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有人吗？……我们被怪物包围了……在这里好多好多……”
“有人吗……到底还有没有人……救救我们……”
对讲机里断断续续的女人的声音，像是在哭泣。
“队长，怎么办？”张越为难地看向马旭芗，他们原本是来崇庆周围检查上次星落轰炸后的情况的，并且任务已经完成，原本是要撤离的。可对讲机无意间收到的求救信息让他们停住了脚步。
马旭芗拧着眉头走到车厢后面，细数剩下的装备物资。“我们原本的任务是勘探崇庆能否重建安全区，携带的武器装备并不多。”
“可那些人怎么办?”张越看看队长，再转向其他人，刘安低头擦拭怀中的步枪，夏衍庭四处张望不知道在看什么，钟扬备考坐位仰头看天。
马旭芗拉过一条小板凳面对着张越坐下，“你也看到了，我们只有五个人，装备也不精良，只能勉强自保。”
安静许久的对讲机再次响起。
“救救我们……救……”女人的声音颤抖着，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场面，紧接着似乎是墙体或者门被打破的声音，“啊！”尖叫声盘旋着，带着电流杂音盘旋着。
寂静弥漫着，五个人出奇的沉默，像是被淹没在深水里。
“能定位到他们的位置吗？”马旭芗问道。
张越回答:“误差100m。”
马旭芗看着众人，“我们就去侦测一下他们情况，能救就救，不能救救撤，同意的举手?”
五只手齐齐高举。
太阳底下，装甲车风驰电掣。
“总部，总部，这里是勘探三队。汶河县疑似还有幸存者，我们决定先去侦查，地点在汶河县炼钢厂。”
这是勘探小队发来的最后的信息，此后便了无音信。
……
阳光高举，热烈抛洒，山坡之上，李固坐在小土堆旁。江泽余的坟墓没有立碑，这是他嘱咐自己的，他说这样的时代立碑没有意义了。李固眺望山坡下的城市，看起来固若金汤。
“我们一个小队去勘探崇庆汶河县的时候失联了，上年安排我们4个小队去搜救，明天出发。”李固自言自语，炽烈阳光洒落在他身上，竟然有些荒凉，“我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有可能回不来。”
他看到蝴蝶从远处飞来，在地上投下小小的影子。黑色大蝴蝶翩翩，废物在山坡上的荒草间，它在寻找花朵来采集花蜜。它能如愿吗？这个山坡上似乎杂草，清脆的、老城的、鲜活的或者枯黄的杂草。
……
初秋的太阳依旧热烈，仿佛回光返照，像是老人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颓废。士兵一个接一个排队上车，李固走进沉闷的车厢，挺直腰背端枪正坐，最后一名士兵上车后随即拉上后门。门一合上，车内便是黑漆漆一片，身旁的战友只剩下一个模糊黑影，随着装甲车颤动，车灯开启，车内昏黄暗淡。
6小时后，车队行至箔县，总队长赵志恒嘱咐道:“箔县有一处大桥，那是前往汶河县的必经之路，聚集大量感染者，那地方大家都得给我打起精神来。”
那个大桥，李固知道，他镇守柳峡镇的时候听同行的前辈说过。那地方壁立千仞，天崩地裂，出了隧洞只有大桥横亘半空，似乎摇摇欲坠。前辈说箔县大桥最险不是桥体，虽然看起来摇摇欲坠但实际上坚固得很。那隧洞才是箔县大桥最危险的地方。隧洞里聚集了新的感染者，从隧洞幸存回来的战士们的描述最后总结下来，相像是蝙蝠，确实人类一般的体形，利爪能一下子破开皮肉，直达骨头。
“箔县大桥隧洞里的怪物，蝙蝠，大家小心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停车，能离开的尽快离开，蝙蝠不会离开隧洞。”赵志恒叮嘱着，他们的车队肯定会惊扰蝙蝠的，那家伙据说极其难缠，最好的应对方式便是尽可能快的逃离，因为蝙蝠似乎畏惧光线，不会离开隧洞半步。
箔县隧洞在半山腰，穿过它便是大桥，横梗于悬崖上的天桥。“大家准备，车队加速。”赵志恒一声令下，所有车辆的油门立即压满，车速狂飙。
李固忐忑不安地靠着座椅，双手紧握步枪，他的耳边是风扯过车厢的声音，以及风穿过洞穴的低鸣。起初没有异常，只有车辆飞速奔驰，除了车轮滚滚，这隧洞中似乎再无他物。李固紧绷的神经在风声里渐渐麻木，不光是他，所有人都一点点地放松下来，就连赵志恒也开始怀疑是不是消息有误。
噗～
像是翅膀扇动的声音，有东西在隧洞里飞行。
紧接着耳机里传来翻滚声、惊呼声、已经嘶吼声，他们之中有一辆车被推翻了。因为不想惊扰到隧洞中怪物的缘故，他们没有开车灯，漆黑一片，四顾茫然。紧接着是撞击声、起火声，微弱火光点亮一个角落，被黑暗团团围住。“车灯!”赵志恒明白这是怪物出动了，“所有车辆开汽车灯，尽快离开隧洞!”
近光灯照亮了隧洞，一时间恍如白昼，黑暗中那些个身影一一浮现。那是巨大的蝙蝠一样的感染者，直立的双腿依稀能看出人类的模样，只是背后的翅膀却是蝙蝠的样子。他们面目狰狞，獠牙从嘴角钻出，双目漆黑，耳朵尖尖而灵动。蝙蝠人见到灯光大亮，似乎是受了惊吓，疯狂的、没有目的地在隧洞里狂乱飞舞，他们用肉身冲撞装甲车，利爪能破开铁皮，但是无法将装甲扯下来。李固看见那锋利的爪子像是小鸡破壳一样戳进来，险些捅进身旁战友的肩膀。
依然是有翻滚、叫骂、求救，这些声音此起彼伏，不曾断绝，直到逃离隧洞仍旧绕于耳旁。
车停在大桥上，他们不约而同地下来。脚下是万丈悬崖，身后是战友的牺牲。赵志恒极快的集合所有人迅速统计数量，过了这个隧洞就牺牲了三分之一。
他拧着眉头说:“前边大概19公里就是汶河县，都给我打起精神，回去了我请客。”
只是他们虽然满是戒备，但这一路上却没有碰上感染者，甚至一个普通的感染者都没有见到。就好像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灾变是一场梦一般。但那不可能是一场梦，所以这一切只能指向另外一种可能，这里出现了十分可怕的特殊感染者。
他们在山崖上发现了勘探三队的车规矩的停在路的尽头，山脚下是一个大坑，那是星落砸的。本来啊，星落一下子，这汶河县应该是不会有任何活物的，之前出现的大量特殊感染者也是灰飞烟灭。但是按照那些感染者的活动规律，这片空出来的区域应当很快便会有其它感染者填充。
但是脚下的废墟却是空无一物。
李固望着空无一物的废墟，心底刺挠，像是猫爪踏过。一片空地没有感染者填充的话，他只能想到一个原因，那就是这里出现了极其可怕的特殊感染者!
这样的想法自然不会是他一个人独有，在场的人都是行家，都是明白的。想法一经产生便是一发不可收拾，他们的忍不住的心惊担颤。但是无线电的收音越发清晰，他们距离汶河县炼钢厂越来越近，任务使命在身后鞭策驱驰。
“穿过这片废墟，就是炼钢厂，接下来的路不适合开车，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徒步穿越废墟倒是没有难度，但是未知的“极度可怕的特殊感染者”带来的威慑远远大过箔县隧洞的蝙蝠。他们178人始终提防周围，生怕下一秒一不留神就被隐藏在碎片瓦砾下的感染者攻击。
但是很奇怪的，直到他们走到残破的炼钢厂门口也没有遇到感染者的攻击。这里毫无疑问是一片死地，就连死尸都看不见的死地。
汶河炼钢厂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它刚好建在星落轰击的边缘，半个厂区沦为废墟，所谓的门早已不见踪迹，只有残破的九层小楼和佝偻半个身体，掩护着身后的荒楼。
“勘探三队的同志进去之后便没了音信，这里边定然九死一生。”赵志恒规划道:“我们得先有一队人进去探路才行。”他看向各位同志，不敢有期许的神情，厂子里的情况他们是完全未知的，第一批进去的无疑是送死。
即便大家都面露难色，但还是陆陆续续有人站出来，他们最初迟疑，走出第一步后便畅快起来。最终一支16人队伍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靠近只剩半片的九层小楼，他们小心翼翼，没入楼中。
很快，耳机里传来声音。
“一层没有异常。”
“地下室不知道有什么，我们决定先去楼上检查。”
“二层没有异常。”
……
“怪物……七楼……有怪物!”枪声此起彼伏，人的喊叫杂乱起来。
他们能隐约看见楼里的火光，枪声在这死地格外刺耳。赵志恒也来不及多想了，他右手一挥，那是全军进发的意思。他们虽然心急如焚，却还是保持原有的秩序，在大楼入口处，赵志恒下令兵分三路，一队人跟着他上楼支援，一队人去地下室探查，一队人留在外面接应。
毕竟大楼的空间很小，若是所有人都进去只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动作。所以赵志恒只带上了30人上楼，又让9个人去地下室一探究竟，剩下的人在入口接应，或者是随时准备上楼支援。
李固被分配到探查地下室的队伍，他们9人在进入大楼后便和赵志恒一队分开。赵志恒他们上楼，而他们九个下楼。
他们小心翼翼地刚走到地下室门口便闻到一股腥臭，那是门后飘出来的，就像是肉类发酵腐烂，海边死透的鱼虾，或者厨房垃圾几天没有清理之后的味道。他们忍不住捏住鼻子憋气，尽可能不去闻那味道，太恶心了。为首的同志一手扶门，转头看向他们，彼此见相顾无言默契点头。
门推开了。
腥臭味铺天盖地海啸般袭来。
他们泛着恶心打着手电筒照进去。
惨白的光照在红色的肉球上，那些肉球还在搏动，像是心脏，或者子宫。它们散发死物一样的腥臭，但是却在散发生机。李固甚至隐约听见了那些肉球的搏动声，好像在说“我在等待孵化”。
他们尽可能避免与肉球接触，一点点的挪进房间，为首的同志手电向四周环扫，最后定格在地下室深处，那里似乎是肉球们围成的圆的中心，像是心脏一样的大肉团。大肉团坚挺有力地搏动，周围杂乱的红色的脉管连接着各个肉球，脉管里流动着不知名的液体。
他们慢慢地靠近大肉团，大肉团的真面目也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个蜘蛛口器一般都模样，而口中含着的正是他们寻找的勘探三队的同志，大肉团将脉管与人体结合，像是在汲取养料的树根。
“你们看那边的肉球是不是在动?”
不知道是谁的声音，手电的光指向左手边的肉球，那些肉球在搏动，但是搏动的力度比其他肉球大，搏动的频率比其他的更快。他们慌忙地扫视周围的肉球，发现距离中心最近的七八个肉球都在这样运动着。
不知道是谁开了第一枪，枪声很快暴雨一般在地下室回响，子弹倾盆而下，将肉球打成筛子，透明的液体从中泄出来，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浓郁的腥臭。
当枪火平息后，大家正要松口气，那肉球却是支棱起来，利爪从中窜出来，手电灯光下一个蜘蛛模样的感染者从中钻出来。
不知道是谁先喊的跑，总之大家齐刷刷地奔跑起来，想要逃离这个地下室。身后的肉球一个接一个破开，那些怪物甩甩头便反应过来自己该觅食了。
“撤，快撤！”耳机里传来赵志恒的声音，声嘶力竭，气息奄奄。
九个人夺门而出，狂奔到一楼，然后动作被暂停了。他们仿佛被冰冻一般，一动不动、木讷地站着。蜘蛛一样的怪物从楼上爬下来，盘踞在入口，她的躯体庞大，但是上身却是小小一只，那是唯一还能看出人类模样的部分。她的长发瀑布一样垂下，发出了熟悉的声音。
“救命……”
李固听到身后的响动，他坚硬的转身，看见一个个蜘蛛向他们冲来。
——
“成渡安全区，这里是海南安全区，我们发现感染者有畏惧水的特性，已将所有幸存者移居到建于海上的安全区，目前我们正在开拓其他海上安全区。”
夏封阳和其他领导人听着海南传来的消息，不进陷入深思。
“夏将军，我们要不要考虑移居海南，成渡周围感染者盘踞，已经是危城了。”这是目前支持者最多的意见。
夏封阳也觉得这不无道理，但是成都安全现在有20万余人，这样规模迁徙在目前的情况下简直难如蜀道。
“这件事有待商酌，我看我们都各自再研究研究再说吧。同意移居的好好的、切实的提出方式方法，不同意也得给个理由。”他这么说着便散了会。
太阳整炽烈，前往汶河县搜救的队伍也刚刚失去音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