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枪的声音,还有人的叫喊声。从街道深处的雾霭中传来。
曾文有些惊讶,毕竟在这鬼地方探索了这么久,他也没发现有什么精神正常的活人。
上一次见到可以称之为活人的东西,那是一名将自己紧锁在屋里的怪人。也就是那时透过了那一扇门的阻隔,曾文了解到了关于这座城市和这个梦中世界的一些信息。
也就从那时起,这场噩梦就一直连绵不断了,似乎曾文的意识已经被囚禁在这名为卡威伦的城市,或者应该称之为孤岛的恶念里。不论何时入眠,都会闯入这场诡异的梦境之地。
这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纵使在这梦境中可以随意的探索又或者体验到在平凡的现实中无法体会到的事,但奈何遭不住一连几十天都在这该死的鬼地方晃悠,也遇不到半个活人。要不是可以梦醒,回归正常的人类社会,那曾文早就疯掉了。
这么想着,曾文紧握住手中的斩首剑,另一只手则将转轮手枪的弹巢甩开,在检查完弹药情况后,这才缓缓舒出一口浊气,任由呼出的白色水汽混进无处不在的苍白雾霭中,放松了曾文的神经。
这会是一次机会,如果在那远方的雾霭中是真正有知性的人,那么就能够搞清楚这里发生的一切了。最好,能连同这梦境也一同结束。
随后便踏出无畏的步伐,小跑着走向了那声响传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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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枪!开枪!别让这群行尸冲进来!”
身形壮硕的北境人帕德兰·诺森德扣紧扳机将手中的枪械弹仓内的子弹激发,爆掉一名发疯威伦人的脑袋的同时,一边大声呼喊着周遭分散着射击的同伴,示意赶紧填补火力空缺,防止有更多的疯子冲进阵地。
“升降梯踏马的还没下来吗,在等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
“还需要一些时间!”
帕德兰边吼边骂催促着后面的人将保命的升降梯从高处快点降下,心里向着主神祈祷自己即便被这群疯子的斧头和砍刀砍死,也能去往英灵殿,手上则又开了几枪将冲来的威伦人逼退。身旁的的同伴同样持续的开枪,将金属弹丸所组织起的风暴杀伤正冲来的人潮。
但这显然持续不了多久,即便火力全开也只是将那些可憎的扭曲威伦人逼停一步,只要有一人停下换弹,那么这个空缺就会被放大,让手持着斧头和砍刀的威伦人更近一步,直到将这些有理智的人们撕碎为止。
这么僵持下去,确实有一名站的靠前的正慌忙开枪的人被扑倒在地,尽管身后的同伴再怎么射击,也没法阻止威伦人的粗糙战斧嵌进这可怜家伙的脑袋里。
而在一名同伴被开颅杀死后,其余的人的抵抗也就更加吃力了起来。由这些发疯威伦人所组成的浪潮一次次被呼啸的子弹停住,又一次次趁着稍有的空隙推进。而在这么推下去,要被开颅的可就不止那一个人了。
但谁也拿这种局势没办法,先前的遭遇中已经将爆炸物消耗光的他们,只能依靠手中贫弱的枪械给自己续上一秒,来争取更多的时间活到升降梯下来。
然而那升降梯还至少有十几米高才能下来,而人潮却已经近在咫尺了。
一切都那么令人绝望,现在站在这的每一个人都不禁感到了深刻的绝望,一切本来不应该发展到这种程度的,如此规模的围攻。
完了...都完了....
老帕德兰那张略显老态褶皱的坚毅面庞此刻仿佛垮掉了一般,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
而就在一切都仿佛无法挽回的时刻,一名披着长披肩兜帽手持显眼斩首巨刃的人从圆形的广场的一边奔来。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都令帕德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人就那么挥舞着手中的巨刃,在密密麻麻的威伦人堆中硬生生的砍出了一条血路。平面的宽大刀刃落下,撕开几个靠近了那人的威伦人,将他们劈成两段,从断口处喷溅出於黑的青色血液,溅染在巨刃上。那持剑的人仿佛不是与人战斗的战士,望着他那在人群中穿进自如,带起血花无数的身姿,是任谁都会叫喊出的可怖的刽子手。
下一刻,手持此剑的刽子手又一次将大剑抡出将近整圆的弧度,斩下了周围又一批威伦人的脑袋,逼迫恐吓其它威伦人无法靠近的同时,突围到了虽惊异到说不出话,却依旧没有停下手中开枪的行为的有理智的人们——正忙着开枪的帕德兰一行人的面前。
等到那刽子手扛起大剑,用那兜帽下的浑浊双眼扫视每一个尚存理智之人时,帕德兰这才看清眼前的“刽子手”的样子,宽大而合身的黑色风衣与遮住手臂大半的披肩此刻溅满了发青的血液,兜帽下的臃肿面具,所扛起的厚重大剑。这极其阴沉的打扮在布满衣服上的发青血液和其主人所完成的壮举相结合,呈现出来的是令所有人都为之颤栗的阴森恐怖。不过没有一个人朝他开枪,或许是因为尚存的理智告诉他们这样做会造成的后果,也或许是因为那刽子手恐怖的气场震慑住了他们的内心。而那可怖的刽子手正站在两军中央,舞台中央,像是凝视般扫视着他们。
不仅仅是这一行人,甚至于那刽子手背对着的成群威伦人也都停下了砍掉所有人脑袋的进程,他们僵在原地,姿态也都不再是野狗一般的狂躁进攻姿势,而仿佛又有了理智般的,有的举起提灯,用光来驱散恐惧和视线清晰,有的则将杂乱的武器举在身前,似乎要用来护住扭曲的身体,看起来像是又夺回理智变成了防守姿态。突然降临的寂静中,只有升降机将要落下的噪音回响。
在月光和火光的照耀下,这及其怪诞而不合理的宛如剧幕般的真切场景深深的烙印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内心。
而这短暂的平静所酝酿的疯狂景象,被一声清脆的枪响所打破了。那刽子手单手握着口径夸张的转轮手枪,不知何时,对着威伦人浪潮开上了一枪。随后便是终于拾回意识的众人再次的扣下扳机,让开枪声,战吼声与子弹划破空气的噪音所组织起的圆舞曲从停顿中,在这片疯狂的机械领域中再此响起。威伦人又一次发起了不知死亡的冲锋,尚存理智的人们也又一次为自己的性命扣下了扳机。
升降梯终于降了下来,在操作人员的叫喊声终于从枪声和吼声所制成的浪潮中传递给了第一个人。那人正是帕德兰,他听到了以后,用北境人那特有的浑厚嗓音,比枪声更粗狂大声的声音提醒了在场的人们。于是战线开始朝升降梯所处的阶梯搭成的高地处收缩,只有一人尚且勇猛又一次杀停了威伦人前进的脚步,那人正是所谓的“刽子手”——曾文。
曾文像是杀疯了般不停的挥舞巨刃斩断眼前的一切,转轮手枪早已被用枪管**了某个倒霉的威伦人的脑壳里断头断腰总之全部都残缺不全的尸首堆在他身下,血液在他周围溅潵,在他脚下凝聚成一滩滩血水与尸堆,那於黑的发青血液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铁锈恶臭,但却丝毫不影响曾文挥剑的速度与想法,杂乱的刀剑从他身边划过,但都没来得及够着他的身子,其主人便被大剑先一步斩杀,只留下持刃的手臂无力的垂下——有时候连垂下的机会都没有。
终于,仿佛要失去理智般的曾文从枪声中勉强分辨出人类的叫喊声,他从威伦人堆中抬头望向正在收缩防线的众人,他总的来说还是维持着理智,因此意识到该跑路的时间到了。于是曾文那狂乱疯狂毫无章法的挥剑动作开始变的有意识的谨慎起来,他一边保证自己不会被威伦人砍到,一边清理敌人保证他后退的道路畅通。
而在另一边,终于等到救兵的帕德兰众人喜出望外,看着升降梯送下来的两挺自动炮重燃起士气。正当他们将那两挺大宝贝架设在升降梯上,瞄准准备开火时,终于意识到那个救了他们的狗命的刽子手还在那里顶着战线,只不过看样子是要顶不住了正在后退的样子,于是示意那刽子手快点撤退。
“呼,好耶。”
那刽子手本来就是要溜的,在看到那两挺真理口径的自动炮后,不知高呼了什么奇怪的话语,直接停下大剑,在威伦人被震慑的空档期中,撒开两腿朝着升降梯跑了过去。威伦人也都从惧怕中回过神来,紧跟着追了上去。
但这群疯狗似的威伦人发觉他们的速度甚至没刽子手快时,似乎也感到了一股奇怪的挫败感。当众人将满身血污的刽子手接到升降梯内,威伦人浪潮也紧跟着追了过来。两挺真理口径的自动炮同时开火,所迸发的火光比之前的枪火还要猛烈炽热,毫不停歇的射出硕大的炮弹,在一瞬间便将威伦人浪潮撕的粉碎。
升降梯缓缓升起,在升到安全高度后,两挺自动炮也停止了开火。似乎有宣告着险境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