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我已经连着休息了几天了，外面的天气开始变得暖和一些，这几天每天都会有相关人员来查看，警察那边似乎也有了很好的进展，毕竟这件事舆论越来越大，不过这几天我倒是很好，没有想过出去，也懒得打开手机。
似乎一切都在变得好起来。
所以我难得的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大扫除。
虽然我们家里每次大扫除都是她来帮忙才能完成的，但是这次我决定自己动手。
桌子上面冒着热气的鸡蛋，我想微波炉里的牛奶也差不多快要好了，以前我上班需要早起的时候早饭都是楼下的早餐摊带回来解决，就算是周末我也是懒得起床做早饭的，所以像这几天这样早起做早饭也是一件很新鲜的事。
看着墙上的钟，我想差不多是该吃早饭了，我正准备放下拖把去叫她起床，但是她已经打开房间的门出来了，这几天一起在家里，我才发现，她似乎每次都能在我去敲门之前先出来。
从我们来到这个家，除了第一次帮她搬进去一些东西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进过她的房间，每次她也都是自己打扫房间的，我也并不清楚她白天在自己的房间里做什么，似乎并不像是住在一起，只是一起吃饭罢了。
“早，吃早饭了。”
我端着牛奶从厨房出来，她已经坐在桌子旁了。
果然冬天还是需要热餐的，感觉从冬眠中活过来了，但是她似乎并没有动筷的迹象，她只是低着头，咬住嘴唇。
“怎么了？”
我只管享受着暖和的早晨，似乎什么都不用管。
但是她突然抬起头，我就再也没办法这样假装安心下去。
“为什么哭了？”
我抽出纸巾递给她，除了我去接她的时候看见她流泪，似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或许也只是不想被我看见罢了。
眼眶微红，泪水从眼角到睫毛，再流到脸颊。
为什么我还会让她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对不起。”
她只是吐出这句话。
“并不是你的错哦。”
眼泪就像是溪流一般，汇聚在下颚，打湿了她的衣服。不过她还是没有接过我的纸巾。
纸巾摩擦着皮肤，泪水迅速打湿了纸巾，她感受到我手的温度，只是稍微睁开眼看着我，泪水映照出我的模样，但她并没有躲开。
“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我一直都是这样，扮演着一个好人的模样，扮演着家人，扮演着孩子，扮演着哥哥。
我从来没有接受她作为家人，我突然意识到。
吃完早饭，就接着做清洁吧，我怀着这样的想法拿起自己的杯子，准备回到厨房。
…
我做了一个梦。
“对不起，妈妈没能给你幸福。”
我第一次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是有一天那个男人搬出了家里，妈妈很晚才醉气熏熏的回到家里，妈妈抱着我在门口大哭，嘴里一直嘟嚷着“对不起”，但是时至今日，我也不觉得她有做错什么。对于那个男人我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工作很忙，很晚回家，以及抛弃了母亲这些上面。
那时候我并不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对于小时候的那些事我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因为母亲也一直有自己的工作，所以并没有出现电影里面的家庭困难情节，就算是在学校也没有人会因为单亲家庭的问题而嘲笑我，所以我一直都不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但是为什么那个时候母亲会那么痛苦的道歉，为什么母亲后来会经常把“没能给我幸福”这句话挂在嘴边，所谓幸福对我来说，对我们来说到底又是什么？
有时候我也会想那时候我是不是也应该嚎啕大哭才好，是不是该安慰母亲才好，是不是该反驳母亲才好，可是我不知道到底对于我来说什么才是幸福。
后来母亲认识了那个再婚对象，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坐在他们面前，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在用审视的目光对待他，或许我该为母亲的幸福负责，这是我第一次产生这个想法，那个男人就像是理想中的父亲一样温文儒雅，我想，这大概就是母亲想要的幸福。
在结婚的前一天晚上，母亲抱着我说，“对不起，妈妈没能给你幸福。”就像那时候一样，母亲心情是否和那时候是一样的？
在母亲的眼里，到底什么样的我才算是幸福的我，什么样的幸福才是我们的幸福，我一直没能问出口。
那时候我并不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所以就算是婚礼的当天，我叫着那个男人“爸爸”，叫着她“妹妹” 我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多了些什么。
但是当母亲拉着我的手对我们说，“从今以后就是一家人”的时候，我在想，这是否就是母亲的幸福。
“对不起，妈妈没能给你幸福。”
这是我最后一次回那个家时，母亲抱着我对我说的话。
客厅里随处可见的酒瓶以及沙发上的酒臭味混杂在一起，我并没有见到我那个所谓的“妹妹”，那时候我也并没有作为哥哥而关心她的自觉。
我只是想带着母亲离开那里，但是母亲却并没有离开那里的勇气，我知道，她一直在后悔着当年揭穿父亲出轨这件事。
但是我想告诉她，我从来没有责怪过她，即便我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但是我也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不幸福。
我想着下次就来带母亲离开吧，无论如何。
后面几天我就一直忙着去租一间更大的房子，直到警察打来的电话。
“对不起，妈妈没能给你幸福。”
我并没有想到，这句话成为了母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从那时候开始她一直就活在这句话里。
我拉着她一起参加葬礼时，我才明白，我一直没能告诉母亲的一句话。
“有你在，所以我一直都很幸福。”
对不起，妈妈，是我没能让你幸福。
看到墓碑上面的照片我才明白我失去了你，我才明白母亲第一次对我说出这句话时的心情，我很后悔，那时候我是不是应该抱紧母亲，告诉她，“我从来没有觉得不幸福”。
所谓幸福，究竟是什么，我躺在沙发上数着秒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