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多,红魔武器店。
林岚将那只死灰兔甩到餐桌上,然后扶着枪慢慢地坐了下来靠在地上。看着那只灰兔的残骸仍在桌上滴血,他嗤笑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不是子弹的威力过大,这只兔子也不至于死得这么惨。身首分离,鲜血四溅,但凡是心理没什么准备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都得几天吃不下饭。
可这种场景对于林岚来说似乎早已是司空见惯了。要不是他前世曾跟着他爷爷在森林里打猎处理过各种动物尸体的缘故,恐怕现在的他连杀死一只蟑螂都不敢。
稍微喘了口气后,林岚将自己的那双沾满兔子血的布靴脱了下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其扔到门口。随后他躺倒在地上,闭上眼睛,试图在脑海中捕捉那些缺失的记忆碎片……
【危……滋滋……快——】
【砰——】
依然是一阵钻心的疼痛……除了某个陌生的呼喊以及震耳欲聋的枪声以外,意识里就再也没有其他什么存留了。
我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算了,先不想这些了。”从疼痛中恢复过来以后,林岚艰难地支起身,将Kar98k靠在餐桌的一旁,从背后抽出自己昨天锻造的那把短刀,“现在还是先把这只死兔子收拾一下吧。”
一个小时以后——
林岚将已经腌好的兔肉放入烤盘中,刷上一点油,撒上一点盐和腌料。然后走到壁炉旁边添了点柴火,放上烤架。等火完全烧起来了以后,将兔肉放入其中,关上壁炉的铁门开始烤制。
“那么,接下来还有半个小时。”林岚回头看了一眼在他身后的摆钟,“先看一会儿书吧。”
他从厨房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检查Kar98k的保养状况。确认枪械部件并无大碍以后,他将它靠在单人沙发旁边,然后从橱柜里拿出卡其乌斯的制造笔记开始看了起来。
这三个月以来,林岚已熟练地掌握了这个世界的语言文字,大部分通用文字他都能看得懂。多亏了他深厚的语言功底,他发现这个世界的文字基本上是源自于前世的拉丁语系,而且他除了学过英语以外,还在法语上拿了B2证书。因此,找寻拉丁语的规律对他来说并不难。
短短三个月,他由原先的连一句话都不会说转变为现在可以熟练地待人接客,甚至还能讲一些当地的俚语笑话。对此,林岚感到很满意,他认为自己已经在语言文字的理解力上没有任何问题了。
但是,卡其乌斯的笔记让他觉得自己的智商像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一样。上面的笔记乌七八糟的,画满了各种圈圈和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更让林岚感到无语的是,这家伙的字,破的跟小学生写的鸡爪字一样,很难去辨认出他到底写了些什么,就像是自己到了医院去找医生看病,而医生给你的处方药上写满了鳖爬一样的字体,根本分不清到底写了些什么。
不过,林岚还是坚持读了下去。他希望自己的锻造水平能再提高一些,这样往后就能造出更多更好的武器装备,顺便靠高超的锻造技巧可以赚点外快。目前他看这本书已经到了2/3的部分,只要稍微把里面关于锻造铁器与模具的内容吃透,接下来,帮师父待人接客,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况且,这是自己对师父唯一的报恩的方式,也同样抱着前世的遗憾想好好地活一回的心愿,即便这一生并不像以前在动漫里看到的那些冒险者一样有趣而又富有挑战性。
“嗯......制造陶瓷盔甲的方法.......”林岚读道,“先是放约摸五分之一的水进入模具中,然后加入红陶泥、猫薄荷叶、羊油、水泥固定剂......内衬在套上一层锁子甲,脱模以后放入火炉进行烤制一天......是这样的吗?”
“铛——”摆钟响了起来。
“三十分钟到了吗?”林岚合起书,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终于到最后一道工序了。”
他来到橱柜前,从上面取下一罐蜂蜜。用刷子蘸取了一点以后,来到厨房打开了壁炉的门。
“嘶——”
香喷喷的烤野兔呈现出诱人的焦红色,用刀划过的地方渗出了肥美的肉汁,看样子已经可以直接吃了。
但林岚还是咽了口唾沫,将刷子上的蜂蜜刷在野兔身上,他可不想就这样吃得没有品位。
“剩下的,就是等师父起床了。”林岚拍了拍手,“再烤个几分钟就可以了。”
………
卡其乌斯从床上醒来。
“嗯?我的身上,怎么会有我的斗篷?”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却看到原本昨晚挂在墙上的斗篷盖在自己的身上。
“原来如此。”卡其乌斯愣了一秒钟以后醒悟才过来,“林岚这孩子也太贴心了,话说回来,还没有哪个人为我盖过被子......”
“唉,独身一人的感觉也太糟糕了,到头来还要让自己的徒弟......咦?什么东西这么香?”
他缓缓地下了床,走下楼梯,透过睡眼朦胧的眼睛,他看到了......
林岚正将烤兔子端上桌,转过头看到卡其乌斯站在楼梯口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早上好,师父。”他笑了一下说。
卡其乌斯看着眼前的这只硕大的兔腿,不禁吞了口口水。
焦红色的外表,散发出蜂蜜的甜香与腌料的辛辣香气;用叉子一戳,就会流出肥美的肉汁......用这样的上乘烤物来做早餐,简直就是天堂般的待遇。
但就是这样一道丰盛的早餐让卡其乌斯不由得感到有些焦虑。他抬头看向餐桌对面的林岚,后者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尝尝吧。”林岚催促道。
“哦......哦,那我就不客气了。”卡其乌斯有些慌张地扯下了一块兔肉,开始细细地品尝。
“嗯?不错。”卡其乌斯被这只烤兔子的美味给震惊了,“这只兔子你应该腌制了半个小时多吧?”
“准确地来说是半个小时。”林岚笑了笑说。
“那为什么吃起来......”
“因为我在上面涂了层蜂蜜。”
“好吧!你总能猜到我要问的问题。”卡其乌斯叹了口气,“最后一个问题,你这兔子是哪里来的?”
“我打猎打来的。”
“哦?早上去的?”
“嗯,”林岚点了点头,“今天我去郊外试验了一下我的新发明,然后发现效果还挺好的。”
他伸手指了指门外的单人沙发旁边的那把Kar98k。
“这是什么?”卡其乌斯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不免感到有些奇怪。
“步枪,我最近新研发的,得需要填装完子弹后才能使用。”
“等等......步枪、子弹?那个东西不是只有.....”
“您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半个小时以后。
“好了,这下5枚子弹都制作好了。”林岚依次将5枚子弹压入弹仓中,拉栓,上膛,然后从桌上拿起一个圆柱形的短管套在枪口上,“为了防止会产生过大的动静,我刚才用黑沙和碎冰石倒入铁管里进行填装,做了一个消音器。”
“你说这玩意儿声音会很大?”
“嗯,会很大。所以有必要这样做。”林岚转过身抬头看向卡其乌斯,“师父,您介意我借你打造的最厚的一套盔甲一用吗?”
“没问题,反正材料有的是,随时可以进行修补。只不过,你能用这东西能穿透它的炼制铁胸甲吗?”
“砰!”
一声轻微的响声过后,盔甲的前胸甲被打穿了一个大洞,接着子弹又击穿了盔甲的背后,直直的射入墙中。一缕青烟从弹孔里冒了出来。
“砰!砰!砰!砰!”
又有四发子弹射向了盔甲,分别击中了头盔、腹甲、双腿上的护甲。全部不是被打穿,就是被彻底击碎。
“怎么样?师父?”林岚兴奋地转过身,“我的新发明很好吧?”
卡其乌斯瘫坐在椅子上,无力地看向一旁被打得稀烂的盔甲。他没有想到这东西居然这么厉害,5枪就把他的新制作的盔甲给打烂了。
若是别人穿着盔甲被这东西打中,那会是有多惨烈?
“师父?你怎么了?是被吓着了吗?”林岚感觉卡其乌斯有些不太对劲,于是走到他身旁轻声呼唤他。
“啊......没什么,我只是感到有点奇怪,”卡其乌斯回过神来,“你这东西这么厉害,应该很精密吧?”
“是的,全身上下32个零部件,需要进行每周1-2次的保养与拆解,不然会影响枪支的耐用性与精度。要不,我现在拆给您看?”
“不,不用了。”卡其乌斯摆了摆手,“这么好的东西还是不要拆了。你能造出这样的枪械,甚至还比那些火铳的穿透力还强,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
“那个,我需要把我的笔记给整理记录一下,你先去忙你的吧。”卡其乌斯站了起来向屋内走去,“哦对了,今天破例打烊一天,记得在外面写上。”
“唉!总算把这孩子支走了。”林岚出去了以后,卡其乌斯一头栽在床上,“话说回来......”
“那可是我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制作出来的盔甲啊!”
不过,他倒不担心这个问题。他所担心的,是他这个宝贝徒弟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单就从他设计打造出来的那东西来看,他的制造水平在某些方面可以说是比他还要高,完全有可能成为现在最厉害的制造大师之一。
但是如果让他承继自己的店铺,就这么一直平庸下去,那么再好的凤凰也会因为屈居于铁笼中最终变成一只肥鸡。
就这样让他泯然众人吗?这显然是卡其乌斯不能接受的。
到底该怎么办呢?
他烦躁地转过头,无意间,视线移向了正对着自己敞开的壁橱。一只生锈的黄铜杯静静地躺在那阴暗的角落里,斑驳的文字,在昏暗的阳光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卡奇乌斯看着那只杯子,呆愣了许久。
过了一会儿,他立刻抓起挂在一旁椅子上的斗篷,然后飞奔到楼下......
........
上午10点左右,米修斯大街,探险者罗奈卡餐馆。
诺兰坐在餐馆里,无聊地打量着周边这些形形色色的食客。他们那丑陋的吃相让诺兰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甚至还看到一个大胖子在角落里,将端上来的菜全部一口吃了下去。
“我这是在这里干什么?”诺兰心想,“要不是因为那家伙,我才不来这里。”
诺兰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一封信。
今天早上他还在镇卫兵队里巡察,正准备向镇长报告训练情况。结果他到泉水那边解渴的时候,发现一只信鸽在地上,一脸好奇地望着他。它腿上还绑了个小纸条。
“嗯?是给我的吗?”诺兰将信将疑地抓起那只鸽子,解开绑在它腿上的小纸条,开始读了起来:
尊敬的镇卫兵队队长诺兰·克兰西先生:
请原谅我这么唐突地给您写这封信,但实属迫不得已。请速至米修斯大街的探险者罗奈卡餐馆见面。
K·L
“还真有你的啊,K·L,”诺兰叹了口气,“竟然会选这种地方来见面,真是不合你的身份啊......”
“是吗?”
诺兰向左边看去,却只看到他左边的柜台前有一个戴着斗篷的人在喝酒。
“额,抱歉,你是在说我吗?”
斗篷客没有回答他,而是在柜台前画了两个字母。
K·L。
诺兰马上就明白了,他向他走了过去。
“给这伙计来一杯麦希罗菲。”斗篷客道,“算在我帐上。”
诺兰接过了酒杯,一边啜饮一边问道,“所以你到底想好了吗?”
“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你疯了吗?你知道你现在究竟在干什么吗?”诺兰刚喝的那口酒差点没喷出来。他原本以为他会拒绝的。“如果你要是拒绝,这一切还能说得过去。但你表示同意的话,那就意味着你必须得要直面你的过去!克罗撒要塞的事实就摆在那里!你很清楚自己根本承受不了这些,你这样做就是在——”
“怎么说呢?其实我挺厌倦现在这种生活的,在这样一个平静安宁的小镇上度过余生,鬼才甘心呢。”斗篷客冷哼了一声,轻轻地抿了一口酒,“我可不愿意在这里戴一辈子。一辈子干那么单调的活?笑话!”
“但是你这样也太......”
“诺兰,看在我之前帮过你的份上,你就帮我一次。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帮助你,现在请你帮个小忙,你不会不愿意吧?”
“这......”
“你也是知道我这个人的脾气与秉性,一旦决定了,就不能回头。就算你今天阻止我,我还是会接手的。不管当初我究竟有多么地憎恨那个地方,我都会回去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诺兰沉默了。他根本没想到这家伙会是那么地决绝。
但既然老朋友这么恳求了,他又怎么能拒绝他呢?
“我知道了。”他一口气将那杯高浓度的麦希罗菲灌进嘴里,然后向外走去,“我会如实地将您的意愿上报给镇长。然后之后你收拾一下,一个星期后跟着早上第一班邮政马车前往莱茵河畔吧。妈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你还真要去做,真是......到底是什么让你产生这种荒唐的想法的.......”
斗篷客就这样默默地看着诺兰醉醺醺的身影晃晃悠悠地消失在街边的拐角处,不由得为这个老朋友的一时鲁莽而感到头疼。
“哎呀呀,看样子这位贵客是喝多了。”罗奈卡来到柜台前,也同样望向斗篷客所注视的方向,“真是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红莓酒放多了。”
斗篷客起身,向门口走去。
“钱就放在柜台上了,连同他的那份。”他说。
“诶,真是奇怪啊。”罗奈卡双手托腮看向他的背影,轻声说道,“你最终还是重新走上了这条道路,是什么驱使你重新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红发恶魔。”
斗篷客似乎听到了这句话,但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