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海拉呆呆地跪坐在原地,望着眼前那尊崛起的巨人,半天连话都说不出来。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碰到那位曾经的故人,而且又是在这种兵戎相见的战场上。
“不可能.......你怎么会.......”
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远处巨人阴影下的那名盾兵轻轻地抬起手,地面上无数粉碎的巨石碎块凭空缓缓浮起。仅在片刻间便形成了一道蓄势待发的巨石弹幕,对准了此时慌乱无措的她们。
“死......”
海拉看见那名盾兵的嘴唇动了动,那象征着危险的字词在吐出话语的那一刻,就已经宣告了他们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后果。
轰——!
一阵爆破般的声音凌空炸响,巨石暴风雨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如约而至。仅仅只是一眨眼的瞬间,细小的石片碎屑划破了细腻的脸庞,温热粘稠的血丝立刻从伤口破开的缝隙里飞离了出来,在空中缓缓飞扬着,紧接着被另一块更大的碎石块砸了下来,附着在表面,染上了血红的颜色。等回过神时,抬眼望向半空中,炮弹般大小的巨石迎面向着自己飞了过来,直直地砸向自己的头部......下一刻,自己的头骨,将会彻底粉碎......
”抓稳了!“
不等海拉反应,白雪一把抓住了海拉的手,将她粗暴地挽进自己的怀里。随后她抱着她,双腿发力,在刹那间,她那猩红色的瞳眸变成了黄金瞳,向着左前方斜刺冲了出去。刚冲出去的那一刹那......
轰——!
噗呲——!
又是一声爆炸声响,巨石在他们的身后炸裂了。数百块碎裂的石屑以全方位无死角的覆盖方式,如同爆炸开来的高速手榴弹破片,带着巨大的动能与冲击波向着他们袭来。尖利的石片锐端刺入了白雪的背后,割伤了她那洁白无暇的玉肤。不到几秒钟,她的后背早已鲜血流注,那身洁白的布衣和服,染上了血花,变成了一件恐怖的血衣......如此令人惊骇的遭遇,对于这样一个娇柔美丽的女孩而言,是多么痛苦的一种刑罚。
可白雪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痛苦与不堪。相反,她的面容冷若冰霜,仿佛完全不知道身上的疼痛究竟为何物。黄金瞳中所映现出来的愤怒与冷漠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可怕压抑的怨毒.......
”白雪.....你......“
海拉嗫嚅着,颤抖着伸出手,想帮她按住身后背上那些流血的伤口。
然而白雪只是轻轻地将她的手打到了一边,摇了摇头。同时她顺势拔|出了别在腰间的武士刀,借着冲击波所产生的巨大推力飞离出原地,向着前方几块飞速袭来的巨石碎块与破石片挥砍了过去。
砰轰——!
银白色的利刃触碰到了坚硬的巨石,发出了金属碰撞般的轰鸣声。一道闪光划过,后者碎裂成了两半,擦着白雪的肩膀而过。紧接着,白雪开始旋转了起来,一手揽住海拉纤细的腰,一手挥舞着刀刃,在这如同暴雨倾泻般的巨石弹幕里翩翩起舞。银弧疾驰,巨石碎裂;金戈作响,狂舞不息......
她就像是一朵自杀戮中绽放的雪莲花,缓缓地旋转着,随着战场疾风的咆哮,轻松自如地穿梭在这片迫近死亡边缘的战场上。阻挡在她面前的巨石,对于她而言,就像是纸糊的风筝一般脆弱不堪,一触即碎。每一次刀刃的碰撞,只会使她的舞姿愈加狂放,眼中的目标更加明确。
渐渐地,巨石弹幕的威力开始减弱了,而白雪也找准了时机,灵活地躲开了那些从天上坠落的巨石,同时跳了起来,踩着巨石而上。最终,她找到了那个眼中早已锁定的巨大土块,一脚踏着连串的闪电跳飞到了半空中,带着凌厉的黄金瞳眼线,横刀一劈。
砰——!
“不错的想法......以空中的巨石为路,再凭借着自己的敏捷身法跳脱出险境.....很有当年你的风范.....”
马拉奈克望着在空中穿梭的那道渺小的白色身影,轻声说道。
“只不过......”
他缓缓地抬起了那只割伤了的左手。此时此刻,天空中那些尚在坠落的巨石,突然开始变得焦黑,黑红色的岩浆裂痕在其中浮现出来,迅速遍布了每一颗巨石的全身。巨石阵中的温度开始急剧升高......
“凡有路的地方,就会有陷阱。”
“糟了!有埋伏!”
“抓紧我!”
与此同时,白雪也发现了巨石阵当中的陷阱,于是大吼着赶忙集中所有腿部的力量,踩在即将爆炸的巨石,向着前方最近的空隙冲了出去。
但为时已晚。
“你失算了。”
他说着,握紧了拳头,所有的巨石在同一时间,全部被引爆。
轰——!
土块碎裂成屑,紧接着碎屑碎裂成更加细小的碎块......如此一来,一道庞大的烟幕笼罩了前方整个视野,覆盖了全场。而在这混乱之中,一道轨迹从烟幕当中飞了出来,带着坠落的弧线,向着远处反斜坡的方向坠去。浓重的烟尘散尽,白雪紧紧地抱着海拉,背对着地面。她闭上了双眼,任由自己无力地从空中陨落,等待着那突如其来的疼痛,降临在自己身上.......
很显然,她已经决定要牺牲自己了。背上扎着的石片贯穿了她的胸膛,鲜血溅到了海拉那张惊惧的脸上。一切都在说明一个血淋淋的事实:
她会死。
即使是活了将近千年,身为神狐的她,在面对真正的神明之时,也终究还是脆弱的身躯。当她的心脏被贯穿之时,世界上最后的白神狐族,将不复存在......
这一切,似乎在坠落的那一刻,早已注定了.......
但她怀中的人可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不......
再度睁开眼睛,滴血的石片,血腥的甜味,痛苦的呼喊......都在极度扭曲的感官中,映现了出来.......
不要......
我......绝不能......!!!
内心中的逆鳞,在那一刻,被彻底激怒了。
“给我.......动起来!!!!啊啊啊啊啊啊——”
忍着体内巨大的疼痛,海拉咬牙反过来抱起了伤痕累累的白雪。与此同时,她挣扎着向着未知的远方伸出那只早已失去知觉的左手,大声地咆哮。天地间,回荡着她那汇聚了愤怒与不屈的声音......霎时,狂怒战栗的大地停歇了下来,一阵可怕的寂静之后.......
轰——!
嗡——砰——!
下一秒,一记震天动地的空爆,大地迸裂,无数碎块炸向后方。带着凄厉的呼啸声与浓重的死亡气息,它向着前方冲了出去。尖锐的枪锋刺破了无数阻挡在它面前的巨石,所到之处,皆是枯萎凋零.......它不断前进着,直至它的契约之神出现在视野之中,它翁然咆哮起来,枪锋回转,以坚实的枪柄转向她,将自己再度递到了她的手中.......
失去知觉的左手中,忽然传来了熟悉的沉重质感。冰冷的触碰,敲击在手掌上的痛感,以及那从由内而外传来的浑浊神鸣声.......那把折在地上、沉寂已久的昆古尼尔,终于在海拉那句撕心裂肺的咆哮声中,苏醒了.....
那一刻,乌云遍布整个夜空,闪电轰鸣,暴风回落。曾经撼动三界的死神,再度重临天下,向着这个世界,发出了自己的宣战。
而这一切,都被远处的马拉奈克看在眼里。
他默默地望着愤怒的她,面无表情地向她举起了自己手中的短剑。
“进攻。”
伴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巨人咆哮着冲了出去,挥起山巅般大小的巨拳,向着渺小的二人砸了过去。仅仅只是刹那间的片刻,狂风将树干连根拔起,阴影笼罩了整片森林。
而与此同时,距离他们800米开外的那座高地上,当炮队里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尊可怕的巨人现身之后,整个阵地瞬间乱作了一团。
“把臼炮都从阵地上撤下来!所有人都往高地背面后撤!后勤队搬运炮弹!”
“Z队!R队!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该死!组长他们那边没有任何回应!信号断了!”
“再试试!应该还有希望!尽快与他们和第十三方面军的后方指挥部取得联系!如果连上,就立即通知他们撤离!告诉他们,前面有个......”
“这不可能......那个巨人怎么.......”
“别管那个巨人和命令不命令什么的!救人要紧!快!”
佩托拉向着一旁正在发懵的炮队指挥大声吼道。随后她一把抓起背后的弓弩与箭矢,单膝跪地,拉开弓弦,对准远处的半空扣动扳机。黑色的箭矢即刻飞向高空,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只听见一声爆响,天空中亮起了一道如同启明星一般的明光,照亮了半边夜空。
一时间,阵地上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除了仍在对着对讲机咆哮的通信兵以外,他们都把目光投向这位临时副指挥,等待着她下一步指令。
“所有人!听我号令!后勤队跟我一同前去搜救米诺斯和古特雷斯他们,炮队将炮位前移100米!密位1317!方向高低不变!空间阻隔弹!1号装药!”
“......是!”
回头望向远处的那名巨人,佩托拉的眼神转瞬间变得异常阴沉。
好久不见,你们终于来了……
“报告!”就在这时,通信兵拿着一份刚抄好的电报来到佩托拉的面前,将其递到她手上,“第十三方面军发电报说古特雷斯他们已经成功转移到后方战地医院,目前他们正在对12名重伤员进行全力抢救!此外还有一个坏消息!”
“说!”
“佩鲁斯卡山庄南面出现来自塔山方面的大规模敌军增援!为了保证钳形攻势计划的进行,指挥部要求所有现在还在森林里清剿人族哨兵的部队立即撤退!无论成功与否,现在必须立刻撤退!”
“你说什么?!”
佩托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强忍着愤怒问道。
“为了保证计划的进行,我们必须撤退!”
“可米诺斯他们还没有回来!”这回佩托拉再也保持不住镇静了,她直接抄起弓弩对准了周围所有人,眼神中顿时燃起了一阵凶狠,“你们难道要丢下前去增援的几十条人命撤退吗?!你们真的以为按照所谓的命令去执行就合理吗?!”
“可是......”
那名通讯兵想反驳,但是佩托拉抢先一步扣动了扳机。锋利的弩箭深深地扎进了石头里,距离自己的脚,仅有半公分的距离。
“没有什么可是!想给自己找借口,只会让你自己死的更快!而且还是死在自己的同类的手上!”佩托拉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冷酷地说道,“抛下自己的长官撤退,而且还白白损失了数十名士兵,你们真的觉得军队里的惩戒处会放过你们?只会像抽几鞭那么简单?呵呵......如果真就是这样,那惩戒处往外运的尸体就可以再少一些了.......”
听到这番话,包括那名通讯兵在内的所有人,都顿时感到全身一阵不寒而栗。
他们都很清楚,军队的惩戒处究竟是干什么的。即便是奉命令撤退,这帮独立于军队体系之外的鬣狗随时随地都能以抛下长官临阵脱逃为由,逮捕他们所有人。只要随便给他们扣个罪名,就将他们置于死地......到时候,他们怎么死的,谁都不清楚,也没有必要去关心。
因为有罪,所以惩戒。这便是军队沿袭下来的一条不成文规定。没有人会同情犯了罪的人,即便他真的没有罪。
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地步,那我们所有人岂不是.....
“不,或许我不应该这么说。”
佩托拉冷冷地说着,将弓弩收到背后。
“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们的判断能力。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再带几个废物过去白白送死了。”
“你们要是想走的话,就走吧。我一个人去就够了。”
说完这句话,佩托拉便从高地边缘上一跃而下,顺着斜坡一路滑了下去。在即将到达地面的那一刻,她再度跃向半空,伸出自己的左手,将套在手上的弹力钩索对准了前方几十米远的大树。只听“噗呲”的一声,钩锁钉入了树干,随后绳索形变所产生的拉力将她拉向了半空中。她收回钩索,借着瞬时的拉力一个后空翻,紧接着又对准了另一颗树......就这样,她就在这片树林中灵活穿越飞梭着,不到几秒钟的时间,便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还愣着干什么?!不救人咱们回去都得一块儿死!炮位前移!快!”
刚才那位仍在发懵的炮队指挥回过神来,抢先一步扑到臼炮前,扛起臼炮就向前冲了过去。其他的炮兵与后勤兵也一同随着他,将臼炮与炮弹一同搬到了指定的位置并开始架设臼炮。整个过程,加上架设所耗时,只用了不到45秒的时间。
“预备!放!”
砰——!
砰——!
砰——!
随着炮队指挥的一声令下,三门臼炮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怒吼。三枚圆头组合弹飞离出了炮膛,带着凄厉的啸叫声,直扑向了远处的目标点。在即将临近预炸点的那一刻,弹头炸裂开来,无数细小的、像钢珠一般大小的小球飞散到了半空中,紧接着这些小球相互之间,被一道道亮着紫色荧光的丝线连接了起来,形成了一道庞大的网络。它落在了目标点与巨人的中间,所有从巨人那里飞离出来的巨石碎块,在触碰到了网络以后,奇迹发生了。
那些碎石,无论大小,全都反弹了回去,像是撞在了一张弹性十足的弹簧垫上。与此同时,只听见远处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狂暴的尘土暴撞在了网络上,也被阻挡住了。一时间,网络视线所及之处,皆是漫天飞舞的黄尘与泥浆。
危机解除了。
“空间阻隔弹的效果只能持续15分钟的时间!你得赶紧找到组长他们!带他们撤离!”
“了解。”
佩托拉关掉了对讲机,在机动行进过程中再度举起弓弩,瞄准了半空。
嗖——
砰——
又是一发照明弩弹。
“等着我,米诺斯。”
“我一定会把你们......全都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