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夏的雪

作者:灰蛾子ex 更新时间:2021/1/17 20:04:17 字数:3265

列车长汉特望着车窗外被车灯撕开一角的黑暗,心底有一丝焦躁。此刻正有一名——或许是多名杀人凶手,在这挂了八节车厢的火车上游荡。一名乘客死在厕所里,一名乘务员无声无息地死在其他乘客眼皮子底下。

汉特过去不是没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他好歹在火车上工作二十年了,劫案、凶杀、脱轨甚至是爆炸,他什么没有经历过?更何况,这次还有四名来自联邦查案司的调查员协助调查。在这列飞驰的火车上,劫匪插了翅膀也逃不掉。要不了多久,案件就会告破,凶手被捕,然后这列火车平安无事地抵达黑湖镇。

那么,他的焦躁是源自于哪呢?

黑湖镇近来并不太平,几名花季少女莫名地失去了音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彷如人间蒸发。或许那四名联邦调查员本来的目的就是前往黑湖镇探查这一事件,只是恰巧在火车上遇到了一起颇有些诡异的凶杀案。

那几名失踪的少女年纪在十六七岁左右,和贝蒂一样大。

“啊,贝蒂,我的女儿……”汉特从嘴中轻轻地发出声音,只是这声音被迅速地淹没在列车行进的哐当声中,即使离他最近的副车长也没听见。

汉特有些失神,一片反射着车灯光芒的雪花从窗前掠过,一开始他以为是泥土,但很快,雪花便飘飘扬扬地占据了他的整个视线。

“雪?下雪了?”副车长惊呼。

汉特皱眉:“不可能,马上就入夏了,天气这么暖和,哪来的雪?”

“可是,这真的是雪啊!车长你快看!”副车长将手伸出窗外,手心立马传来冰凉的感觉,晶莹的雪花不断地在他手上融化成水,证实这个真实发生的现象。

“怎么可能,这趟线我走了十多年,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汉特眉皱得更深了,这不同寻常的气象变化让他内心的焦躁更甚,语气也变得愤怒起来。

此时,一名乘务员带着一个小孩走了进来,对他说:“车长,我没有找到这个小孩的父母,现在火车里很乱,人手有些不够用了……天啊,这是下雪了吗?”

乘务员放开小孩的手,扒到窗边,满脸惊奇。

汉特没有理会乘务员,回过头,望了小孩一眼。他有些讶异,这个小孩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害怕。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双眼和汉特对望着,但却又像在走神。面无生气,就像死了一样——这样的想法让汉特感到有些不舒服。

“先把他放这吧,你去列车里帮忙,通知乘客不要慌乱,告诉他们有联邦调查员正在调查,所有人都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不要乱动。”汉特对乘务员说。

“联邦调查员?太好了,这样就不用担心了,凶手肯定很快就能被找到!”年轻的乘务员面露喜色,快步离开。

副车长不由笑了起来:“这凶手也太倒霉,什么时候作案不好,偏偏要在车里坐着四个联邦调查员的时候,这就叫命啊!”

汉特没有说话,他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茬,琢磨着副车长说的“命”。他不喜欢这个词,尤其是在现在,就像有谁拿着钉子,一颗颗地往他身上钉一样。车外的雪下大了,从车窗看出去,眼前被晃得白茫茫一片,什么景象也看不见,就像“命”一样。

他低下头,望向仍旧站在那里的小孩,眼前浮现了自己女儿的形象。他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小孩叫什么,刚才乘务员和小孩说话的时候,他并没有仔细去听。

他沉吟片刻,问:“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你就坐在座位上,不要走动好吗?”拉维尔将爱琳带回座位,对她说。

“可是,姐姐,我想上厕所……”爱琳视线下移,显得有些羞涩。

拉维尔这才想起,爱琳本来就是要去上厕所的,没想到两节车厢都出现了凶杀现场。

她回头看了眼自己正在忙碌的同事,犹豫了一瞬,对爱琳说:“走,我带你去那边的厕所。”

她想要牵起爱琳的手,却反被爱琳握住了。或许是因少女手上穿戴的黑色薄手套的缘故,拉维尔感到手上凉凉的。

“姐姐,我自己去就好。”爱琳摇摇头,眼中再次流露出纯真的笑意。

“可是……”拉维尔有些不放心,她已经知道,面前的少女并没有家长随同。这样的弱势个体,一旦落单,很容易成为罪犯的劫持目标。虽然根据现场的血迹,凶手大概率是在前面的车厢,但无法排除这是凶手留下的烟幕弹。万一凶手是躲在后面的车厢,又恰好看见了独自一人的爱琳,那么……

“没关系的,”爱琳轻轻捏了捏拉维尔的手掌,“相比起我,那边更需要您,调查员姐姐。”

拉维尔的眼神有些触动,她深深望着爱琳的眼睛,片刻后,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那你答应我,一定要注意安全,好吗?”

爱琳郑重地回应:“嗯,我会的!”

西莉丝靠在厕所门边,看着爱琳走过来,偏着头冷笑:“小骗子。”

“这是善意的谎言。”爱琳回道。

将手搭在厕所门的门把上,爱琳微微转头,发觉拉维尔的目光仍旧在注视着这边。她向拉维尔眨了眨眼睛,走进了厕所。

拉维尔收回目光,走到一名同事身旁,询问:“琴,有线索吗?”

琴此刻正蹲伏在死去的乘务员尸体前,闻言,起身回答:“报告队长,两名死者的死因相同,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刀割喉,几乎没有做出挣扎,可以肯定凶手是同一人。刀伤很浅,刚好能把大动脉和喉管割开,就像是……”

拉维尔追问:“像是什么?”

琴左右看了一眼,凑到拉维尔的耳边低声说:“像一名精通人体结构的外科大夫。”

“外科大夫?”

拉维尔略微思索,叫住了一旁的乘务员:“你们的乘客名单在哪?”

“在车头,列车长那,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去帮你们拿过来。”乘务员答。

“不用了,我自己去。”

拉维尔跨过尸体,正想走,顿了顿,回头对乘务员说:“第六节车厢的厕所里有个孩子,你稍微关照下。”

乘务员点点头:“好的,调查员小姐!”

拉维尔微笑:“麻烦你了。”

就在这时,周围传来乘客惊讶的呼声:“下雪了!”

“下雪?”拉维尔一愣,“这种时候,怎么会……”

“真的是雪,你们看,外面下起雪了!”有乘客将车窗打开,几片雪花被狂风吹拂着落入了车厢。

“刚发生了命案,又下起了雪,这是不祥的征兆啊!”有年老的乘客沉声叹道。

这不是什么征兆,这只是迷信——拉维尔一向如此认为。但不知为何,在听见这话的时候,她却下意识望了眼爱琳所在的方向:厕所门依旧关着,爱琳还没有出来。

此刻,在厕所中,爱琳望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灰白而干枯的长卷发遮住了自己的左眼,剩下半张脸被黑色薄纱所掩盖,身着一袭黑色洛丽塔裙,双腿也被套进了黑色的长筒袜里。全身上下,唯一裸露在外的只有一只碧蓝色的右眼。

“每次照镜子,我都会觉得自己是要去奔丧。”爱琳说。

“事实不就是如此么?”西莉丝倚在洗手台边,满意地打量着爱琳的装扮,“你很适合穿黑色,一直都很适合。”

“那么今夜又要去为谁奔丧呢?”

爱琳说着,走到窗边,伸手轻推,窗户纹丝不动。

“被定死了。”爱琳喃喃自语。

“是为了像我们这样的人设置的吧。”西莉丝轻笑。

爱琳脱掉右手的手套,灯光下,手上的皮肤呈现出死尸般的灰白,干枯的手指上凸显出清晰的指节。她将手掌按在窗玻璃上,在手背上,一个古老而诡秘的符号散发出幽幽的荧光。接着,爱琳用这只摸过窗玻璃的手去摸放在洗手台上的香皂。随着一阵诡异的空间扭曲,窗玻璃整块出现在了洗手台上,而香皂则从窗户处飞了出去,狂风随即灌入这处狭小的空间内。

“虚无魔印原来还可以这么用,但为什么不直接把玻璃打碎?”西莉丝用新奇的目光看着爱琳的动作,问。

“动静太大,会引起注意。”

爱琳重新戴上手套,镜子中,狂风吹开她的头发,露出那只一直被遮挡的、血红色的眼睛。她望了眼镜中的自己,踩到窗框上,翻身跃上了车顶。

小皮鞋落在车厢顶部发出清脆的响声,但瞬间就被周围的噪声所掩盖。狂风不断拉扯着爱琳的头发和裙摆,列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向前行进,带着她穿行在深沉的夜幕之中。

爱琳迈出步伐向车头走去,双脚如同吸附在车顶上一般,猎猎的狂风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

忽然,一丝凉意从脸上掠过,随即越来越多的白色碎屑落入眼帘。爱琳脚步一顿,顷刻之间,整列火车仿佛驶入了另一个国度——一个被风雪所笼罩的国度。

“这是雪?”爱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你觉得呢?用脚指头想一想,就知道这个季节根本不可能下雪。”

西莉丝的身形出现在爱琳面前,背对着她,仰头望着天空,双臂张开,一头黑色长发如幽灵般在爱琳面前拂来拂去。

爱琳往侧边跨了一步,避开那头烦人的长发。

“那么就是说……”

“领域!”西莉丝眼冒精光地望着她,“而且是能将一整列火车拉进去的领域!”

“是么。”爱琳迈步往前走去。

“又一场好戏要开演了。”西莉丝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爱琳知道她在期待什么。而很不幸,爱琳自己也是这场“好戏”的演员之一。

“我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少女低低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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