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而知,迪米乌哥斯露出了一种完全扭曲的表情……或许比夏提雅复活时还要扭曲。
“……真叫人无语…!为何你会联想到那方面去?”
“不是么?”
“当然不是。女人真是可怕……守护者总管大人,请不要瞎想。”
“那你倒是快点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迪米乌哥斯收拾起跌宕起伏的心情,轻轻呷了一口“纳萨力克”。
“……是关于安滋大人新的计划。”
“新计划…是指前往精灵国……不对,是指 「失联状态训练」…吧。”
在解决了『苍蔷薇』和『朱红露滴』之后,安滋觉得自己这已经算是“完成某种程度上的工作”了,于是宣布了自己要带马雷和亚乌拉前往精灵国的计划。
而前往精灵国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安滋大人紧接着就说明,这是先前在圣王国进行过的“死亡训练”的后续,是要模拟安滋大人完全的失联状态。
“有什么疑问么?那两个孩子的话,一定是能保护好安滋大人的。”
“啊,我不担心这方面。安滋大人选择人选的技巧远远超过我们。”
迪米乌哥斯又呷了一口酒,身体微微弯曲。而整个空间的气氛,仿佛都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妙的压抑了几分。
“我…令我感到不安的,是安滋大人做出这些「训练」的目的。”
雅儿贝徳皱起眉头,手指像触电一般缩了一下。
她隐隐约约猜到了同僚在思考什么。她甚至对准备和自己商量的迪米乌哥斯产生了“恨意”——为什么要深入去想这种事呢…!
她在桌子上轻轻旋转“陛下”,佯装欣赏,其实是掩饰自己心中的混乱。然后故作镇定的开口:
“目的?不就是测试各种极端状态下的纳萨力克……能否正常运转么?”
“你是真的没有想到……还是不愿意去想?雅儿贝徳。”
雅儿贝徳双眸中深深的阴影,告诉了迪米乌哥斯正确答案。
“你刚才的回答并不准确。安滋大人的目的并不是「测试纳萨力克能否正常运转」,而是「测试我们守护者能否在安滋大人不在的情况下自行运作纳萨力克」……你恐怕是故意采用了模糊的回答吧?”
“……”沉默的她将手离开了酒杯,因为害怕之后的对话会让自己情绪激动,不小心打翻它。
“雅儿贝徳,安滋大人死亡或失踪,这种事情我们守护者根本就不会让它发生……换句话说,根本就没有测试的必要…不是么?”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
“真的么?难道没有其他的……「可能性」么?”
迪米乌哥斯有些用力的将“纳萨力克”放在桌上,甚至洒出了些许。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
他感到一阵窒息,整个身体,都在警告自己:不要将这种可怕的可能性说出来!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要找一个“有氛围的地方”的原因。
他深呼吸,舒缓自己,尽可能舒缓自己,然后,用令恶魔也会害怕的语言,组织出了那个可能性——
“……或许,是为了将来,安滋大人的「离开」…!而做的…预演呢…”
怒火,在雅儿贝徳身上延烧。
为什么?他为什么能理性思考这种可怕的事情!思考就算了,为什么要“提醒”自己!
同样身为顶尖智者的雅儿贝徳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是她一直拒绝去深入思考这种“可能性”……
也许,安滋大人已经预定好了,想要回去所有无上至尊所在的世界。
而这一连串的测试,又是模拟死亡又是模拟失联,其实就是为了逐步培养守护者们自行运作纳萨力克吧。
不安。
悲伤。
凄凉。
迷惘。
恐惧——!
但是身为“守护者总管”的她,迅速压制自己的心情,一如压住一个快要扑开的锅盖。
“……这种想法,不,这种揣测,你还跟谁说过?”
“没有。”
“潘多拉•亚克特呢?”
“没有。不过我觉得他也是有所察觉的。”
“……明白了,他那边我过会去说。首先是你,迪米乌哥斯!”
“……是!”
迪米乌哥斯虽然没有起身,但立刻面朝雅儿贝徳坐正了,严肃垂听的模样,简直像是被教导主任点到名的学生。
因为他真心希望,雅儿贝徳能狠狠的教训自己,告诉自己这只是在无端揣测,是犯傻。
雅儿贝徳用他都无法察觉的程度,细微苦笑了一下。
——她也想要这种安慰。
“你的想法是没有根据的,迪米乌哥斯。”
“你也应该清楚的知道,安滋大人谨慎的作风和周密的考量。比起你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倒不如说……因为夏提雅的失败,导致安滋大人失去了一部分对守护者能力的信任才更合理吧。!”
雅儿贝徳在心中默默向夏提雅说了声抱歉,但这种时候果然还是把她搬出来更有说服力。
“所以,我们守护者应该做的,是努力赢回安滋大人的信任!不再让安滋大人受到哪怕一分半毫的威胁与伤害。迪米乌哥斯,你这样的揣测只不过是本末倒置!”
……
数分钟后,酒吧的门再度开启。
留下终于安心的迪米乌哥斯,雅儿贝徳先行一步退了出来。
她的脸上满是疲惫的阴云。
虽然刚刚打消了迪米乌哥斯的疑虑,但那只不过是出于守护者总管必须做的职责罢了。迪米乌哥斯作为防卫战NPC司令官,绝不能陷入混乱与不安。
但事实上,雅儿贝徳她,远比迪米乌哥斯混乱的多。
她现在只想一下子扑到爱人身上,索求一个永不离弃的承诺。
在安滋提议做假死训练的时候,雅儿贝德之所以对爱人露出假笑——这明明是绝不能被容忍的——就是因为她认为这种训练“完全没有必要”。
对,没有必要。守护者们,不,我绝不会让安滋大人陷入可能死亡的危险,所以这种训练完完全全没有必要!为什么要做!
然而,现在被迪米乌哥斯提醒了,她只能重新认识到那个自己拒绝去想的“可能性”。
——如果这些训练,就是为了培养他们独立运作纳萨力克的能力呢?
雅儿贝徳思考的恐怕比迪米乌哥斯还要更进一步:
除了做死亡训练、失联训练,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改善守护者的思维模式、培养独立思考的能力。
独立思考?为什么要独立思考?我们只不过是安滋大人的忠实的仆役、为什么要独立思考!为什么要培养我们独立思考!
为什么?难道、难道、难道难道难道、真的是想让守护者们来代理运营纳萨力克吗?!
这一切就像被串起来了一样……!
“我不要独立和自由…………我只要你牢牢的绑住我、命令我、使用我!!”
“……啊!飞…安滋大人!安滋大人!我不要纳萨力克我只要你!快告诉你的雅儿贝德,你是个蠢货,是在瞎想……求求你……!”
雅儿贝德有些踉跄的奔向安滋的房间,路上已经哭成泪人。
——然后,被无语到眼中火焰都熄灭的安滋,轻轻搂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