧锁，道:“不光是数量大，进化体才是最大的威胁。”这一路走来，他们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进化体，也许是因为缘分，遭遇的夸父尤其多，几乎是到一个地方都得见上一个。
并且还看见了一个新品种，江泽余给它取名叫鬼津。鬼津一身碎布，几乎是一览无遗，它的嘴巴似乎闭不上一样始终微微张口，唾液顺着流下去，所到之处皆被腐蚀。
和鬼津的第一次遭遇是在槐县商场里，江泽余前脚刚带着东西离开，李固后脚就遇上了。那时他返回商场想要找双鞋子，脚上那双有些不合脚了，他想着末日不能亏待了自己，男孩子要对自己温柔一点。他刚到四楼鞋的区域，就听见了疯子的声音(疯子在激活状态下总是会在喉咙间发出独特的声音，江泽余推测是声带高频震动导致，或有警告同类的作用)，李固赶紧找排衣架子藏好，躲在一排衣服后面暗中观察。只见鬼津和一个平凡的疯子对视，随即吐出一口唾沫，然后疯子的皮肤就开始溃烂了。
！！！
李固当时那时捂着嘴巴，鞋子也不要了，悄**地逃下楼，慌慌张张地开车带着江泽余跑了很久才缓过神来。
回想起那天狼狈的自己，他骂骂咧咧道:“既然已经有了夸父和鬼津了，保不齐还会出个什么鬼玩意儿?”
“白河县人口密集，我们就不要进入县城了，在周边搜索就好了。”江泽余见汽车已经驶过了收费站，分析道:“最好步行过去，免得惊动他们。”
车停在能看到小镇的山腰上，小镇坐落于山底，白河穿行于中央。两人下车之后极目远眺，虽然看的不真切但还是能看得出小镇的奇怪。
“小李，你说这个镇是不是人太少了点?”江泽余想到了笪俎时情景，不由得后怕，“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吧？”
李固虽然也很疑惑，但是他们也莫得办法，肚子饿了要吃饭滴嘛。“小心一点就是了。”
一老一少缓步前行，谨防着渐渐靠近的小镇。
“河口镇?”李固看了眼路牌，以及路牌后面的镇子，狭窄破烂的水泥路空空荡荡，田间巷陌静静悄悄。
“小李，我觉得这个镇子还是太不对劲儿了。”江泽余觉低声道:“我觉得有些事儿咱还是得从心点。”
“行了，别墨迹了，早点弄完早点走，此地不宜久留。”李固义无反顾地下田，穿过这片田便是河口镇里。
静，是这个小镇给人的第一印象，久了之后便是萧条破败。街头巷陌随时随地都能看到血迹，要么是墙上的一片，要么是地上一滩，又或者是些脏器乱丢在地上。甚至李固在小卖部的收银台后面，看到了一颗落在碎玻璃上的人头！
食欲－100。
虽然这些日子见识了不少恶心画面，但该恶心还是得恶心，就像医学生回到家里面对外甥呕吐一样，反胃终究是会反胃。李固匆忙地胡乱抓了些零食装进包里后正要离开，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嘣~嘣~嘣~
那是……脚步声！
趴伏在墙边偷偷看过去，一只夸父从容地向这边走来，像是胸有成竹的猎人。
呼吸情不自禁地加深加快了，恐惧和焦虑潮水一般涌上来，将他淹没。他颤抖着蹲在墙角，这是才发现江泽余在对面的房子里躲着，老人不停地手势让自己快躲起来，随后便钻进屋内。
李固勉强地狗爬一般爬进店里，躲到货架后面，尽全力蜷缩身子。高速路上的时间多数是闲暇的，江泽余借着这样的闲暇给疯子们做了些不严谨的总结，证据来源于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疯子们的进化一定程度是会延续其种族自身的特点，它的能力并不是凭空出现的。
地狼(笪俎的疯狗)原本是狗，犬类的嗅觉向来是种族优势，在病变后更是进化到了新的高度。鬼津由于所见甚少，没法做合理猜想。至于夸父，虽然体型硕大、力量蛮横，但是毕竟是人的变种，没有疯狗那样变态的听觉和嗅觉。
李固像一根绷紧的弦，一动不动，屏气敛息。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声响，他能在越开越近的脚步声里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扎实有力，每一脚都踩在他的心尖上。那声音散发出的沉稳，像是在说我已经发现你了，自信得如同华罗庚做高中数学题。一步一步，一声一声，一点一点地把人推向地狱，然而在地狱之门的门口，它消失了！
喘息声。
脚步声消失后，小镇寂静了片刻，随后传来了轻微的喘息声，那是夸父在守株待兔。
李固额头在冒汗，心里在祈祷，他希望一切顺顺利，夸父快点失去耐心而后离开。试试也确实如此，再老成的猎人也经不住等待，空手而归的可能性在时间推动下越来越大，焦虑感越发增强。夸父的从容渐渐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暴躁和烦闷。
它气急败坏地转身准备离去，就在它迈出第一步时，微弱的声响从房子里传来。
啪嗒~
那是什么?夸父止住了脚步，转身寻找声音来源。李固仿若遭中晴天霹雳，心底凉了半截。
啪嗒~
那是他身后传来的声音！他的身体一瞬间被激活了，恐惧驱使着他冲刺，跑出小卖部。就在他冲出来的瞬间，夸父高举的拳头砸破外墙，碎石和玻璃漫天飞舞！
转身之间，他和夸父短暂的对视，他看到了一个巨人，一个罗刹。
“吼！”夸父怒吼着，向他冲击，硕大的身体全力加速。李固左躲右闪，狼狈逃窜，静止的房子没法移动，被夸父一一撞毁。
在一片狼藉的废墟里，李固精疲力竭，他瘫软倒下，绝望地看着不断变大地影子。这个场景莫名的熟悉，自己在哪儿见过吗?他思来想去，回想起了和地狼的遭遇。那天便是如此，他绝望地看着地狼的獠牙迎接自己的死亡，只是那次被江泽余救下了。
这次，江泽余是没机会救下自己了，夸父的力量是绝对的压制，一两把匕首根本起不了作用。
夸父站在他面前，俯视着自己，也没有急着动手，反而是嘴角上扬，狞笑着，仿佛在嘲笑他的弱小。
要死了吗？他抬眼望向天空，碧空万里无云霞，朗朗阳光暖天下。他发现当死亡将至的时候，他没有像故事那样看起走马灯，只是有无穷尽的、好似没有来由的懊悔，而后便是坦然地面对。
夸父扬起手，像断头铡一样高举，随即落下。电光火石间，车声传来，那是大型车的声响，轰隆的发动机、滚滚的车轮，大地为之颤动。
随后影子一闪而过，李固眼中的断头铡没有落下，夸父被大车撞击，被钉在黄土坡上，奄奄一息。李固恍惚地撑起身子，一切仿若做梦一般不真实。
车上摇摇晃晃地下来四个人，他们晃晃悠悠，看来是被这场“车祸”伤到了。他们全副武装，不论是环挎的枪械还是身后的背包，都在说明他们的专业。青绿色的军装在阳光下青葱，像春天的草，夏天的荷。一声枪响，夸父彻底没了生气。
江泽余听见枪声，贴着断壁残垣小心翼翼地摸索过来，他提防着四个疑似军人的人，搀扶起精疲力尽的李固。
三个军人端着枪，谨防着一动不动的夸父，第四人却走了过来。黝黑的面庞在夕阳下暖洋洋的，但那枪口却是让人胆寒，他来到两人身前，道:“我们是成渡聚集区的巡逻队，你们安全了。”
李固整个人都搭在江泽余身上，没有精力回答，只能抬头看他一眼。前来搭话的军人看出了江泽余的吃力，立马接手把李固放到自己背上。
“我叫林安山，是巡逻四队队长，那几个最右边的高个儿叫马宝囯，中间的大汉叫王建军，最左边那个叫徐秋园。”他向两人介绍到，虽然背上背了个人看起来还是游刃有余的样子，步伐稳健，气息平稳。
“我叫江泽余，你背上的叫李固。”江泽余一边捶着腰一边回应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出现，这里离成渡还是有点距离吧？”
林安山看了眼老人，反问道:“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江泽余伸展着身体，刚才一直在床底趴着，关节有些酸软，“我们从崇庆过来，想要去成渡避难。”
林安山的眼里闪过了一瞬间的惊诧，但很快便收敛起来，他的情绪像是一潭水，只是偶尔有微风拂过才会出现一小会儿的波澜。
“想不到崇庆还有幸存者。”
“所以你们呢?”江泽余追问道。
不知不觉间，三人已经来到了车边，这是一辆由军用卡车改装成的客车，添加了很多防御手段和攻击手段，比如车头的锐利物，这一次便刺破了夸父的身体。
林安山叫来高个儿马宝囯把李固抱到车上，这才拍拍手说道:“成渡虽然是个市，但始终只有那么大点，幸存者却是源源不断地过来。所以将军让我们搜索周边城市，把可能的地方清空建立新的安全区，保证幸存者们都能有地方住。”
江泽余听后情不自禁地点起头，“照你这么说，沧州已经清理干净了？”
林安山摇头，道:“我们只是清理出可能的地方，有些区域是特殊病人的领地，那些家伙可不好惹。”他指着死透的夸父说道，“巨人已经是最好解决的了，然而每次正面迎战或是被偷袭，我们都会损失一部分人。”
江泽余眉目紧锁，“你是说还有更加棘手的家伙?”，夸父(巨人)可谓是他和李固一路走来的噩梦，联想到其数量的庞大，本以为是最为恐怖的存在了。
林安山的样子开起来有些无奈，眼见天色渐暗，说道:“我们先离开这儿找个地方休息，晚上再跟你讲。刚才动劲儿太大，会招来其他感染者的。”
“疯子们不是会主动避开比自己危险的疯子吗？”
林安山一边上车，一边说道:“他们似乎有某种感知，当某个地区的威胁消失之后就会迅速填上空缺。”
夕阳下，客车徐徐离去，渐渐消失在如血残阳里。这时在角落里的它才慢慢走出来，它在房子里潜伏多日，默默无声，苟且偷生。它手脚并用在地上爬行，爬到死透的夸父身前。
原本它才是这篇片区域第一个进化的“人”，可是这家伙突然来了，暴力的屠杀每一个活物，那些“人”在这个家伙面前显得那么的渺小无力，很快啊，这片区域便被清空了。
它进化得早，聪明地多了起来，把自己藏进阴暗角落，藏进尘土里。它可以离开，但是它不想，明明是自己的领地，而这家伙只是个闯入者！于是它躲起来，偷偷成长，等待时机。
而现在，时机到了。那两个家伙闯入的时候，它本想直接捕食，但是想到这家伙的绝对力量，它怂了。果不其然这家伙很快就跟来了，但是如果不是它制造声响，这家伙可是发现不了闯入者的。
如果自己不发出声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它抬起夸父壮硕结实的手臂，一口咬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