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
然而,最初是什么样的,杨觉溪也并不清楚。
直到令自己身体不由自主开始战栗起来的红色亮光,一点一点地占据了他的视野。
不,这并非是他的恐惧,这是这具身体的反应。
杨觉溪很清楚这一点,他正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去控制这具身体。
徒劳无功。
惨叫声脱口而出,疼痛彻底让杨觉溪的灵魂和这具身体融合在了一起。
昏暗的地板,燃烧的火炉,呲呲作响的……铁饼。
暖黄的书房,运作的电脑,无处安放的书籍,这才是他应该待着的地方,他犹记,他正赶着图表……
他睡着了?还是死了?还是,这只是一个梦?
疼得抽搐的身体正在告诉他,如果是梦,他就该醒了,现在,他的主观意识十分强烈,心脏的疯狂跳动传递着一个讯息——他正濒临死亡边缘。
可,这是什么地方?
杨觉溪正要抬头,他的下巴就被抬了起来。
“瞅他这模样,我记得小主公也没发话吧……嘿嘿嘿……”
略显猥琐的笑声在杨觉溪耳边回荡,杨觉溪看不到这人的脸,只感受着这人的手指在自己的下巴左右摩挲着……但这声音,着实不太对劲。
“你打算放他下来?别忘了,他之前可是我们的侍卫长,你别看他现在这模样,说不定下一秒就能取你性命。”
是女声。
杨觉溪总算知道不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对面的女子,你为什么笑得像个男的?
突然一股热气袭来,杨觉溪瞳孔一缩,是那个正抓着自己下巴的人。
“你醒了,侍卫长。”
这本该是一张清秀的脸,不过一道可怖的疤从左眼下方直直地划到了右脸的嘴角边,煞气盖过清秀,弥漫了她整张脸,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迎面扑来。
眼睛对上眼睛,杨觉溪看到她眼里正荡漾着古怪的情绪。
杨觉溪心里一紧,这人想干什么?
“十三,要我回避一下吗?”突然,一道声音自这人的背后响起。
“我以为你会选择留下来。”十三头也不回,在杨觉溪的腰间戳了一下,杨觉溪便感觉浑身上下都没了力气。
“你完事了后,我再留下来。”
“我以为你对他没兴趣。”
“那是你的看法。”
“也是,毕竟我们都没想过,侍卫长会是个男人。”十三抬头看杨觉溪,突然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顺着杨觉溪的手臂直接滑到了固定他手腕的桎梏上。
略微的刺痛从十三手指经过的地方传到了杨觉溪的脑海里。
不太对劲,为什么要说我会是男人?这人的意思是我本来是个女的?不是,这哪跟哪啊?
杨觉溪觉得脑子有点乱,这具身体到底是男是女?
难听的铁门声起,另一个人要走了,杨觉溪敏锐地察觉到,再不出声,他可能会面临一些很恐怖的事情。
“我说。”
杨觉溪把语气控制得很稳,这个时候示弱不行,太强硬也不行。
沙哑,并不大的声音在牢房中响起,直接让铁门的开启声停了下来,同时,也让十三的动作顿了一下。
但随即,桎梏被十三解开,她的动作愈发地快了些。
“你在做什么?”脚步声起,另一个人来到十三的背后。
“你没看到吗?十四,”十三恶狠狠地解开了杨觉溪的所有桎梏,一把抓住了杨觉溪的衣领,“等我做完了,再送他去见小主公也不迟。”
“他现在要说。”
“那又怎样!?”十三回首喝道。
“如果等你做完了,他自杀了怎么办?”
十三喘气着,杨觉溪从她身上读到了一种情绪,愤怒。
杨觉溪扭头,想看清那个叫十四的人,这个人似乎总有一下切中要害的本事。
“嗯!”
腹部突然受到一次重击,杨觉溪感觉眼泪差点兹出眼眶来。
被人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杨觉溪不由得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来。
“我警告你,不要在小主公面前耍花招。”待十三走远了,十四看着杨觉溪痛苦不堪的模样,转身欲走。
“等等。”杨觉溪艰难地从地上爬坐起来。
“什么?”与十三带着强烈情绪的话语并不相同,十四的声音总带着一股清冽,她站在杨觉溪面前,俯视着杨觉溪。
“麻烦给我点药,”杨觉溪抹了一把冒血的嘴,同时抬了抬带血的右臂朝十四示意,“否则我怕是撑不到跟你们主公见面。”
“噢。”十四应道。
杨觉溪放下手,仰首看着十四,十四也低头看着杨觉溪,一动不动。
一片沉寂。
待到杨觉溪察觉十四的目光有些不对劲的时候,他眨眨眼,沿着十四的目光低头。
噢。
杨觉溪假装不慌不忙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顺带着瞄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还好,看到平坦的胸部,杨觉溪长舒了一口气,解了第一个疑惑,我还是个男人。
真好。
然而不知是这衣服质量太差,还是刚才那位大力士的力气过大,脖子这块的衣服被扯坏了一块,不管怎么拉扯,要么露骨头,要么露胸,二选一。
杨觉溪抽搐着眼角,这衣服怎么回事儿?
“侍卫长,你最好停一停。”
伴随着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杨觉溪的一只手腕被十四抓住。
“曾见识到侍卫长武功高超,冷静护主的一面,但没曾想过,侍卫长还有这样的一面。”这话实在是嘲讽意味十足,十三不在场的时候,十四展露了与刚才的漠然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杨觉溪总算看清了十四的脸。
这是一张英气十足的脸,剑眉飞扬,和本人的一针见血的个性,没有半分违和感。
当然,杨觉溪并没有错过十四话语里的信息,现在将他所得的全部信息整合一下,他得出了以下结论:
首先,他穿越了,毫无疑问的。
其次,他是个高管叛徒,亦或者是间谍,两者之间,综合目前的信息,他倾向于后者。
再有,他曾会武功,不过现在菜鸡一只。
最后,他穿越的这个地方,男女之间的关系似乎和现代社会颇为相似。
并且,当人与人之间的落差颠倒过来,可能会另本是被压迫者的一方产生对本是压迫者的一方产生没曾敢想的念头,譬如……(怕GG,请自行补充。)
现在,最重要的,是落在第二点上,然而,难点在于……他没有记忆,没有这具身体的记忆,半点没有。
这才是最难办的,而且,对于十三十四这两个人的情感,十三还比较好说,她的情感全部流露于表面,失望、厌恶、憎恨,对于一个叛徒的情感该有的统统都有。反倒是十四,不太好说。
“嗯。”杨觉溪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面对比较看起来没什么情绪的十四,杨觉溪心里打定不要去激怒她,看起来平平淡淡的人,并不是没有情绪波动,只是他们的底线较情绪流连于表面的人更加难以捉摸。
就在此时,一个冰凉的东西突然滚到了杨觉溪怀里,被铁饼烫到的胸口猝不及防这么被一刺激,顿时没忍住呲牙咧嘴打了几个激灵。
而他那被十四抓着的手,也反过来猛地攥住了十四。
冷汗从杨觉溪的额头流了下来。
十四俯视着这个男人,这个狼狈至极的男人,是的,在不知道他的身份之前,她曾经仰慕过这个人,直到他把剑对准了自己还有十三的时候。
“你现在看起来不怎么好,侍卫长大人。”恶意满满的话并没有怎么经过大脑,很轻易地脱口而出。
废话,傻子都看得出来。
杨觉溪心中腹诽着,嘴上没有答应,不过十四的话倒也提醒了他,他连忙将抓着十四的手抽回。
十四的视线不经意地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上面还有男人因为用力导致伤口裂开而留下的血汗。
她的视线,悄然地落在了男人抓起药瓶的手背上。他的手骨节分明,甚至比一般女子的手要大上许多,相比她曾看过的小主公父上的手,小巧精致,保养得极好,上面没有一丝痕迹……
“你——”
男人沙哑的嗓音瞬间将她唤回了神。
十四迎着男人疑惑的眼神,这才发觉自己在不自觉间已经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
“你听到,我刚才说什么了吗?”男人问道。
“……”他刚才说话了?十四的脸有些僵硬,所以刚才,自己盯着这个叛徒的手出神到他说什么都没听见?
“主公什么时候打算见我?”
“等着。”十四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扔下了两个字,拔腿就走。
“看好他,如果他死了,我唯你是问。”
“是,大人。”
看着失态的十四远去,杨觉溪深深地吸了口气。
其实,他刚才什么都没问,只不过看十四发呆,所以试探了一下。
十四给了个颇为明确的答案,没那么快。
因为要匆匆去汇报信息,所以才一刻没有停地让十三住手,因为很急,所以只给了自己伤药,但说实话,按照自己的伤势,还有根据“侍卫长”这个称呼,他的职位应该不低,有大夫来看看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没让人过来看,是因为没人能够过来看的原因么?
那么,是因为很多人受了伤的缘故,大夫不够用?还是要吊着他,亦或者,是其他原因呢?
杨觉溪一边努力地思考着,一边将那十四给的药打开了来。
“药粉的话……应该是洒伤口上的?”杨觉溪捏着手上质感不错的青色药瓶,心中发苦,他讨厌没有说明书的药。
监狱外,
“我以为你对他无话可说。”十三抱着剑,就在门口的一侧等他。
“我确实对他无话可说。”十四来到十三身边,与她并肩而行,“我记得,你和十一的关系最好。”
“十四个人,只剩下了三个人,我不在意你的看法,我还要在意谁的呢?”
“不,”十四否认,“现在只有两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