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边境(3)(又名:血液型)

作者:无头骑士的上古老中医 更新时间:2021/1/21 12:06:17 字数:4505

莉娅战战兢兢地看着身后刚刚发生的那一切,全身就像是后脑勺被结结实实打了一记闷棍一样,僵硬得无法动弹。

“这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我一定是在做梦........不可能......”

她不停地喃喃自语着,试图用否定眼前景象的言语说服自己。滔天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她,加上刚才侍女向她脑海里灌输的海量信息以及处理黑影时那犹如疯子一般的举措,她无法确定到底是自己疯了,还是侍女疯了,又或者.......是这个世界疯了。

“行了,别那么脆弱了。”侍女见莉娅战栗的样子,忍不住被气笑了,“一个坦达尔效应都能给你整出创伤后应激反应了,你还怎么回到前线去指挥部队呢?”

她剥动了几下环戒,从蓝色旋涡中拿出来一个蓝白色的小长方盒子,上面连着一个类似听诊器一样的橘黄色耳包,塞进莉娅的手中。

“喏,来试试这个,能稍微平复一下你的心情。”

不知是听从了侍女的话,还是内心深处隐藏了逃避眼前现实的火苗,莉娅木讷地拿起了橘黄色的耳包戴在头上,当她戴上耳包的那一瞬间,整个喧嚣的世界突然安静下来,仿佛就像是从一部有声电影转变成了默剧一样,隔绝了外部一切的音源。一旁的侍女则趁机按下了蓝白色小长方盒子上的银色按钮。

片刻之后,在那短暂而又长久的宁静中,一阵悠扬的电吉琴声从远处慢慢响起,而后伴随着几道略显沉浊的划弦声咤响,有节奏的电吉琴声与打击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隐藏在那主旋律背后的,是巴斯在重弦上的徘徊起舞.......如此没有神圣感、庄严感的曲调,却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险境中,为莉娅那颗慌乱的心提供了暂时的庇护所。就这样,在片刻惊奇与现实恍惚的交错间,一个男人唱着陌生语言的嗓音慢慢地在耳畔边响起。他的声音并不算有多好听,甚至听上去有些沙哑,但就是这样独特且带着悲伤的嗓音,却一下子吸引住了莉娅,她忘却了身上的一切不适,全身贯注地听着这首音乐,只听耳包中那男人唱道:

“И есть чем платить, но я не хочу

Победы любой ценой

Я никому

Не хочу ставить ногу на грудь

Я хотел бы остаться с тобой

Просто остаться с тобой

Но высокая в небе звезда

Зовёт меня в путь

Группа крови

На рукаве

Мой порядковый номер

На рукаве

Пожелай мне удачи в бою

Пожелай мне

Не остаться в этой траве

Не остаться в этой траве

Пожелай мне удачи

Пожелай мне

Удачи”

在那最后一句结束时,电吉琴的嘶鸣声跳脱出了悲伤的主旋律,犹如一记愤怒的咆哮划破了灰暗的现实,带着新生的美好希望向着那遥远的未来逐渐远去.......一切又再度回归宁静,直至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到来,提醒莉娅此时已是曲终。

莉娅默默地摘下耳包,回到了喧嚣纷杂的现实。这时的她才注意到,侍女的额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渗血了,右手上的手铳已经变得红热,左手上的短匕首也裂出几道豁口。显然刚才她在听音乐的时候,侍女为她挡下了所有袭来的攻击,自己却不幸负了伤。

“блять!”侍女看了看手中断了豁口的匕首,忍不住开始爆粗口,“这该死的魔族佬打得还真他妈的准!给我匕首都打坏了!操!”

她扭头看向莉娅,脸上原本狰狞的表情瞬间平复了下来。

“怎么样?这首歌好听吧?”

“嗯。”莉娅点了点头,随即问道,“这个盒子是.......?”

“索尼公司生产的Walkman 随身听,1984年产的TPS-L2型号,”侍女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叼在嘴边,用点火的手指点上,猛吸了一口,“里面放上磁带就能听。当初我参军时用十张代金券跟来刷履历的市警察局局长儿子换的,还是最新款,比我之前买的那台赛加克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了。那警察局局长的儿子人还挺好的,要是他还活着,指不定未来能成大才......”

“后来那个下着黑雪的晚上,他跟他的部队去了普里皮亚季,从此再也没回来过.......再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在报纸上的讣告了......”

说到这里,侍女突然停顿了一下,看着仍旧一脸茫然的莉娅,咬了咬嘴唇,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说道:

“也罢,不瞒着你了。你有什么话,尽管随便问吧,但仅限于今天。”

“.......”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是谁唱的?”

“血液型(Группа крови),”侍女熟练地操纵着浪潮的走向,在幽暗的废墟间灵活穿行,“由电影(Кино)乐队演奏,主唱是维克多·崔(Виктор Цой)。崔的专辑刚出的时候,我托关系找人刻录了这首歌的磁带,但也仅仅只刻录了这一首。崔后面去世了以后,我就再没有听过其他乐队的歌了,而那个时代,也随着崔的离去,永远地一去不复返了。”

“我能感受到,这首歌的基调,是很悲伤的......能告诉我,这首歌到底唱了些什么吗?”

“你要问我这个问题倒还不如直接去问崔本人。”侍女苦笑着抬枪打爆了一个凌空扑来的黑影的脑袋,吐掉嘴中的烟头又重新点上一根烟,眼神变得逐渐迷离,“开个玩笑,如果说按照我自己曾经的理解,崔所唱的,应该是一个曾经心怀理想踏上征途的战士,在经历了现实的背叛与理想的破灭以后,内心深处充满了迷茫与哀伤,开始质疑自己行为的正义性。一方面,他内心中的人性还尚未泯灭,渴望着变革的到来;另一方面,他清楚地知道这糟糕透顶的现实就如同自己与生俱来的血型一样无法改变,他的前进注定要以牺牲他人和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在如此激烈的心境矛盾中,他踏上了远在故土千里之外的战场。在最后一颗子弹射穿他的脖颈、他眼中的火光即将熄灭的那一刻,他仍祈求着,祝他一切好运,不要永远地留在这陌生的异国他乡.......”

“......”

侍女突然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回忆到了以往的伤心事,便不愿再继续说下去。莉娅静静地看着她抽掉手中的半根烟,等到她表情放松下来后,小声试探问道: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不能。”

“好。”

简短的拒绝后,二人就这么沉默着继续在街道上穿行。过了一会儿,莉娅看见街道两旁那些散落在废墟中的碎石以及残断的木梁石壁从地面上浮空而起,开始缓慢地逆天上升;原本刚才还在倾盆而下的暴雨仿佛像是时间停止一样在空间中静止不动,随后伴随着整个世界剧烈的晃动,静止的雨滴、地面上的洼水、甚至远处不知名的江河......不,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地上世界的一切事物,都在以分崩离析自己的代价向着天上汇聚!

“这是怎么了?”莉娅刚平复的内心又再度慌乱起来,“是这个世界要开始崩溃了吗?”

“对,不过.......”

侍女突然脸上闪过了一抹狡诈的微笑,同时用力攥紧了右拳。

“将死(чекмат)。”

轰——!!!

只听一声剧烈的撼响,在莉娅惊诧的视线中,一根巨大的冰柱拔地而起,瞬间戳穿了不远处的塔楼,将其顶至天际。随后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冰柱轰然倒塌。那一刻,莉娅终于看清楚了塔楼上有一个渺小的黑影,就是刚才远程射击偷袭她们的魔族人,他似乎正在往下跳。

“猜猜看,现在谁是猎物?谁是猎手?”

侍女说着,狠狠拍击双手掌心。顿时,两道滔天巨浪拔地而起,扑向还在空中挣扎着施术的魔族。第一道将他打飞了出去,第二道又将他接住裹入浪中,最后是两道巨浪狠狠砸在一起,将魔族彻底砸得失去知觉,无力地向着大地缓缓坠去......

“在这里等着,等我回来。”

侍女操纵着浪潮在塔楼废墟附近的小巷口停了下来,一边往前走一边给手铳重新上膛。

“接下来的画面,你不会想看到的。”

“好。”

莉娅举起手铳向着四周戒备,在确认四周没有黑影追过来以后,她向着身后的侍女点头示意。后者扫了她一眼,而后便转身进入了小巷的另一侧。那边的走道尽头,是一道又一道黑红色的血迹。

“Как иронично, что охотник превратился в добычу.(猎手变成了猎物,多么令人讽刺的一幕)”

侍女不紧不慢地转过拐角,看向倒在地上嘴角流血的魔族。那是一个年轻的塔萨尔族男孩,头上有一对刚隆起的牛角,看样子还不满30来岁。此刻他的腹部被一根木桩给刺穿,左脚完全被摔断,双眼却仍死死地盯着脸色阴沉的侍女,怒目圆睁。

“我......我认得你......苏联人......咳咳.......克洛萨要塞的.......302.8号高地.....咳......当时就是你.......咳咳.......”

“呵,还知道的挺多的啊。连我之前是哪个国家的都调查清楚了,你们魔族没少下功夫。”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和你的同伴之前参加过克洛萨要塞争夺战,而且你的同伴还恰巧死在了我手上。只可惜,我并没有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因为他们在我落地的一瞬间,就全都被我给冻死了。”

侍女把玩着手中的斯捷奇金冲锋手枪,似笑非笑地看着魔族男孩。

“说出你的遗言吧,我会给你个痛快。”

“.......摩纳多斯.......咳咳........不会放过你.......”魔族男孩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着,一边试图拿起摔落在一旁的狙击魔铳,“......我也........不会放过你.......咳咳咳.....你们谁也别想逃出......”

“你们好像算错了一件事。”

侍女抽出了手中的短匕首,冷冷地说道。

“......什么?”

“我说过,尼尔弗海姆没有特殊的手段,一般人没办法出去.......”

“但我没说,我是一般人。”

嚓——

一声轻微的声响,在魔族男孩震惊而又恐惧的视线中,短匕首刺穿了他的脖子。随后侍女拔出匕首,冷漠地看着男孩捂着流血的脖子痛苦哽咽着,眼神越来越黯淡,直到瞳孔呈现扩散且不再收缩的状态。

“Спи, спи вечно. ...Вернуться на яркое звездное небо и забыть все это навсегда. ......(睡吧,永远地睡吧......回到那璀璨的星空,永远地忘记这一切.......)”

看着男孩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侍女逐渐停止了呢喃的葬言,开始在男孩的身上搜寻东西。片刻之后,她找到了一个刻有特殊铭文的圆形金属球,稍微往其中注入点魔力。只听“啪嗒”一声,圆形金属球的上半盖子如同四片花瓣盛开一样展开,里面是一团静静悬浮在表盘之上、如同活性物质一样融合波动的粒子集合体。每一次融合,粒子集合体就会闪烁,并使球体周围的空间发生微小的波动。显然这就是那个魔族男孩进入到尼尔弗海姆的关键。

“Проклятая сука на хуй блять(他妈**的).”侍女忍不住惊讶地骂了句脏话,”Эти ублюдки знают про промышленный метод извлечения частиц Тандаля.(这群混蛋居然知道怎么成批量提取坦达尔粒子了。).”

她将金属球的盖子合上,准备起身离去。但就在她站起来的时候,她忽然注意到那个魔族男孩破旧的军夹克上领衣角处,一个类似信封一样的棱角露了出来。

“Что это?(这是什么?)”

侍女捏着棱角将那东西抽了出来。那是一个有些许斑驳、破损的白底防水相片,上面是一个身着军夹克头戴龙骑兵飞行帽的中年塔萨尔族男人、一个身着塔萨尔族传统服饰的中年塔萨尔族女人以及一个身着白色衬衣黑色背带裤的年轻塔萨尔族男孩。女人的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正咂着嘴看着镜头。一家人的表情严肃,仿佛拍照这件事对于他们一家来说是头等的大事,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塔萨尔族是摩纳多斯帝国的边境民族,生活在摩纳多斯西部边疆地区,环境极其恶劣。在这里的人不是选择离开这里前往摩纳多斯大城市发展,就是报名参军,希望通过这两种方式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但摩纳多斯自上而下成体系的歧视注定了塔萨尔族永远无法跻身中层以上的社会,只能永远地徘徊在底层社会,靠着打工赚钱或者上阵杀敌来养活自己和家里人.......当然,这些侍女不是不清楚这点,只是出身于前苏联、一向秉持着朴素仇恨观的她觉得,这群穷苦人只要走上了侵略的道路并向着另一群穷苦人挥起屠刀,就已不再是无辜者。就如同1942年冬季列宁格勒保卫战中她的奶奶被德国鬼子的围困活活饿死一样,这群漠视他人生命的侵略者,全部都该死。

但这张相片,还是看得侍女心头一紧。她默默地靠在墙边,掏出一根烟给自己点上。吞云吐雾间,她看着眼前的男孩尸体,心里五味杂陈,眼神中逐渐浮现起了过往。她很清晰地记得那一次,在猛烈的当她在高地上施术冻死了一大批冲锋上来的魔族地面部队后,一只刚脱离战场的飞龙从天上斜刺里俯冲下来,开始向着阵地喷吐烈焰。而她下意识地举起机枪射击。几梭子过后,那飞龙的翅膀被打断失去控制,上面的龙骑兵因为来不及跳伞,被直接摔断了脖子......

那时候的她,以为那个龙骑兵是脑子抽了才会选择这种极其危险的俯冲方式,但现在,她终于明白了,那个龙骑兵亲眼目睹儿子的部队被她随手毁灭,心中除了对弑子仇敌最纯粹的恨以外,就别无其他了。

“.......”

十多年前射出的那颗子弹,杀死了一个完整的家庭,也同样杀死了怀着复仇之心的孩子的未来。

“Это война, У нас нет выбора.(这就是战争,我们别无选择。)”

“.......”

嘶——

直到手中的烟烫到自己的手指,侍女这才从回忆中清醒过来。她扔掉烟头,最后再看了男孩尸体一眼,随后向着了街道外头走去。

“Песен еще ненаписанных, сколько?

Скажи, кукушка,

пропой.

В городе мне жить или на выселках,

Камнем лежать или гореть звездой?

Звездой.

Солнце мое – взгляни на меня,

Моя ладонь превратилась в кулак,

И если есть порох – дай огня.

Вот так

......”

侍女远去的歌声回荡在这片寂静的小巷中,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为压抑的现实而落的冷泪,缓缓坠落在这永恒的迷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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