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白天是一天里的喧嚣闹剧,那夜晚便是一切的平息,就算不能解决事端,却能调养生息。白昼为阳总是热烈、喧闹、腾起,黑夜为阴总是清冷、肃静、沉积。所有的人物和声音,在夜色绵绵里悄无声息地隐去,无边的黑暗里包容着数不尽的东西。
你可以在白天站在阳台极目远眺,光明之下一切都是清晰可见,一切都显露无遗。可若是到了夜晚,放眼望去,只剩下黑暗朦胧,包容万物。
有人喜欢白天,喜欢一目了然。
有人喜欢夜晚,喜欢一望无际。
可那白昼,明里坦诚相待,却留下背后的影子。
而那黑夜,总是公平的,她包容万物,无谓亲疏。
(以上荒唐言,满纸胡言语,但水字数用,讥笑勿作真。)
李固和江泽余目不转睛地盯着记录仪的屏幕,那是林安山等人在旁边的清水镇遭遇攻击的录像,尽管两人已经重复了四遍还是被视频内容震惊不已。
视频中,一群疯子宛若浪潮翻涌,铺天盖地。他们各自的行为看似毫无关联,却又暗藏次序,江泽余重复四遍发现那些疯子的行为像是蚂蚁群,所有行动都有规划,看起来杂乱只是以为人数众多,战斗频繁导致。
“为什么夸父和鬼津还有那什么(进化体)会出现在一起?他们不是有领地意识吗?”李固好奇地问到,可是在场没人能给出回应,在座的六个人都是保持一致的沉默。
林安山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滑动屏幕,切换另外一段视频,“别着急,这个更加诡异。”
画面里所有疯子都处于冬眠状态,各自安静地待在某个角落,用自己最舒适的姿势。这一切看起来很和谐,和之前见到的没什么两样。“这是我们无意间发现的,原本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知道我们看到了你们是的夸父、鬼津,以及鬼爪。”林安山一边解释,一边拉动进度条,画面里果然出现了冬眠的夸父,就杵在众疯子间,而且还不止它,鬼津和鬼爪也是。
如果这些画面分开出现,那么将是一派和谐,可若是众多和谐画面拼凑到一起,就显得极其诡异。
(插播:鬼爪是军队清扫周边地区发现的,数量少于夸父,体形与人无异,但是肌肉力量极强,尤其是双手演化成利爪,长曰7公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泽余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中仿若晴天霹雳,他之前建立的相对完整的规则出现了严重漏洞,可以说理论体系几欲崩塌。
靠在窗边的徐秋园摇着头,说道:“我们也不清楚,就是因为不清楚,才死了那么多弟兄。”,第四小队原本的编制是37人,清水镇一战,由于潮水般的疯子围攻下,只活下四人。
林安山解释道:“我们当时上报这个现象后,基地那边让我们再多观察留下记录,我们也是在之后的观察里不小心惊动他们。这些感染者的攻击看起来只是无脑的人海战术冲锋,可是很快我们就发现有些特殊感染者绕开我们的视野将我们包围,33个弟兄在突围时牺牲了。”
“妈的!”马宝囯一拳头砸到墙上,骂骂咧咧,“当时我们说了撤退,那边非不让,现在好了,人都他妈差点死光了。”
屋内的氛围越发压抑了,李固感觉自己要窒息一般难受,他扯了扯衣领,问到:“我们为什么不快点离开这里,进入安全区难道不必在这儿安全吗?”
林安山摇着头,说道:“晚上比白天更加危险。”,一边说着,他调出另外一段视频,画面是第一视角,能听到士兵一直在做着汇报。视频的前三十秒都很正常,是一段普通的巡查和汇报工作,可是30秒之后就出现异常了。士兵依旧在做汇报,但是视频里能听见一个“回声”,说是回声更像是某人在重复他的话。士兵也察觉到了不对,只不过还没找到对方他就一命呜呼了。落地的摄像头拍到了一个“人”,显然那是个感染者。
“我们叫它回响,这家伙能把自己藏起来,并且模仿目标说话,速度极快,几乎是不会给你反应时间。”林安山解释道,“而且,它只会在夜晚行动。”
“我们不是有车吗?而且人数上也占优势,为什么要这么小心呢?”李固疑惑地询问道。
徐秋园轻轻一下,似乎是不屑,就像是这个问题很愚蠢一样。他的小声很轻,轻到声音到李固耳中就剩下一声叹气,满是嘲讽。
林安山打圆场道:“你们没遇见过,不清楚很正常,回响是群居的。”
晴天霹雳,李固两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房间里一时间再次沉默。
许久之后,江泽余才缓缓说道:“群体意识。”,这个词引得众人望向他,迷惑与不解布满脸庞。
江泽余解释道:“林队长给我们看的第一个视频里,特殊感染者和普通感染者奇妙的聚集在一起,那种现象让我想到了群体。他们或许是个例,是庞大族群里少有的想要找到同伴组成聚落的个例。”
“又或者,这些感染者开始觉醒群体意识了。他们不自觉地减少了种族间的内斗,通过某个天然的法则以为系组群内稳定。我当时只是有这样的猜测,还不确定,知道回声的出现,我才更偏向于群体意识觉醒。”
李固挠头,问到:“可他们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意识?如果说普通感染者是因为自身弱小,那夸父这样的感染者也会需要吗?”
这个问题似乎是众人共同的,问出口的那一刻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着江泽余。
“这就和人类一样。”江泽余徐徐道来,“我猜测这些感染者潜意识里和人类一样,是群居动物。他们也具有社会性,需要交涉,需要团结。”
“那为什么还会有很多巨人单独行动?”林安山追问。
“可能是时间关系,这个意识还在发展,或许到以后独行者才会是少数。”
“你是说,他们还会……”林安山话到嘴边不知怎地咽了回去,他磨磨唧唧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支支吾吾地半天,他才试探到:“进化?”
江泽余整个人瘫软下来,整个人全靠身后的墙在支撑了,他一脸无奈地说道:“不,应该是进步。”
“他们是在走人类社会进步的路。”
话音落下,屋子里再没了说话声,只剩下六个男人的猝急的呼吸。他的呼吸深沉迅速,心脏像打了鸡血一样猛烈搏动,窗外是月光的静谧,屋里是六人的沉默。
李固试图打破这个局面,这样的感觉就像是被厚重的冰层埋在海面下一般,只是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们刚才聊的,是怪物社会学,是怪物的社会进步,是一个令人绝望的未来。
他看着面前的一抹白霜,终于是找到了新话题。
“你刚刚说成渡基地有搞科研的,你们是不是对这些疯子有深入了解了?”
一直没开口的王建军或许是会了意,立马回应道:“这方面我们了解其实也不比你们多多少,最多就是比你们多知道一些种类罢了。”
林安山摇头否定道:“说道了解,我们倒还真有一个模型关于那些患者的。”
徐秋园接了话茬,“你是说那个劳什子的种族繁衍也阶级分化模型吗?”
李固一脸懵逼,江泽余也是被吊起了胃口。
林安山解释道:“研究室的人通过各个部队传回去的影响资料,以及一些不怕死的研究院实地探查,建立的关于患者们的行为模式模型,这个模型下患者已经是被当做新种族了。”
“我一直把他们当做新物种来着。”江泽余情不自禁地说道。
“可能是他们稍微严谨点吧。”李固调侃道,接着又看向林安山,“接着说说那个劳什子模型吧。”
只听林安山一本正经地娓娓道来:“他们把患者的行为分为两大类,繁衍和分裂。”
“繁衍,顾名思义,是扩大种族。病患在病毒的驱动下,会下意识的想要感染更多人,已得到更多同类。这一点现在看来,或许就是他们产生社会群体意识的一个原因。”
“分裂则是指他们的进化现象。患者群在族群达到一定规模后出现类似于种族制度的情况,他们会通过互相吞噬来进行进化,只不过这个进化方向的原因就不得知了。”
江泽余追问到:“成渡实验室在国内仅次于国家生物实验室(National Biological Laboratory of China,NBLC,瞎编的),难道研究上还会出现问题吗?”
马宝囯挠头,道:“我就听我那在实验室工作的朋友提过啥DNA杂乱无序,太多了啥的。”
“的确很困难。”王建军解释道:“我姨夫在实验室工作,前些天休假他跟说起研究进展,就说到了研究难以进展,他说HaNa的遗传物质结构极其复杂,几乎不带重样的,就好像是没到一个地方就会变一个人一样。”
???
!!!
晴天霹雳,江泽余一时间直接木在那儿了,他直愣愣地呆了好一会儿,这才木讷道:“所以说,他们的基因组是无穷个?”
李固却是没什么感觉,他本身对这玩意儿没什么了解,自然很难体会到江泽余的心情。他挪了挪屁股,在地上坐久了屁股有些麻了,“那源头呢?”他问到,“这个病毒到底从何而来?”
“我只是偶然间在将军那儿听到只知道是从嘤国传出来的。”王建军摇头说道,“具体的也没个准信,可能也是啥动物传播的吧。”
李固搓了搓头发,只觉得头顶凉快了不少。自从病毒大爆发之后,他总是好奇关于病毒的事情。他站起来伸展身体,“算了,反正人还活着就好了,我去阳台透透风。”
这间屋子是农村典型的自建房,三层小楼,他们聚集在二楼,客厅连接着长而窄的阳台。他走到阳台上,拥抱月光,末日里所有的事情都被搁置下了,可他依旧忙忙碌碌。从阳台远眺,救援队的装甲车停靠在泥巴路上,后面是染上白月光的树林,寂静无声的夜晚从前是他所想要的,而今确实见怪不怪。
比起疯子们的社会意识形成又或者是家基因测序,他更想要的其实是活下去。
可若只是想要活下去,他有是为了什么呢?他抬头看着月亮,好像在期待什么,等来的只有微凉夜风抚摸脸颊。
鸟叫声。
悠长的鸟鸣划过夜空,渐渐消失在黑夜里,远处的树林似乎有什么猛兽在靠近,众鸟纷纷逃离。李固皱着眉头,立马跳进客厅,吼道:“我们得走了!”
众人迷惑的看着他,等待一个解释。
李固神色有些惊慌,道:“林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靠近,我们得快点离开!”
林安山将信将疑地走到阳台边看过去,树林确实在摇头晃脑,想有什么大家伙在前进。他背上武器,转身说道:“搞快点。”
六个人匆匆忙忙地下楼,期间江泽余不忘问到:“夸父都死了,这附近还能用什么大家伙?”,他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说给众人听。
那个东西在前进,而且似乎是感受到了猎物的动劲儿,它加快了速度,像极了蠢蠢欲动的猎人。
六个人气喘吁吁地赶到车子旁,刚要上车只见一道黑影从林子里鱼跃而出,一下子把车子掀翻在地。六个人措手不及,惶惶不安,浓厚的灰尘遮挡了视线,双方都安静了下来。
夜风拂过,尘埃总算是散去,只见一只巨大的“蜘蛛”趴在原本停放车子的位置,六条粗壮的腿杵在地上,像六把尖刀,两只手臂完全成了利爪。蜘蛛的前半身,粗长的脖颈上是狰狞的面目,依稀能看到人类的痕迹,后半身则完全成了肥胖远滚的肉球代替。
“哈~”
蜘蛛在吼叫,听起来却像是嘲笑。
林安山率先反应过来,抡起枪一阵扫射,嘴里不停喊到:“快跑!”
马宝囯这才反应过来,立马拿枪跟着扫射,子弹如暴雨一般冲刷,蜘蛛的身体确实被击中,血肉在翻飞,可它却不动如山,只是用双手护住脑袋。
王建军和徐秋园搀扶起李固和江泽余,道:“这些怪物怕水,我们可以躲到白河里。”
四个人颤颤巍巍地,尽可能快地往白河跑去,他们离河边还有两块田要跑过!
林安山一个弹夹扫光了,马宝囯大概也没剩多少,他掏出手雷扔出去,道:“快跑!”,这些武器对体形巨大特殊感染者几乎是没用的,只能稍作拖延,在手雷爆炸后两人也是开始狂奔!
蜘蛛搓搓自己小小的脑袋,嘴巴弯弯,似乎还在微笑。他看着渐渐远去的两个背影,迈出了步子,六条腿有条不紊地渐渐加速,它的脚步越来越快。
远处的徐秋园他们已经游到河水中央,或许是白河汹涌,他们似乎很吃力。马宝囯撇过头望了一眼身后,蜘蛛紧追不舍,而且越来越近了。
“队长,那玩意儿太快了!”
林安山只是沉声说道,“跑,给老子跑!”
马宝囯没有再说话了,尽力冲刺,他们一路走来失去了很多弟兄,面对这些庞然大物,只有不听奔跑才有机会活下去。
他们已经快到河边了,只剩下一段石滩。
只是……那只蜘蛛越来越近了。
渐渐的,马宝囯的脚步慢了下来,慢慢地很林安山拉开了距离。
林安山也感觉到身旁少了个人,他停了下来,回头看过去,马宝囯朝他挥手,道:“你先走,我殿后!”,月光下,他看到马宝囯拉开了手雷保险环。
蜘蛛的越来越近了,那个身体越发巨大,林安山咬牙转身继续奔跑。
月光下,爆炸声震耳欲聋,却很快消散在黑夜里。附近潜藏的感染者听到响动,从各种犄角嘎达涌来。
五个人站在河对岸,望着那堆人潮,那些感染者在啃食虚弱的蜘蛛,也在啃食支离破碎的马宝囯。
“走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林安山轻生说着,转身走向身后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