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谢幕时刻

作者:slim75 更新时间:2021/5/22 22:56:41 字数:3445

夜色里,篝火搔首弄姿,时不时发出噼啪声,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勾引天上的星星。它在夜幕下微不足道,像是黑暗太空里闪耀的孤独恒星,飞蛾被它吸引。夜风穿过它的身体,背离火光,再次融化在黑暗里。

“明天穿过昌言镇就到沧州了,到了那儿你们就可以定居了。”林安山突然讲道,“沧州是不久前才扩张的安全区,人很少。”

李固看着林安山,星光披在他身后,火光裹在他身前,一白一赤,一冷一热。

“建军和秋园会带你们进城。”林安山说话的时候,直勾勾地盯着火光,似乎火苗里有他要的东西。

“那你呢?”李固看见他的眼里倒映火苗,眼底的影子被炽热火光掩盖。

“我要去找我弟弟。”

王建军和徐秋园挺身而起,恍如晴天霹雳,一时间麻木起来,他们呆愣地盯着林安山许久才结巴地问道:“可是队长,崇庆早就沦陷了啊!”

林安山却是像闲聊一般,云淡风轻地说:“既然能用幸存者从里面出来,那便是还有希望。”,他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李固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劝说,只能看向江泽余,寄希望于这位见多识广的老人。江泽余拉长身子递给林安山水壶,“先喝点水吧。”

林安山凉水下肚,不在言语,只是看着妖娆火焰。五个人间只剩下夜风,星月流光和火焰轻悄作响。

“你去了,九死一生。”良久之后,江泽余才干巴巴地说道,“你弟弟在里边,十死无生。”

“你们能活着出来,那就证明还有人幸存。我去了,九死一生,也有一成机会。”

五人轮流站岗,轮流睡觉,李固是最后一班,刚好和林安山交接。林安山提醒李固后边悄悄离去,披着细微星光,走进悄然夜色。李固背对着火堆,目送他离开。

沧州曾经是闻名全国的古城,它是唯一一座在高度城市化的时代里保留全部古韵的城市。它坐落于成渡周围,四通八达,现代化的浪潮却没有冲垮古色古香的楼阁亭台。

清水漫漫,言语缭绕,长桥横跨。亭台飒飒,楼阁威威,隔水相望。除去沧州主城,古朴素雅,稻田漫漫,整个沧州沉浸在古朴中。

现在的沧州除去城防建设和农田规划,基本保留了以前的风格。电网和堡垒,城墙与瞭望塔,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安定。八个月前,人类社会蔑视宅男,大多数人都喜欢四处走动,然而现在没人想要离开。

李固坐在灰色的城墙上,这是灾变后成渡军方修建的,城墙外十公里处便是电网与堡垒与瞭望塔组成的防线。斜阳落在大地,从天上到地下,赤红一片,落日余晖里,少了往日的聒噪。

远处的清水河向西流淌,它的起点是喜马拉雅山,它的终点是太平洋。游轮顺水漂流,那曾经是观光船,每个月开放两次,每次都是盛大的狂欢。残阳普照,飞鸟划过,像流星。

“真希望能一直在这儿住下去。”江泽余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花白头发染上一层淡红色。

李固的腿跟着风摇曳,眯着眼睛看夕阳,“你比我清楚,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们真的在社会化,是不是意味着,人类到了谢幕的时候了?”

“优胜劣汰,自然进化,谁又知道结果呢?”李固眯着眼睛,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历史这东西,是未来人写的。”

他转头看着江泽余,“你应该比我更明白,我们只要过好现在就行了。要么活下去,要么去死。”

江泽余眺望远方,也许在看清水河,也许在看夕阳西下,也许在看即将到来的清辉月冷,李固只知道,这位老人沉迷不语。

一个月前,崇庆北部,梧熙县。

灾难爆发之初,军方便很快封锁崇庆边陲,并且紧锣密鼓开始检测放行梧熙县人民。但如今的检测技术主要依靠血液检测,秒对巫溪县庞大的人口基数显然效率是不高的。当感染者们奔涌来袭时,军队尽可能救下多数人后被迫撤退,其他人只能作鸟兽散。

林安河从岗亭上下来,紧接着交接的人便爬了上去。当军队撤离后,他们这些被困住的人先是零零散散、东躲西藏,直到一群人找到了这个半山小区,逃亡的人才有机会聚集。这个半山小区名叫雅阁,原本是为了富人开发的高档小区,整个小区都是依山而建,只有山脚四个门口进出,最重要的是远离闹市。

林安河回到自己的屋子,放下武器,那是用菜刀和木棍组合的大刀,虽然简陋了些,却也足够砍下感染者的脑袋。他瘫坐于沙发上,呆呆地看着黑色电视。他是第一批来到雅阁的人之一,现在负责安保和搜集物资,雅阁看似固若金汤,可他知道那只是假象,倘若军队的枪炮都无可奈何,凭手头几把菜刀又将奈何?

“安河?”门外有人在叫他,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王新阳的,也就是现在雅阁的“主席”。他走过去拉开防盗门,“门又没锁,自个儿不会开门?”,说罢便又瘫回到沙发上。

王新阳耸耸肩膀,跟着他坐到沙发上,说道:“食物快没了。”

林安河有气无力地问道:“还剩多少?”

相信样比划五根手指,“撑死半个月的量。”

“明天我带人去城里搜寻,但是你知道的,这周围的乡镇早刮干净了,我们得走远点。”

王新阳皱着眉头问道:“到东湖镇行吗?”

林安河听到这个地名,猛的挑起身子,“你疯了?那鸟地方能去?”

王新阳尴尬地笑笑,这才反应过来东湖镇早已不是他们能踏足的地方,“可你们也不能离开太久,不然居民会恐慌的。”

“但没办法,我可以带人去三禾镇看看,那地方还没去过。”林安河搓搓自己的额头,又起油了,黏糊糊的,“但是东湖镇的感染者怎么办?我们什么时候动身离开?”

三个月前,灾难爆发刚过五个月,雅阁小镇刚刚建立。林安河带人搜寻物资时发现东湖镇聚集大量感染者,其中不乏变种人。本着能躲就躲的战略,他们只是保持监视东湖镇,并没有惊动那些怪物。

起先他们很疑惑,为什么这些感染者,尤其是特殊感染者会如此和谐,以往的特殊感染者都是些你死我活的角儿。但是观察两个月后,他们发现那些感染者中似乎有一个“王”!

那个“王”并没有露面过,甚至存不存在都是个问题,但是那些感染者总是定期地向一个房子里送食物,是“送”。每个月大概三次,五六个感染者会抬着猎物或者同类走进同一座屋子里,运送过程中其他感染者会自发的让出道路,低垂头颅,毕恭毕敬!每个月三次,风雨无阻,鹿、狗、猪、人甚至同类,不挂是什么,只要是食物,一定会准时送进去。

更要命的是,原本确认安全的周边林区,上个月开始已经发现过17次感染者入侵!

“那些家伙估计要发现我们了。”林安山盯着天花板呢喃。

“杨雯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足够多的汽车就停在后山后面的野地里,但是汽油还是不太够,还需要些时间。”王新阳说道:“等你们回来了,他们应该就准备好了,到时候我再将消息公布出去,大家一起离开。”

“刘怀他们找到新住处了?”

王新阳摇摇头,“我们没多少时间了,那些感染者入侵林区越来越深入,再拖下去随时可能暴露,我们必须先上路。”

第二天,林安河便带着八个人出发了,然后,他们便遭遇袭击。三禾镇里,藏着很多新品种,是一种四脚着地、獠牙锋利的感染者,像蜘蛛一样。他们一只一只、零零散散地藏在小镇各种阴暗角落,无声无息,等候猎物。

林安河躲在桥洞下,屏气敛息,面色苍白。天空下着雨,灰蒙蒙的,白烟弥漫,云牵雾扰。他扒拉开肚子上的衣服,一道抓痕从腰侧直抵胸部,血肉模糊,像破茧后的残留。

他感染了,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时间,四舍五入,这次搜集物资的队员全部牺牲。他在桥东下躲了三天,期间那些“蜘蛛”是不是来搜寻,像是闻到了味道一样,更要命的是他无法和雅阁通话。

能不能回去了?

这是他一开始的疑惑,而现在看着自己微微发黑的手,他开始疑惑自己还有没有必要回去?

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昨天开始腰背便没办法挺直,像是有骨头把他从后边把自己顶住一样,他借着水面看过倒影,自己已经驼背了,后背像是高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他的双腿日渐粗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甚至感觉自己越发有力。

骇人的伤口要不了自己的命,反而在病毒的作用下渐渐愈合。他时常爬到水边看倒影,那张脸越发狰狞。

又在桥洞下躲了两天,伤口已经愈合,只剩下一条疤痕。后背的衣服被新生长的“手”撑破,新的手弯折在背后,像是节肢动物的足。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人了,蜘蛛们也没有来寻找自己的念想了。蜕变的过程,像是在刀山火海蠕动,像是被人在油锅里翻炒,但是当蜕变完成后只剩下无奈和烟雨缭绕。

斜阳落下,河水昏黄,他爬上小桥,上路了。

他不知道该去哪,他目前还有人类的意识,但是不会太长久,他能感受到病毒的影响,**和杀戮欲望无时无刻不再敲打他,拿捏他的心脏。他只是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去看看雅阁,看看那些人怎么样。

是好是坏,得有个结果。

当林安河回到雅阁时,只剩下遍地狼藉和各式各样感染者了。感染者们都谨防着这位新人,也没有攻击他的想法。在山顶的豪宅,已经被砸出一个大洞,一只巨人端坐其中,巨人的身后折服着一对肉翅,活像蝙蝠,他睥睨,他蔑视,没有人敢挑衅他。

后山的荒地很惨烈,有几辆车翻了个底朝天,有一辆车烟火冲天。

雅阁的人有的撤离了,有的没能,林安河不知该去哪。

阳光炽热,秋风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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