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阳光洒入病房,隐入苍白灯光,静默流淌。林安山平静沉睡,仿佛时光不再流淌。窗外斜阳漫漫,渐渐失去光彩,天边黑暗弥漫,一点点充盈天空,星光稀松悬挂,余晖不见踪影。
蟋蟀学会吹拉弹唱,张开奇妙的歌喉歌唱,歌声从幽暗阴影里传来,寻不到源头。蟋蟀的演唱会肆无忌惮,似乎除了它不会有其他动物出来歌唱了,他无需担心鸟的虎视眈眈,因为它们已经有了其他猎物。
歌声飘进病房,融进苍白灯光,林安山耳朵动了动,睁开了双眼。灯光刺眼,他皱眉,想用手遮挡时却发现双手乏力难以抬起。他想要坐起来,腰背却是一阵刺疼,像是无数钢针在扎、在划。
“有……”他扯开嗓子,却是一阵腥味儿灌入口中,他的声音嘶哑陌生,陌生到他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声音。
“有人吗?”他清了清嗓子再度喊叫,声音仿佛撕破纸一般刺耳。叫声从病房窜出去,飘荡在走廊。
张志文进入病房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林安山醒来的消息穿回基地后,上层立刻派遣作为副将的他来探望并顺便询问信息。但是刚来医院的时候医生却告诉他得等一会儿,林安山的身体状况得缓一下。张志文只得耐住性子坐到外边的椅子上等候,这一等便等到了半夜。
林安山坐卧于病床上,身形消瘦,看起来和外面的星光一样苍白微弱,仿佛随时都会被夜风吹灭。
“林安山同志,我是军区司令部的党委书记助理,上头派我来是为了了解一下你的遭遇。”张志文开门见山,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笔记本,手上的圆珠笔落在纸上随时准备开始书写,“你现在可以跟我讲讲吗?”
林安山看着他,嘴唇微动,确实发不出半点声音,努力好几次后无奈的摆摆手表示不行。
“我可以等,但是希望不要太久。”张志文对于这位同志很是同情,但是目前的状况确实不能多做拖延了,安全区外面的情报可经不起拖延。
林安山无力地躺在床上,偏头看向窗外的夜景,夜空中闪闪烁烁的沙粒一点点消失踪影。曾经的城市就算是夜晚也会有声音,不是大自然而是工业化的声音,可现在只剩下静谧,抛却了人类影子的静谧。时间在这静谧里流逝,让人没有任何感觉,或者是后知后觉。
张志文昏昏沉沉,眼看就要睡过去,林安山却是开了口,嘶哑的声音扩散开来,在房间里激荡。
林安山与李固等人告别后变往重庆走去,他原本就是重庆人,只是在四川服役,病毒爆发的时候他在军队,但他的家人困在崇庆。如果李固带着一个老头能逃出来,那崇庆市内至少应该还有幸存者,也许他的家人还活着。
崇庆以外的地区因为经常有人巡逻清扫,所以一路上倒是没遇到感染者,只是他刚到笪俎,便是换了风景,就好像一个漫画突然间画师和编剧都换掉了一般。感染者自发地聚集在城市里,林安山只能看到街道上睡着的、外形与正常人无异的,他不清楚在那些房子里是否有别的、特殊的。
当他正在思考该如何穿过这里时,远方似乎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似乎是在奔跑。他们的动作不像感染者,更像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似乎在躲避什么。不一会儿,林安山边看到了他们躲避的东西,那是个大家伙,看起来比白河口的那个更恐怖。那些人无头苍蝇一样只顾往前冲,动劲儿终归是惊扰了城里的感染者。
街上的动了,在稍微发愣之后,恶狗一样奔赴过去,紧接着那些房屋里冲出来了特殊感染者。那些人虽然四散奔逃却跑不过感染者,最终是被撕碎分食,只剩下一地的零星碎末。林安山躲在山林里不敢发出声响,只能在心底默默叹息,他得等到下面重归寂静了才敢动身。
当一切似乎要落下帷幕时,一个大家伙徐徐走来。那家伙和三层小楼一样大小,颇具人形,甚至看起来很有女性的姿态,胸前的一对凸起如同人类女性一般。如果不是她身上其他的怪异的部位,大概会是婀娜曼妙的少女。城里的感染者怔怔地望着,像是凝视领导人的下级一样。外来者倒是对眼前的小家伙没兴趣,但是依旧是戒备着什么,仿佛这个城里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不多时,一处残破的高楼里发出嘶吼,一个巨型怪物慢慢地走出来,那是那只蜘蛛型感染者!蜘蛛似乎比之前更大了,由于隔得较远其他细节看不清楚,但林安山能确定这个家伙比之前更加恐怖了。
蜘蛛和外来者对峙,其他感染者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去,两个庞然大物剑拔弩张。随着两声嘶吼,他们冲撞在一起,烟尘升天,楼房倒塌,碎片横飞。他们相互纠缠,血肉四处散落,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蜘蛛没有杀死外来者的意思,它的每一次攻击都是点到为止,只是把外来者打伤。
两个领袖级别的感染者,不都是一山不容二虎吗?
他们纠缠了很久,一直到斜阳泼墨,终于是尘埃落定。蜘蛛钳制住外来者,将它压在身体下,外来者嘶吼着,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蜘蛛的下腹部慢慢的蠕动着,似乎在探索什么,光线渐渐昏暗,林安山全神贯注想要看清,他瞪着双眼用力地看着,一直到眼睛生疼了才发现了蹊跷。
蜘蛛身体下面的看起来是雄性的特有器官!他们在交配!
这场盛大的交配持续了很久,外来者从最初的反抗,渐渐到不再挣扎,最后竟是回应着蜘蛛的冲击。约摸着有一个小时,天色完全黑下来,他们才分离开,一起进入了破烂的楼房中。
林安山无力地躺在草丛里,惊恐万分。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那两个怪物的行为仿佛在说他们也是人类一样!他怔怔地望着天,零星几颗,漆黑如墨。他在心里默数着时间,大概半个小后他觉得可以启程了。
随着他的深入,见到的恐怖的景象越发多了,一件事情如果只发生一次,那便是很惊奇地,但如果发生的多了那便是稀松平常。他不仅见到了越来越的交配,甚至还见到了如何分娩。
那是在崇庆不知道哪个区的县城里,他进入建筑物里想找食物。当他小心翼翼地摸进一家超市后,发现超市的另一边的墙被开了一个大洞。一个从未见过的感染者躺在仓库里,下身有节律地滚动着,似乎在用力将什么东西排出来。林安山躲在一边窥视,许久以后有个东西从感染者下面出来了,只见拿东西被双手抱起……
那场面,就像母亲怀抱新生儿一般。
“你是说,那些感染者,会像我们一样繁衍?”张志文紧锁着眉头,将这些事情记录到笔记本上,“你确定吗?”
林安山点头,毫不迟疑地说道:“我确定,并且我觉得他们甚至保留了和我们一样的情感。”
“这些都是新的信息,我之后会上报的,你继续说,重点是你在崇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如何在星落轰炸下活下来的,以及那个带你回来的感染者。”
“星落?是那个从天而降的彗星吗?”
“你可以这么想。”
“那东西对那些感染者没用,准确来说是对高级的感染者没用,那次爆炸后很多普通的感染者死了,但是高级的还活着。”
张志文脸色大变,窗外也跟着安静下来,世界又归于沉默。
林安山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说道:“你说的带我回来的感染者,是我弟弟,当时我们在爆炸外围,他带我躲进了下水道里幸存下来。但是等我们从废墟里爬出来的时候,我们发现了很多血色的蛹,零星地埋在废墟里。”
“蛹?”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说是蛹比较贴切,因为后来那些特殊的高级感染者破茧而出了。”
他忘不了那个巨大的、可怖的怪物破茧而出的景象,就算过去这么久也宛如昨日一样。大山一样的、巍峨的蛹矗立在茫茫废墟上,便曾的黑色的碳壳一点点地剥离,展现出下面一根根搏动的血管、一块块颤动的肌肉。蛹颤抖着,摇晃着,里面的家伙想要出来便冲击着坚实的蛹壳。
蛋壳碎裂声从高处传下来,巨大的章鱼一样的触手从裂缝里窜出,硬生生将蛹撕裂。庞然大物在倒塌声中蜷缩,尘埃散去,那个怪物慢慢站起身,六根硕大的触手在背后长牙五爪地扭曲着。
张志文合上笔记本,道:“今天就先这样吧,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报告。”
北方,西伯利亚高源,一号安全区。
西伯利亚高原白茫茫一片,大雪将万物掩埋,一号安全区以前是一个地下工程,用作科研,但是事发突然临时改为安全区,并在原有基础上进行扩增,如今容纳了45万幸存者。
国家主席许正道沉默地看着手中的报告,那是刚刚从吉林返回的战士搜集到的前线情报。在这次的报告里,他们描述说“一个庞然大物盘踞在吉林市区,其他感染者像是俯首称臣一样。”
虽然西伯利亚高原地严寒天气使得感染者动作迟缓、身体僵化,但长久的蜗居于此并不是个办法。但如果那些感染者能进化成这种样子,返回家园的目标似乎变得遥不可及起来。沉思良久,许正道叫来安国为。
“西伯利亚军区刚刚建立,我知道你们才刚刚整顿好,但是现在情况紧急。”他将报告递给安国为:“我需要你们去探个究竟。”
安国为锁着眉头:“歼灭吗?”
“如果可以,尽可能消灭,如果不行,立即撤退。”
战斗机群彻夜奔袭,很快便进入吉林空域,从天上看下去,白雪皑皑,一个硕大的黑球静默地矗立。他们朝着黑球不停开火、倾斜弹药,但一阵攻击下来竟是毫发无伤。轰炸机群紧随其后,丢下了一枚核弹便悄然离去。
蘑菇云撼天动地,烟尘散去,那个黑球微微颤抖,随后无数的巨大的触手狂乱地挥舞,一架战斗机不慎被击中坠毁。
安国为向许正道地报告言简意赅:歼灭失败,任何常规武器对其无效。
这时成渡安全区传来消息:星落对高级感染者无效,感染者存在人类一样地繁衍行为。
许正道看着两份报告,思绪纷繁,一夜未眠。次日清晨,他带着两个警卫上到地面,茫茫雪原,不知何方。风雪中,他看到了几个移动的黑影,那是感染者,但是他们以前分明无法移动到这个地方来地。
许正道回到办公室后,思绪万千,或许这地球已经不属于人类了。
他叫来安国为等一众高官,“在灾难前时代,我们在南海建立了一座石油开采基地,其实那是一座宇航中心。”
“那里一直研究的是远距离太空航行,以及地球外殖民技术,在当时已经有了很大的突破,多次实验模拟均成功,只是还没来得及正式实施这场灾难便爆发了。”
“如今的地区以及不再是我们人类所独有的,人类的未来,必须走出去。”
“我们必须继续太空殖民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