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

作者:无头骑士的上古老中医 更新时间:2021/3/31 0:42:48 字数:4866

时间再次回到现在,此时的海拉正拼死抓住昆古尼尔,原本开始逐渐黯淡的黄金瞳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突然亮了起来。

轰砰——!

她猛地将昆古尼尔往地面上扎去。霎时间,一声沉重的闷响,地面扬起了一道巨大如海浪般的烟尘,将她和白雪的身影笼罩在其中。强烈的惯性使得她连同昆古尼尔向后急速退去,握住武器的左手指甲缝里,渗出了深黑色的血;漆黑锋利的枪锋割裂了大地,所经之处,皆是又深又长的裂痕.....

但这还没完。

就在海拉暂时稳住了自己的阵脚之际,一道强烈的狂风刺破了烟尘,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向着海拉所在的地方迅速袭来。直到烟尘散尽,海拉这才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只巨大如山、由成千上万颗花岗岩锋刺汇聚而成的拳头。与它相比,自己是显得如此之渺小,如同苟活在世上的蝼蚁,只在弹指吹灰之间,便不复存在......

此时,想要躲开,似乎已经为时已晚.....

   【我终于明白你到底想要什么了......】

   【你想要一场盛大的死亡。】

望着那只向自己挥来的拳头,海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等到再度睁开双眼之时,眼神中的惊慌已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冷酷与暴戾。

【很好......】

【那我就成全你。】

 她面无表情地拔出了扎在地上的昆古尼尔,振臂一挥,将枪锋上沾染的泥浆与土壤悉数甩落。随后,她往后一踩站定了架势,一手搂着手上昏迷的白雪,一手执长枪横立在烟尘的中心。在拳头即将砸向她的头顶之际,她挥舞起了手中的长枪。每一轮旋转,昆古尼尔枪身上所释放的死亡气息愈加浓重,枯萎凋零的黑色丝线缠绕上枪锋,撕心裂肺般的亡魂啸叫不绝于耳......那一刻,就连时间也就此冻结。飞散在空中的石块,洒落的水珠,倾倒的树木,山一般的巨人.......所有的一切,在自己的眼中都变得缓慢下来。

世界就此分割成了黑白的颜色......一些从未露出真面目的事物本质,在此刻,在她的眼中,真正地显露了出来......

她看见了那寂静安宁的早晨,新生的雏鸟在旭日的沐浴下破壳而出,嘹亮地啼哭着,迎接了自己的新生;紧接着画面一转,到了炙热火辣的午日,古老的飞龙在艳阳的高照下飞向了湛蓝的天空,不羁地咆哮着,向着自己的重生决死前进;又过了一段时间,画面变成了一片浩瀚的宇宙,无数恒星在此中诞生,耀眼的星光点亮了黑暗的帷幕,仅是短暂地闪烁了几下,便走向了永恒的毁灭......在这漫长的千万次闪回中,她逐渐看清了那维系着万物的因果丝线,也同样看到了此时此刻,那名巨人的因果丝线,已经剥离了现阶段原本的丝线走向。一条细微的白色丝线连接到了昆古尼尔的枪锋上,随后,黑色的枯萎丝线将它尽数吞噬,沿着它的路径连接到了巨人身上.......那便是新的因果的形成。

那一刻,似乎没有人能在现实中察觉到,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毕竟他们无法看透事物的本质,自然也无法真正看透事物因果的联系。

但对于海拉来说,结局,早在昆古尼尔连接到巨人的死亡之“果”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

画面回到了现实,她突然停止了挥舞。紧接着,她调转枪锋,握紧了枪柄,全身发力,猛地将昆古尼尔向前刺了出去!

轰——!

黑白的世界中,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拳头与枪锋在碰撞的一瞬间,产生了狂暴的气浪,卷起万丈烟尘,笼罩了整片森林;碰撞所产生的冲击波还震碎了方圆数十公里的树木与巨石,身处在其中的大小动物不是被震死,就是被冲击波所带来的碎石砸死;厚重的地面蔓延出了一道道狭长的裂痕,宛如古神折戟于大地时所留下的伤疤......世界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巨大的拳头在渺小的身影面前,居然停了下来.....

巨人仍保持着挥击时的动作,高耸的身躯不再向前。大地疯狂地颤抖咆哮着,但没过多久,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一幕,论谁都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在绝对的力量形式面前,弱小注定会被强大所毁灭。在大部分符合常理的情况下,绝不可能发生弱小反败为胜的局面。

但.......究竟谁才是弱小,谁又是强大呢?

结局往往是令人意外的,但又是符合情理的。

有些人,看上去弱不经风,谁都可以上去踩两脚。当你嬉笑辱骂他的时候,他并没有跟你计较,反倒是不卑不亢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便离开了。你以为他是在害怕你,于是便愈加地放肆。

但当你触及到他最为忌讳的逆鳞之时,你会恐惧地发现,眼前这个弱小的人早已拿着刀捅进你的腹中,原本和善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如同豺狼般的凶狠残暴。而你,只能像只兔子一样无力地挣扎着,直至你的每一滴血都被他所榨|干,你的骨肉被他悉数啃食......

在临死前的那一刻,你才绝望地意识到,豺狼并不害怕你这种无理取闹的小兔崽子。它只是觉得,像你这样的垃圾货,根本不值得它杀而已。

......

没过多久,巨人的全身开始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断痕。而后,一阵突如其来的轰鸣声从内部崩裂了开来……再接下来,只听“嘣——”地一声,巨人……坍塌了……

海拉将昆古尼尔一把插在地上,转身半跪下来,将昏迷的白雪轻轻地放平在一张相对平坦的地面上。

看着白雪那惨白无暇的脸上流露着痛苦的神色,海拉并没有多说什么。在小心翼翼地帮白雪拔出了刺入胸膛的尖刺后,她从自己的身后抽出了那把早已破损不堪的短刀。紧接着,她将刀刃对准了自己的胸膛,狠狠地刺了下去!

噗嚓——

一声闷响,海拉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一阵绞痛。原本清晰的视野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甚至是在不断地晃动........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血红,耳边的鸣响声刺痛着脑内神经,冰冷真实的痛感让自己几近游离于死亡与现实的边缘......等到再度缓过神来,一颗暗红色的、富有活力的心脏早已握在了她的手中。此时,沐浴在鲜血中的它,仍在不停地跳动着。即便是脱离了那具原本属于它的身体,它还是不停地跳动着,跳动着。泵发着轻微却又充满生命力的心跳......

【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坚定而又决绝地说着,缓缓地将心脏放入了白雪的胸膛中。

【我保证。】

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颗暗红色的心脏,在海拉说完这句话以后,忽然迸发出了金色的光芒,就像是迷雾中的灯塔一样,照亮了整个黄尘弥漫的夜空;它的跳动越来越快,急剧加速的心跳声宛若战鼓擂响一般,在白雪的胸膛里发出了沉重的轰鸣声;与此同时,白雪胸口上的创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快速被修复,海拉甚至可以看到白雪的胸腔里,那颗属于自己的心脏,正伸出残余的主动脉血管和上腔静脉血管,与白雪体内的供血系统相连接......在连接成功的那一刻,伴随着心跳声的逐渐减缓,她的全身上下,所有的伤痕都已修复完毕。面容苍白憔悴的她,再一次睁开了那双动人心魄的红瞳。眼中映现的,是她所爱之人那宛若天使降世般的面容......

她,重生了。

她看着她,无声地笑了一下。她伸出手,想去触碰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庞。

可她却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

随后她站起身来,转身向着后方走了过去。在即将走出烟尘的那一刻,她顺手拔出了那把半插在地上的昆古尼尔。每向前走一步,枪锋上所汇聚的死亡气息愈加浓烈;每向前走一步,在她眼中的世界里,那条通往未知、结果却是注定的黑色因果丝线也愈加清晰可见;每向前走一步,她都能听见那来自远古洪荒的战鼓声在自己的耳畔边阵阵作响......那是维京战士即将冲锋的信号......

最终她停了下来,站定在烟尘的边缘。望着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的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所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凡人无法企及的神性。

【From now on, I will return to the battlefield once I fell,become the god of death who frightens all creatures in this world. .】

这一刻,我将重临曾经陨落的战场,成为震慑这世间万物生灵的死神。

海拉抬头仰望那初现的浩瀚星空,轻声默念着不知名的话,然后闭上了眼睛,开始感受这来自意识深处的神力源泉。在她的脚下,黑色的死亡气息汇聚于此,化作一道无形的立场。所有围绕在她周围的尘土缓缓浮起,在这震颤的空间里发出了战栗的回响。

【Not for revenge, not for survival.】

 不为复仇,不为苟活。

 她静静地低下头,无形的立场带着她缓缓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束缚。在飞离地面的那一刻......

砰——

她突然加速,一个音爆飞向了这璀璨的夜空中,以这世间任何人乃至神灵都无以伦比的神速,在这片星海自由自在地飞翔穿梭着。除了那个巨人的操纵者,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谁,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要飞向何方。

他们只知道,自己在那一天,亲眼目睹了一位神的诞生——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位曾经陨落的神的......涅槃重生。

“这就是......神啊......”

 炮队指挥望着眼前所发生的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喃喃说道。

他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从地上爬了起来,缓步走向了前方。此时,他身旁的那三门臼炮已被刚才的冲击波掀翻在地,炮弹爆炸所产生的烈火点燃了整个高地。周围的魔族士兵们正慌乱地向着他的身后跑去,撤离的传送点已经在不远处准备完毕。

“报告!佩托拉副组长和米诺斯组长他们确认存活!无人员伤亡!此外第十三方面军......”

通讯兵刚抄好手中的电报,正准备跑过去送到炮队指挥的手上,结果转身就看到了炮队指挥出现在了他的身后。顿时,他愣了一下,有些说不出话来。

“辛苦你了。”

炮队指挥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过了电报,继续向前走去。

“你做得很好,现在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

“那指挥您......”

炮队指挥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要留下来,见证这一切。”

“........”

“是。”

通讯兵无言地看着炮队指挥远去的背影,沉默良久。

最终他默默地向着他行了一个军礼,然后便开始向着传送点跑去。

“嘿!孩子!”

离去之时,炮队指挥忽然叫住了通讯兵。他回过头,却看到他笑了,笑得是那么地疲惫无力。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我们就已经输了。”

“如果你有机会活下来,就把这一切都如实记下来吧。希望未来,还有人能记得。”

.......

她从空中坠落,宛如一颗陨落的流星,带着漆黑的轨迹从天外坠向地面。在这失重的感觉中,她忽然回想起了那个残阳如血的下午.....那个让她输得刻骨铭心的下午......

.......

“你会为了什么而战?”

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在耳畔边响起,她迷茫地抬起头,看到了那名披着黑袍的男子正站在自己面前,他手上的镰刀尖刺早已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她看不清他的脸。

【什么?】

“你会为了什么而战?”

还是那句话,冰冷而生硬,但却不容置疑。

【我......】

她犹豫了。

“当你作为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神的时候,你要明白,自己究竟要为什么而战。神可以不需要什么目标,而人却不是。他们需要一个战斗的理由,需要知道自己为何而战。”

“当你想要真正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时,你必须放下自己作为神的身段,去努力以一个人的身份去融入他们,学习他们,然后你才会明白自己战斗的意义。”

“纵使身躯是肉体凡胎,寿命在这世间短暂如蜉蝣,有时候甚至被迷惑,犯下愚蠢的错误......但人类与神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人类有勇气敢于反抗,并且会为了他们所战斗的目标誓死捍卫。即使是陷入绝境的珀尔修斯,亦或是落入惊涛骇浪中的渔夫,只要他们明白了自己为了什么而拼搏,不管是妖艳歹毒的美杜莎或是惊涛骇浪中的鲨鱼,他们都会再次拿起自己的武器,向这不公的命运做出最后的反抗。”

思维停滞之际,男人已经提着镰刀远去。天堂树下,他的背影是那么地落寞,却又如此坚定。

“现在,这个问题,我把它抛给了你。人类需要一个明确的目标,而你将会领导他们,带领他们走向属于他们自己的辉煌。有朝一日,我相信你会明白,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战的。”

.......

为了什么而战......

是为了自己所爱之人,还是为了仇恨?

我想......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当我飞向这无垠的天际,看到银蓝色的天际线上,那颗年轻的旭日出现在我的眼中,广阔的海洋在我的脚下时,我从未有如此感受到,这个世界,是如此地美丽动人,令人如此神往.......

我和他们同样行走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与他们呼吸着同一片空气,沐浴在这同一片阳光下。他们并非是完美的造物,会猜忌,会背叛,会仇恨.......这些为神所不齿的感情造就了人类的不完美,也同样招致了神的厌恶......自从他们降生在这个世界一开始,他们便学会了运用这些感情去发动战争,背叛并残杀自己的同胞。神因此而惩罚了他们,并宣称旧世界的人类永远不受神的庇护。自此,人类就成了神的弃儿,放任自己在这个绝望的世界里自生自灭。屠杀与背叛仍在继续,苦难,依旧不止.....

但......即便是这样,我还是愿意,再相信一次人类。

正如这个世界像眼前这般美好,绝望之中,仍抱有一丝希望......

有朝一日,我希望看到人类能放下彼此间的仇恨,将不同的族人都视为自己的同胞。届时,人们可以自由地行走在大地上,彼此间互相深爱着对方。不再战争,不再痛苦。

“爱你所爱之人,亦平等爱这世间所有人。”

谢谢你,塔纳托斯......

我想,我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了.......

但在这之前......

.......

【but for the people I love.】

但为我所深爱的人民。

这一刻,名为海拉的死神睁开了双眼。黄金瞳再次无声无息地燃起,照亮了半边的夜空。

  她向着大地俯冲下去,举起昆古尼尔,对这旧日的世界,发起了......最后的决死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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