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犯?”拉维尔望向汉特。
此时,汉特正在查看手上的伤势。刀伤不深,因为只是个力气不大的小孩用一把只能削水果的折叠刀划出来的。尽管如此,血液还是顺着手腕留下来,将车长制服的袖口染成深色。
听到吉姆的指控,汉特的脸上只有莫名其妙,骂道:“你小子在说什么胡话?我是杀人犯,我还要杀死你们所有人?你再说一遍!”
眼见汉特气势汹汹地向自己走来,吉姆吓得在地上往后爬了一个身位不到,竟用手挡着脸哭叫起来。
“请冷静,汉特先生!”拉维尔上前一步,将身体挡在两人中间,沉着地望着汉特,“我想,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你手上还在流血,先处理一下比较好!”
“哼!混小子!”汉特看来也不打算真地去收拾吉姆,转身在柜子里取出一个医疗箱,忍痛用酒精消了消毒,再用绷带将手掌一圈圈包扎起来。
拉维尔松了一口气,在吉姆面前蹲下来,安抚道:“吉姆,能告诉姐姐,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吉姆仍旧用手臂挡着脸,像一只惊惧的小狗般不断颤动着身体,伴随着“呜呜”的低声和短促地喘气。
“吉姆,”拉维尔轻轻地抚摸他的手臂,“没关系,别怕,我带你回你父母那去。”
“不……不行,不能走……”吉姆将手臂稍稍挪开,湿淋淋的脸庞露出来,视线掠过拉维尔停留在汉特的身上,既恐惧又愤恨。
拉维尔微微偏头,看了正在包扎的汉特一眼,警惕地挪了挪方位,避免用后背去对着他。吉姆的眼神在告诉拉维尔,汉特身上绝对存在着什么秘密。身为联邦的精英调查员,拉维尔的直觉开始发挥作用。
“吉姆,你究竟在怕什么?你想做什么,都告诉姐姐,好吗?无论什么事情,姐姐都会帮助你的。”拉维尔捧住吉姆的一只手,用目光向他传递着力量。
短发的拉维尔有时看起来会像一个漂亮的男生,当她专注起来时,眼中的光芒闪耀如同星空。
吉姆不由自主地被拉维尔的这双眼睛所吸引,气息渐渐平复,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明白眼前的年轻女性才是他唯一能依赖的对象。
“姐姐,”吉姆抬起手,“快……快杀了他!”
拉维尔皱眉:“为什么?”
吉姆面色痛苦,向她述说起来:“刚才,我在和朋友玩捉迷藏,躲到了一个柜子里。然后,我从缝隙里看到……”
吉姆从缝隙里看到,两个大人走进了这节车厢。
其中,那名穿着和乘务员有些像,又有点像军官的人,对另一名身着西服的人说:“萨里,对于你的遭遇,我感到十分抱歉。我也很希望能够支持你,去另一座城市重新开一家诊所。但是,你也知道,我刚刚投资工厂失败,手头也是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来借给你。要不,你两个月后再来找我,我看看能不能给你筹集点钱出来。”
西服男人面色阴郁,那双眼睛如同秃鹫一般盯着对方,用平静但却不怀好意的声音回道:“米尔,为什么一定要找借口呢?你的邻居告诉我,上个星期你牵了一匹特伦丹纯血马回家。你还向他们炫耀,这匹马曾经拿过比赛的冠军。据我所知,这匹马的价格可不便宜啊。”
米尔面露难色:“这匹马,它……它是别人送给我的。你知道,很好的朋友,送给我,我就把它牵回来了,没花多少钱……”
萨里面色平静地望着自己的老友,将他闪躲的眼神记在心底,叹了口气,神情缓和下来:“算了,既然是别人送你的,我也不好说什么。米尔,这次一走,我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有一样东西,我想送给你。”
米尔紧张的神经得以松懈,他露出一抹微笑,看着萨里从包里掏出的手术刀,问:“送我一样东西?这把手术刀?”
萨里点点头,深情地注视着这把手术刀,像是望着自己的情人:“它是我师父送给我的,出自最顶级的工匠之手。每次握住它,我就像握住了生死的法则。可惜的是,这一切都随着那场失败的手术化为了灰尘。米尔,凑近点,我要给你看这把刀上刻着的小字。来,我给你解释它们的意思。”
米尔不疑有他,笑着将脸凑了过去:“好吧,我来看看。字在哪里?”
萨里抬起头,眼里放出冷漠的射线,忽然抬手,锋利的手术刀化作银光,在毫无防备的米尔眼前一闪而过。随着这道银光的消失,温热的血液如高压喷泉一般从汉特的喉咙中迸射而出,染红了萨里冷峻的脸庞。
米尔用手捂住喉咙,难以置信地望着萨里,身体失去力量跪倒在地,上身往前一倾,倒在了血泊中。
“你知道吗米尔,”萨里用布擦拭着手术刀,“颈动脉被划破,人在数分钟内就会彻底死亡。如果同时也把喉管给割开,那么你就会像现在一样,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要做到这一切,只需要用刀在脖子上轻轻一划,小孩子都能做到。而我要抢救一个生命,却需要付出几十倍的心血与努力。”
萨里将一件崭新的车长制服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换上。一边穿,他一边对自己倒在血泊中的朋友说:“你看,想要毁灭一个人,多简单?一把刀子,一句谎话,一段谣言……人真的是太脆弱了,不仅是他的肉体、精神,还有他的家庭,他的人际关系,他周围的一切。我曾用这把手术刀,在手术台上挽救过数十上百条生命。而这一切到最后,却只剩身败名裂。”
他将衣服穿好,整理了一下衣襟,最后将帽子戴在头上,用冰冷的眼神望着面前的这具尸体,说:“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人是不值得拯救的。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而那些让我沦落到如此地步的人还坐在这列火车里。听说那对新婚夫妇要拿着我赔给他们的钱去度蜜月,环游圣风联邦。真是浪漫呐,让我不禁想起了自己那位已经去往天国的妻子。我想让她也能分享到他们的喜悦,因此,我要带着他们一起前往天国。再过不久,火车将经过里里塔河谷,我在铁路桥上设置了爆炸魔法,将引诱魔法刻在了自己身上。当火车到达里里塔河的时候,我们将在天国的门前相遇。”
“谢谢你陪我一路走来,老朋友,我们待会儿见。”语落,萨里转身离开。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发现,这名躲在柜子里,将一切都收入眼中的小男孩。
“米尔?那个倒霉蛋我认识,”汉特说道,“以前是我的同事,我们还一起去酒馆里喝过酒。但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看见的,我亲眼看见的……”吉姆胆怯地望着汉特,“是你杀了他,你还要杀死这列火车上的所有人!”
汉特无奈地摇头:“真的疯了,尽说胡话。拉维尔调查员小姐,你也看到了,这孩子脑袋不正常。快点把他送回他父母那去,我已经受够了!”
拉维尔点点头,有些怜悯地看向吉姆,将他扶起来,说:“吉姆,先回你家人那里去,其他的交给我来做。”
然而吉姆却用力地将她的手甩开,绝望地吼道:“你不相信我?我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你说了你会帮我的!”
“可是吉姆……”拉维尔面色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
就在这时,旁边的车内通讯电话响了起来。汉特正打算走过来接起,不料却引起了吉姆的恐慌。
“不要!你不要过来!”吉姆如同精神失常一般大吼,“你想杀死我们,你想要杀死我们!”
一边大吼,吉姆一边后退,并又一次跌倒在地,过于疯狂的神色,令拉维尔和汉特都感到震惊。
汉特索性停下脚步,摊了摊手,说:“行,我不过来,拉维尔小姐,麻烦你接一下电话吧。”
拉维尔点点头,一边注意着吉姆的动静,一边接起了电话:“喂,您好,我是调查员拉维尔。车长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有什么事吗?”
“拉维尔小姐?”一名乘务员的声音传来,“是这样的,第五节车厢有一对夫妇说他们孩子找不着了,我想他们说的很有可能是之前在车头发现的那个孩子,他现在还在那边吗?”
拉维尔看了吉姆一眼,答:“是的,他还在,我正准备把他送过去。”
“以防万一,我先确认一下:他身高大概一米四左右,穿着小西装,金色头发,蓝色眼睛,叫杰克,对吗?”
前面的信息一条条对上,拉维尔都要将“对”这个字说出口了,却在听到名字时愣住:“杰克?不对……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叫‘吉姆’的名字?”
“稍等我问一下。”
乘务员的声音短暂地消失,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拉维尔的心脏没理由地被攥紧,某种荒诞的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
接着,乘务员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笃定的语气,向她回复道:“拉维尔小姐,我问过了,他们的孩子就叫杰克,没有别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