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维尔,大声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成为调查员?”
“报告教官,我想要保护善良但是弱小的人!”
“你打算拿什么去保护他们?”
“报告教官,我的生命!”
“你的生命一文不值!现在我告诉你,要想保护弱者,你必须牺牲掉别人的生命,你该怎么办?”
“报告教官,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善良的人牺牲,我能保护所有人!”
“说的很好拉维尔,恭喜你被淘汰了!收拾东西立刻给我滚!”
“可是教官,我——”
“三声之后我还看见你站在这,永久取消你的考试资格!三——”
“是,教官!”
“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我不能死在这!”汉特嘶吼道,“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肯定还有的!”
“琴,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拉维尔不抱希望地再次向琴询问。琴是魔法科高材生,如果连她都没有办法……
琴眼眶发红,点了点头:“有。”
拉维尔和汉特脸上同时露出惊喜的表情。“是什么?”拉维尔问。
琴低声说:“光系魔法中的高阶净化术,可以将怨灵净化。”
汉特像是看见了救星般大吼:“那还不赶快把它净化掉!”
琴摇头:“只有光系魔法师能够施展出高阶净化术,这里没有。”
汉特着急起来:“什么意思?你是说你做不到吗?你可是联邦调查员,你怎么能连这种事情都——”
“我是联邦调查员,但我不是无所不能!”琴激动地站起来,“魔法需要天赋,光系魔法师更是少之又少,哪有这么好运想找就能找到!”
汉特呆呆地望着琴,脸色渐渐由激动转为沉郁,最后无力地瘫坐到地上。
“啊……是啊,说得没错,哪有那么好运。火车脱轨,遇到了就死了,哪有那么多好运……”
琴激动的情绪冷静下来,面色随即变得羞愧:“对不起,我怎么能说这种话?我明明是联邦调查员,但我现在却什么都做不到……对不起,对不起……”
拉维尔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琴的自责同样也在鞭笞着她。一时间,驾驶室里陷入了静默之中。
“没有时间了,”爱琳出声提醒,“车长先生,牺牲你一个人,这列火车上的所有人都能得救。你身旁有把折叠刀,你可以选择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找个人帮你。”
这些话不是爱琳自己说的,而是西莉丝教她说的。
至始至终,西莉丝仿佛都在看着一场精彩的好戏。所有人的反应都被她收入眼底,汉特的绝望,拉维尔的挣扎,琴的退缩,以及副车长的冷漠。
“人类啊人类,哈哈,爱琳,你看见那个拉维尔了吗?这名正义的联邦调查员,现在不得不去杀死一个好人,以此来换取她和别人的生命呢!这对你来说应该很稀松平常了吧?你看她,还在纠结呢!踩着他人的尸首渡河这种事,只要有过一次,渐渐地就会习惯。哈哈哈,有什么东西正在她心底裂开,那个声音你听到了吗?啊……真是美妙!”
“……你似乎很有经验?”
西莉丝冷笑:“那种感觉体验过一次之后,就会让人欲罢不能。人的天性就是这样,牺牲他人,成全自己。”
“只是你的天性而已。”
西莉丝笑了起来:“那你听说过活祭吗?在一些地方有着把活人献祭给魔鬼的习俗,目的是以此来平息魔鬼的怒火,保证其他人不受伤害。你看这个男人,像不像一个即将被献祭给魔鬼的活祭?”
西莉丝说得没错,汉特颓丧地坐在那里,发福的上半身脂肪堆积,像极了一头即将被当做祭品宰杀的猪。在那个世界里被称为宗教迷信的东西,在这里极其合理地上演着。一切条件都在指向一个结局——杀死这个男人。
“没有选择。”爱琳低声说。
汉特捡起爱琳所说的那把刀,那是吉姆先前想要刺杀他没有成功时掉在地上的折叠水果刀,纤细而短小,却已经终结了两个人的生命。而现在,他即将成为这把小刀的第三个牺牲者。
是的,没有选择。对这里的所有人来说,都没有选择。
汉特死了,其他人就能活。
汉特不死,他也会在几分钟后和整列火车的人共赴黄泉。
无论如何,汉特都逃不过一死。
汉特将小刀举到面前,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看来,好像我死了,还至少能当个英雄。拉维尔小姐,您是联邦调查员,我死了之后,您能为我申请多少赔偿金?”
拉维尔并没有想到汉特会问这样的问题,她脸上流露出悲伤的神色,咬牙道:“我不知道,但我会尽可能多的为你申请,然后……交给你的家人。”
“我只有一个家人,是我的女儿,名字叫贝蒂,是个瞎子,”汉特眼角划过泪水,“我本来打算再干这工作二十年,给她买栋房子,存点积蓄,让她安安心心地过完下半生。但是,做不到了。我死了,她该怎么活下去啊?孤苦伶仃的,哈哈……哈哈哈!”
琴捂住嘴,压抑着从喉咙里发出的哽咽。拉维尔的眼眶也在发红,她唯一能说的,只有一声“抱歉”。
“别给老子说抱歉!”汉特突然吼起来,“赔偿金,我要赔偿金!我用这条命救下了这整整一列火车的人,他们要是懂得感恩的话,就应该去照顾好我的女儿!你们两个联邦调查员,听到没!他们要向我买命!”
拉维尔用力点头:“是!车长先生!我听见了!所有人都会付应付钱款,来从您这里买下他们的命!这些钱,我会确保交到您女儿手上!所以,您现在……”她咬住唇,没能说出后面的话。
汉特意识到,终于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他望向自己手里的这把小刀,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将刀尖对着自己的喉咙,手上青筋暴起……片刻后,他猛地将刀摔向地面,刀在地上弹出去,落到拉维尔脚边。
“老子做不到!”汉特哭喊起来,“混蛋,老子还不想死啊!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我!**妈的!老子做不到啊……呜呜呜……”
一个大男人,此刻却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但这里没有人嘲笑他,因为任何人都没有这个资格去嘲笑他。
“还剩两分钟了,调查员小姐。”爱琳提醒道。
拉维尔将小刀捡起,她望向汉特,目光里尽是不忍:“汉特先生……”
“拉维尔小姐,”汉特抬起满是泪水的脸,“你来吧,我是个废物,你来动手吧。”
拉维尔手中的小刀瞬间变得无比沉重,终于,她最不愿面对的事情还是向她逼近了。
“好……好的,我来……动手。”她点点头,迈出脚步,缓缓向汉特走去。
汉特闭上双眼,仰面,引颈受戮。
每向前一步,拉维尔就觉得自己往水底沉得更深。窒息感,令她的胸腔感到痛苦。握惯了长剑的手,此刻握着轻若羽毛的折叠小刀居然在微微颤抖。她现在,将为了自己和身后许多人的生命,而去杀死一个完全无辜的人。
——“现在我告诉你,要想保护弱者,你必须牺牲掉别人的生命,你该怎么办?”
迈卡先生,我究竟该怎么办?
——“报告教官,我不会让任何一个善良的人牺牲,我能保护所有人!”
——“说的很好拉维尔,恭喜你被淘汰了!收拾东西立刻给我滚!”
原来,这就是我被淘汰的理由吗?
我终究是无法拯救所有人。
一滴泪珠顺着脸庞滑落,拉维尔在汉特身前停下脚步,手中的小刀在灯下散发着彻骨冰寒,连窗外的风雪都仿佛因此被冻结。她颤抖着举起手来,将刀对准了汉特的喉咙。
“替我向贝蒂报声平安,”汉特忽然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告诉她,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等她长大,爸爸就回来了。”
拉维尔的手霎时间僵在空中,铁轨前方,深邃而狭长的里里塔河谷张开血口,在风雪中露出尖利的獠牙。
副车长惊惧地吼起来:“河谷,河谷就在前面了!快点杀了他,快啊!”
琴闻言,愤怒地向副车长望去,呵斥的言语刚刚吐露至嘴边,却被一道如幻象般从她身旁冲过去的身影给打断。
“啧!”西莉丝不爽地撇嘴,“破坏人家的好戏!”
在拉维尔察觉到什么转过身去的瞬间,爱琳夺走了她手中的小刀。接着,寒光掠过,温热的血液溅在了拉维尔的脸上,淋湿了她的风衣。
“哎?”
拉维尔愣愣地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的景象:爱琳半跪在汉特身后,左手捂着他的双眼,右手翻动小刀,让血液从喉咙中汩汩地喷涌出来。
汉特下意识地蹬着双腿,双手用力地抓住爱琳持刀的手臂,拼命挣扎。因为喉咙被彻底切开,他只能发出嘶嘶的出气声。而无论汉特怎么反抗,爱琳都无动于衷。她的眼神冷漠,仿佛在她手下凋零的并不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只是一个用羽毛填充起来的布偶。她一面紧紧地拥抱着这个体积巨大的布偶,一面无情地将羽毛从布偶的身体里扯出来。
拉维尔呆呆地注视着这一幕,忽然,她发现爱琳望向了自己。仿佛魔怔一般,她浑身发起冷来。在那只眼睛的倒影里,她的表情惊恐而迷茫。爱琳的凝视如利剑一般,刺入她心底最隐秘的角落。她感觉现在自己正赤身**地站在爱琳面前,一切秘密都暴露了,连她此时此刻最龌龊的想法一起,都被一刀、一刀……血淋淋地揭开。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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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暂时写到这里,第八章写完也算是把一开始的某些想法给实现了,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