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一道圣光降临在莱特帝国的国都塞特。
圣光普渡,人人抬头仰望,洁白羽翼的天使撒着漫天的鲜花花瓣,身着耀眼黄金盔甲的神将为圣光护佑。
人们欢呼雀跃,国都内大小教堂敲响金钟,这是日夜虔诚祈祷的显灵,人们跪倒在地,聆听圣恩。
自此塞特被称作圣城,但究竟塞特发生了什么,无人可知,只知道圣光降临,传闻国都内人人都被引渡为神使,从皇帝到最低微的乞丐都受到恩赐。
一夜之间,莱特帝国的皇室蒸发,不知去向,庞大帝国轰然倒塌,领主们终于四分五裂各自为营。
前往圣城的探子或是信仰者,总称在十里外便能看见直冲云霄的圣光,但一旦当他们想妄图接近那座城池,仅踏过这十里,便会不自觉回到原地,哪怕最为强大的宫廷法师都无法解释和破除这一怪圈,人们因此对神的信仰更加深信不疑。
帝国分裂后,五个王国在这片广袤大陆上确立。三百年已经让混乱和破坏安定,居住在北方高原的苦德人建立了寒山帝国。有皇室血统被分封领地的旧王族在东南方的开阔平原建立了新的莱特王国。东北地带虽然寒冷,却有着旧莱特的大量矿石能源,一部分奉命开采镇守的贵族叛变后建立了石牙王国,在西南美丽的湖泊森林和丘陵中百川王国政权建立。西北悲凉的秋风和大漠中,沙漠的孩子组成了沙月王国。
人类作为大陆基数最大的种族,尽管划分领地称王,但其他种族却也不甘示弱,相继在人类宣誓的领地组成大小王国,但苦于规模过小并不被承认,却也独霸一方。在人类所忽视的领域内,其余种族也好奇圣光来源何处,并由曾经的封闭向人类交流,因而三百年前后的社会环境都有着巨大变化。
信仰虽然复杂,但大多数人相信“圣光”便是真正的神谕,阴谋论虽层出不穷,却无法抵挡人们对信仰的虔诚渴望。
莱特帝国的国教“神圣教”便因此成为五大国的国教,但各国对教义的解释层出不穷。一些异族将圣光与自身信仰结合,一方面稳固信仰,一方面也对那束存在三百年的圣光充满好奇。
圣光事件后的两百年,新莱特王国首先组建了一支强大的宫廷法师队伍,之后向全大陆发出邀约,在一年之后,组成了以新莱特为中心,其余四国和少数异族部落共同组成的联合探险队。他们声称已掌握了破除结界的技术,甚至能到达圣城。
在出发后,他们居然真的凭借强大的魔法破开了无限循环的结界,并进入圣城外围的内十里,在沟通使用的信息传递卷轴上也详细记录了内十里的情况。草木茂盛、鸟语花香,并且没有任何攻击性的野兽,而且明亮无乌云,魔力充沛可以使法师的施法事半功倍,武者也感觉浑身更加有劲。
但三日之后,探索者们便渺无音信。
结界再度封锁,无人知晓那批首次进入结界的十五人究竟如何,但他们消失前所记录的资料,却让世间对圣城的狂热再次掀起,那份消息的真假早已不被人们所怀疑,相反,圣城五十里外默认成为了五国的和平地带,并由许多自发的强者守护,城镇建立,而那做座主城也因而得名小圣城。
百里之外有座残破缺损的古堡,乌鸦站立在枯枝之上,偶尔盘旋环绕,不清楚的野兽嘶吼和成片枯萎却仍挂着枝叶的树木,而墙头挂着一杆鲜红的旗帜,那旗帜残破不堪,图案早已随着时间被磨花,这里的天永远是灰暗的,而太阳刻意躲避在乌云之下,不让一丝丝阳光透进其中。
古堡位于一座山头,山下是一条满是苔藓的长石阶,那些石块早已碎裂。而在古堡那摇摇欲毁的大门口,却伫立着一个身着肮脏盔甲的人形生物。
他的身材大体与人类相似,但不排除精灵和兽人,盔甲原先应该是由上等的魔纹秘银制造,这种盔甲轻便结实,是国王出征时的战甲选用材料,背后的披风已经撕裂大半,染满了献血,骑士靴也沾满泥土,那骑士盔样貌奇特,雕刻十分华丽,但前端仿佛叶片的形状遮盖整张面部,而仅有一道细微的刻痕留足视线。
他腰间别着一把刀,这把刀极为修长,刀身刚直乌黑,刀柄与刀把的制式绝不是这片大陆的技术,至少这个世界就没有这种刀具任何记载。
在门口蹲坐许久,他转身推开门,城堡内不同城堡外早已凋敝破落,虽然灰尘没有清理,但似乎没有任何蛛网和破损,只是单纯地没有打扫而已。城堡一层内映入眼帘便是巨大的会客厅,那长桌仿佛不是为人准备的,桌脚都有五米之高。
巨大的桌子上还有残余的瓷盘和碗碟,但大小各不相同,有的小到看似是森林精灵才能使用,大到传闻在北方高原隐居的巨人才能使用的大小。
桌布极长甚至拖地,但材料一看便知是上等的绸缎。
在桌子的主人位,是一把华贵典雅的巨型宝座,珠宝镶嵌,金银锻造,但从外观便知晓其价值。
空荡荡的城堡以大桌为中心,四周火烛被点燃,两侧是十多米高,头顶仅差天花板几米的石雕,他们形状各异,有穿着类似骑士盔甲的人形雕像,有的是身着法袍刻意露出尖耳的精灵法师雕像,也有牛人、蛇人等面目狰狞的兽人雕像,粗粗一算,总计就有二十多座,各个雕刻精细、栩栩如生。
那名骑士半跪在地,做出一个标准的骑士礼,似乎示意着那张宝座,但没人看见他盔甲下的表情如何。
那些雕像似乎有灵性一般,关节奇迹般地活动起来,并像那骑士一样半跪在地做出同样的礼仪,但他们的目光却是紧盯着骑士。
“起来吧,路德。”
那清脆曼妙的女性声音打破了寂静,用吟游诗人的诗歌来说,这是上帝都未曾听过的天籁,这声音不单纯只是传入耳朵的愉快,而是沁入内心,这种奇怪的感觉不像魔法也不像诅咒,但那些兽人石像的表情明显缓和不少。
“谢谢您的帮助。”名叫路德的骑士缓缓起身,面具下他的表情五味杂陈。
宝座上一名身材、样貌都可以称之惊天人的女性幻象逐渐清晰,一身华服也无法掩盖她美妙的身姿,但更让人感到美好的,是她身上微微散发着的成熟气质,让人说不住的被她所吸引,她的乌发蓝瞳这种大陆人没有过的奇妙组合让她看起来更加神秘。
叫做路德的骑士,便是一百年前在圣城十里路中消失的十五人之一,并且是十五人的队长,综体而言,五国第一人非他莫属。
路德摘下头盔露出脑袋,惊讶的是,他竟然没有半分衰老,如同出发前一样保持着二十三四岁青年的样貌,只是气质上让人感觉更加沉稳,他本身就十分英俊,但明显的疲惫劳累也可以从他的气色中看见,他抬起头做出微笑,而那女士也回以微笑。
“一百年到了,你我的复仇时间可不多了,路德。”少女的幻象下一秒消散,下一秒出现在路德身边,而身旁的雕像们迅速垂目跪地,不敢直视二人,只有路德抬着头。
女士伸出手,路德自然接过,随后从地上站起,他那一身污渍有献血和泥土,并且应该是许久未经清洗,却闻不见恶臭。
路德思考片刻,他回想起了一百年前,那段久远的记忆。
他知道,这场骗局绝非是五国皇室所能织造,当十五人探入圣城十里,第一眼见到的确实是生机勃勃,但当他们踏入圣城却是另一番景象,他至今不敢再想象。
五国之后的人组织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他当时确实看见了圣城,但下一秒剧烈的魔法反噬从法术源泉涌来,而根源竟然是皇室所提供撕裂结界的魔法起了作用。他才知道一开始,皇室就没想让这些拥有威胁和好奇心的勇者们活着回去,包装得天衣无缝的法术再最后一刻使冒险者们的力量迅速被抽离。
路德还记着,那被羽翼所围裹的天使降临,当他们中有人以为希望降临,但圣城内的景象让他们下一秒心如死灰,扭曲的时空内剧烈圣光伴随刺耳的尖啸,迅速围住他们。当时十五人中不乏人反抗,却只是螳臂挡车而已。
但路德不同,因为他是十五人中从未信仰过所谓圣光的人,他之前种种的掩饰和伪装却让他在最后一刻活了下去,剧烈阳光撕毁了那些虔诚的冒险者,而血淋淋几近死亡的路德却站在废墟之中,那可以将高山摧毁大半的圣光竟对他丝毫用处都无!
下一秒,他感觉身体遁入乌黑泥泞的沼泽里,但这种感觉并无不快,伤口的剧痛逐渐减缓,取而代之是一种少有的舒适感,当他醒来时,自己则躺在那张巨大的桌子上,而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却能听见女声,便是眼前这位高贵的女士。
在他恢复阶段,他并不能从大桌上醒来,但每日都能听见女声用他不懂的语言和自己交流,他试着用自己的语音说话,但二人鸡同鸭讲,闹了半天也不知晓对方含义,直到他痊愈时,他终于看清那位女士,不得不说,他连用手比划都显得支支吾吾。
但她给了他一个光点,这光点承载着许多的知识,包括这门晦涩难懂的语言,但更让他一下子便清楚意识到这名女士所想传达的事情。
真神在他眼前,而恶魔鸠占鹊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