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环绕在少女身旁的无数锯齿钢钉,如同疾风突进的暴雨梨花一般,燃着青紫色的火焱,在一瞬间,带着尖利刺耳的啸叫声突破了音障,如同电影中聚能天基武器从外太空发射激光轰击一般,向着林岚所在的地方呼啸而来。
“糟糕!”
林岚暗自大叫一声不好,于是连忙拔腿向着钢钉炮雨尚未覆盖到的地方冲刺过去。
然而,说得迟那时快,就在他刚反应过来迈开脚步的时候,钢钉所组成的蓝火弹幕,就已经冲击到了眼前,灼热的高温又再一次扑面而来,面前的草地开始被初步形成的热浪掀飞了表层.......危机,再度来临.......
这一次,看样子是在劫难逃了.......
“海拉!我需要你的帮助!”
眼看着自己即将陷入绝境,林岚在最后一刻,拼尽最后的勇气,顶住内心的恐惧与绝望,向着旷野的深处大吼道。
【了解!】
海拉回应,随后便开始在自己的耳畔边咏唱着。
【In the name of death from the end of the world! I am thou, the end of collapse!】
以来自世界终焉之死神的名义!吾,即是汝,亦是终焉!
随着海拉的一声令下,林岚顿时感觉一股恐惧而又深邃的力量在体内涌现出来,痛苦,幽怨,衰老,暴怒......这些无数概念上象征着死亡与负面的世间一切意象化作了精神上身体上的双重痛楚作用在了他那瘦小的躯体上,让他一时间几近痛不欲生,甚至这种蛮横暴戾的力量比之前自己所遭受的灼伤还要痛苦上百倍,上千倍.......不,甚至说是上万倍......林岚甚至都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体内在分崩离析,器官和骨头在一瞬间碎裂,旋即而又复原......如此往复将近几十次,自己的感知开始变得更加敏锐,一切的痛苦,都已然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对无尽的生命与恐惧的贪婪,与无穷的愤怒.......一股狂暴的死亡气息从他的身上爆发了出来,以林岚自身为中心,在方圆几十米范围内形成了一道死气缭绕的气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开始疯狂地咆哮,原本那双漂亮的海蓝色眼睛,在海拉降临到了他身上之时,瞬间变成了慑人的黄金瞳。他手中的猎枪,枪口处开始喷吐出一道巨大的黑色火焰。此时的他,已经根本不是那个理智思考的他,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死神复活在了人间,向着这个世界发出了令人恐惧的战吼声。
而与此同时,弹幕离他的距离已不到7米左右的距离,只需要在一眨眼的那一瞬间,他那弱小的身体,将会被这狂暴的热浪钢钉暴雨彻底戳得粉碎,甚至连骨头渣都不剩。届时,世界上,将再无林岚的存在.......
然而,林岚只是抬起了他的左手,对准了那些急袭而来的钢钉,一道道庞大的无形立场在他的面前展了开来。
轰——轰——轰——
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响,钢钉迎头撞上了那道无形立场,纷纷爆裂粉碎,残存的碎片在空中仅存在了不到几秒钟,便化作了腐朽的尘埃消散而去......
“怎么会........”
白狐少女一脸恐惧地呆楞在原地。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人族少年,居然在这样猛烈的钢钉暴雨的倾斜下,仅仅只是凭空抬了一下手,那道无形的立场,就把她所有的钢钉全部摧毁了......
而更让她感到恐惧的是,那个少年,身上居然开始涌现出那股熟悉的气味,那道熟悉而又令人恐惧的......死亡气味......
难道会是.......她.......
不.......不不不不.......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怎么可能?!!”她抱着头歇斯底里地狂吼着,猩红色的眼眸里再度闪烁出最后的疯狂与怨怒,“你怎么可能是她?!你这个冒牌货!她是唯一的!不可能是你!绝不可能是你!!!”
“我要杀了你这个冒牌货!!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她向着林岚发起了冲锋,电光火石间,如同长虹划破天际、子弹飞离枪膛一般,她便带着炽热的火焱闪现到了林岚的身后。趁着林岚还在摆出正面防御姿势,她集中自身所有的神力,念出了那曾经为了忘却而忘却的咒语。
“炎榊.......一流!!!”
那些尚未损毁的锯齿钢钉,此时仿佛听从了她的召唤,在一瞬间迅速碎裂、整合、重组。不到半秒钟的时间,便打造出了一把修长的纯白武士刀,飞到了她的手中。她双手握住武士刀,压低了身姿,做出了从下向上挥砍的姿势,目标直取林岚的项上人头!
“给我.......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吧!!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武士刀的刀锋再次燃起了巨大的火焰......这一次,不再是那动人心魄的青紫色,而是让一切黯然失色的.......苍白色!
砰——!
哗啦——!
无形的立场,在苍白色的火焰面前开始出现了有形的裂痕,宛如尖刺砸在了脆弱的玻璃上,随后立场开始大面积地碎裂.......脆弱的身躯,再度感受到了炎狱般的炙烤........
【“哇啊!——”】
林岚忍不住开始吐血。刚才的那道无形的防御力场,实质上是海拉和他本人神力的实质化。一旦神力被强行破坏或是突然消失,那将对他的身体几乎是摧毁性的打击。而现在,少女已经破坏了他的神力,他的五脏六腑都在同一时间受到了严重的打击,强烈的刺痛感让他几近休克的边缘。
但他还是拼死挣扎着,从自己的腰间抽出了那把短刀,将剩余的神力全数灌注到了短刀身上,向着那把直取他性命的武士刀奋力斩去。同时借着这来之不易的契机,他将猎枪对准了刀刃的中脊,扣下了扳机。
轰!———
铛——!
【“啊——!”】
借着这股刀锋间所释放出的蛮横撞击以及猎枪在转瞬间形成的那几近毁灭性的弹幕,林岚,成功地将刀刃弹飞,随后又一次被反作用的推力崩飞了出去。拿着短刀的左手震得早已指甲缝里渗出了血,关节处都能听到清晰的碎裂声响.......
不过,这一切,还算在自己的计划可控的范围之内。
只要到时候我找着机会,边开枪边与她脱离开一段距离,然后趁落地她不注意之时往地上扬起一段尘土加速冲到她身边,用学校老师所教的那记拳雷体术把她给打晕就行......
想着这些,林岚挣扎着抬起自己的右手,将手中紧握着的温彻斯特猎枪对准了向他飞来的三枚钢钉,狠狠地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
三枚钢钉应声碎裂,枪匣里,已经没有可以装填的霰弹了......林岚将猎枪扔向了不远处,在落地的那一瞬间捂住了自己碎裂的左手,开始迎接那即将到来的、与地面的撞击。
接下来,就应该准备......
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少女忽然又一次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在他惊惧的视线里,凌空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向了林岚的腹部。
噗嚓——
【“唔!——”】
一时间,林岚再一次遭受了非人般折磨的疼痛,彻底丧失了抵抗力,任由着自己在空中坠落着。在此期间,白色的幻影在自己的视线里不断闪烁着,每闪烁一次,他的身体都在不断地撕裂,不断地流血......虽然都只是轻微的划痕与割伤,但这些轻微的划痕都无一例外地戳到了自己的动脉血管,挑断了自己的手筋与脚筋,甚至还将那些伤口烧得焦黑......简直如同酷刑一般残忍......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又一记飞踹,他终于摔在了松软的泥地上:右手在与地面接触的过程中,被地面上的碎石戳穿了掌心,无法动弹;右侧的肋骨在撞击的过程中戳破了自己的肺部,口中喷涌出的鲜血沿路洒了一地;右腿膝盖遭遇粉碎性的骨折,失去行动能力........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是完好无损的。
啪嗒——啪嗒——
模糊的视线里,倒映着那个少女提着刀步步紧逼的身影......旷野上苍白的火焰,到处遍布,向着自己靠拢......灼热......滚烫......疼痛.......一切都想自己所做的最坏的打算那样,如期而至......
啊.......这就要结束了啊.......
原本以为,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没想到……
自己逞能的结果,原来就是这样啊.......
“对不起啊......海拉.......”林岚吐了口血,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已经......尽力了......”
“只怕是......我可能没办法.......活着帮你实现愿望了.......啊.......”
【我知道.....】
海拉轻声地说着,安慰着他,直至林岚的黄金瞳逐渐黯淡了下去,恢复了那原本的颜色。
【接下来,就都交给我吧.......】
【相信我。】
是吗.......
那就......拜托你了.......
视线又一次恍惚了起来,整个世界,又一次陷入了天旋地转......深黑的意识,再一次侵袭了全身.......就这样,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放在腿上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林岚,失去意识。
.......
白狐少女喘着粗气从空中降了下来,一瘸一拐地向着目标前进着。刀锋上,苍白的火焰开始逐渐褪去,象征着她的神力已经到达了自己的极限。而在此刻,残痛撕裂般的感觉,再次从她左边的小腿处传来,痛得她几乎无法站立。
那道刻骨铭心的伤痛.......该死.......
如果不是那一次......我.......
她咬紧牙关,用武士刀插在地面上,继续一瘸一拐地向前走着,直到来到那个人族少年的身边,她站定在了原地,颤抖着用自己的双手握住了刀柄,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人族少年。
“.......呵.......呵.......”
望着他那脸上的微笑,少女不知为什么,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件错事,错到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为何会如此愤怒,如此痛苦,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怨恨使然吗?
或许,这就是由于自己对那个所敬仰、爱慕的她又爱又恨的缘故吧......
自从自己被她从奴隶的牢笼中解放的那一刻,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尽管那个时候,我知道自己是女儿之身,我们两个或许永远无法相爱.....但我还是希望,能在她孤独寂寞的时候,用自己的身心来抚慰她那颗残缺的心灵,给予她我所能给予的爱......
我不求能得到什么回报,我只是希望能在背后默默地支持着她,就足够了。就算是让我去做那些肮脏残忍的事,我也愿意.......可能,我也渴求着什么,无法用自己的言语所表达出来,但只要能够再见到她一眼......即使这样,我.......
可为什么,我会要.......这样做呢?
想到这里,少女的双手不禁松了开来,纯白的刀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无声的声响。
是的.....我很贪婪,我也有自己的小想法.....
我渴望能看到她那爽朗的笑容,我渴望能听到她那温柔的声音,我渴望能闻到她身上那芬芳的雪花香.......我渴望得到她全部的爱,我渴望得到她的全部......哪怕她已经离我而去,我也还是希望,她是我心中唯一的,而且是永远不可复制的......
可为什么,现实......要这么对待我呢?
为什么......要这么欺骗我呢.......
啊啊.......好讨厌,好恨,好想毁掉这一切........
唯一,已经不存在了......既然这样......
缓缓地抬起头,白狐少女如同梦呓一般,失神地拿起了地上的武士刀,再一次,对准了奄奄一息的他。
“去死吧......你这个赝品......”
她轻声地说着那句残忍而又冷酷的话语,随后便将刀狠狠地捅向了他的心脏。
然而.......
砰!
钟磬般的轰鸣声在耳畔边乍然作响,她跌坐在地上,惊诧地看着她手中的那把纯白的武士刀,断裂成了碎片,旋即化作了尘埃消散在空气中,直至手中的刀柄,也同样消失殆尽......
而击碎她的武士刀的,正是那位少年手中所执的,那把漆黑的、散发着浓重的死亡气息的长枪。此时它的主人无力地将它垂在地上,抬起头望着她,脸上露出了疲惫的笑容。
【我说过.......】
少年断断续续地说着,直起身来,向着她一点点靠近,即使是全身的苦痛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他,他依旧向前前进着,用自己那完好的左膝,支撑着自己瘦小的身体来到了她的身边,张开了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
【千年之后,只要我还活着,我一定会......带着你离开这里......】
【这下,我们终于......可以离开了......】
【白雪......】
“.......”
啊啊.......
原来你一直......都在这里啊......
海.....拉.....
名为白雪的白狐少女,在听到那声迟来的承诺后,终究放下了那千年以来所背负的执念,缓缓地倒在了少年的怀里。她轻声呢喃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进入了,温暖的梦乡.....
那一刻,旷野上的苍白焰火,都悉数湮灭.......天空中下起了冰冷的雨,似乎在昭示着,这一切的结束,亦是新的开始......
少年抬起头望向天空,灰蒙蒙的色调中,他那黯淡的黄金瞳,就像是在黑暗的暴风雨中的船只遇见了灯塔,充满了新的希望......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