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件遗憾的事情要向大家宣布。”
在我父亲生意红火的那一阵子，我的学校里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班上一位名列前茅的女孩子突然退学，毫无征兆。
我与她并不是特别熟悉，只是与她曾分到过一个小组，讨论过一些学习问题，她给我的感觉就是普通的阳光而活泼的女孩，只是经常说两句就会咳嗽两下，像是患了某些病似的。
如今会退学的话，我想应该是身体问题，毕竟与她所打的交道并不多，对我而言，她身上发生什么事情并不与我相干。
本该是这样的。
“求求您了！把钱还给我吧！”
父亲所经营的是一家私有保险公司，平日里只是听他说起一些关于和银行或债券机构的交易故事，我还并未真正去那真正看他工作过。
趁着那天学校休息，我便瞒着父亲偷看了他电脑里的邮件，顺着里面的地址找到了他的公司。
而当我乘着电梯到达楼上时，所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我现在真的很需要这笔钱啊求求您了……”
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正匍匐在地上，对着门口那穿着鲜丽的矮个子员工死磕着头。隔着几米，我还能听到她的脑袋在地上碰撞的“嘭嘭”声。
“我得救我孙女的命啊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大发慈悲吧！！！”
“老人家，您这么说我们也很为难啊，这都第几次了，咱们也是按规定办事。”
“我求求你们，把钱还给我让我去救我孙女求求你们，我只有她这么一个孙女啊——”
“那我们管不着，您自己给您自个买的险，合同上写的是几年那就得几年后。”
“她人都要撑不住了我还要那保险干什么！！！当初若不是你们，若不是你们和我说我孙女能得到好几倍的钱……”
“我们对您算是客气了老人家，平时要敢有您这样过来耍赖的，我们都是直接轰出去的，您最好检点些。”
“你，你们……”
最后，我看到那老太太抖了两下，人便笔直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嘿，还搁这装死起来了，你这要再不起来我可就报警了。”
“住手！”
见他还要对那地上的老太太踹上一脚，我再也忍不住怒意，忿忿冲了上去。那应当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整个身上像是烧起来了似的发热，牙齿磨得咯吱作响，浑身颤抖不止，即便我想要控制也控制不住。
“你这混蛋！”
揪住那员工的衣领，我竟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噫噫噫，干……干什么！你小子想干什么！”
“那是我的台词！把你手机拿出来！”
“我凭什么拿手机出来！？”
“你……”
跟无赖是没法沟通的，确认了这件事后，我只得主动伸手朝他裤子摸去，拿着他的手机拨通了急救电话。
“喂？是120吗？我这边……”
但就在我想告诉对方这边的情况时，一只大手突然从身后伸来，将我手中的电话夺了过去。
“……”
转头望去，那正是我的父亲，他正西装革履，一脸严肃地盯着手里的电话，又有些惊诧地望着我。
“怎么到这来了？”
“老总，这小子突然窜出来抢了我手机……”
“他是我儿子。”
“啊？儿……儿子？”
见我父亲那像是要杀人的模样，那矮个子员工便没再多嘴，灰溜溜地跑开了。
此时，这里便只留下我和父亲，还有那位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太太。
“把电话给我，父亲。”
“给你做什么？”
“做什么？”
我会疑惑是当然的事情，因为我们脚底下就躺着这么大个快要死的人，他却熟视无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救人啊！还能做什么？”
“救人不考虑后果吗？”
“什么后果？”
“你把她送到医院去，她要说是你让她变成这样的，让你偿付医药费，你要怎么办？”
“那就到时候再说啊？总比眼睁睁看着她……”
我突然看见了父亲眼中闪过的一丝血光。
“爸，你……”
“别管她。”
“……”
一时间，他的这番话让我有些不敢确定面前这人到底是我的父亲，还是另有所其人。
那个忠厚慈祥的父亲，为何现在看起来如此像一头丧尽天良的恶魔？我想不通，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幅模样。
“喂！你们有谁可以把电话……”
而当我试着向公司内其他人求救时，我看到他们的眼睛里都闪着和我父亲一模一样的血光，就像是夜晚栖息于洞窟中的蝙蝠一般阴森怖人。
我不禁后退了两步，望着面前这个陌生而可怕的父亲打起了寒颤。
“咯……”
但人是需要勇气的，不论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至少现在，我还能做到一件事情。
“咕呜——”
我蹲下身子，奋力将那地上的老太太背了起来。
“儿子，你在干什么……”
“闭嘴！”
仔细想来，那应该是我第一次对我父亲如此无礼。
●
“咯……”
情况对于我来说确实有些糟糕了，这“高阶战士”的黄发山贼在断木丛中找到了我，并开始呼喊其他同伴在往这边靠近。我则是被那柄利剑刺穿了整个手掌，死死钉在了地上。
“你应该能卖个不错的价钱啊？”
眼下，那黄毛已开始眉飞色舞地打量起我浑身上下。
“看你这身穿着，应该不是城里的小鬼吧？可这附近也没村庄，你到底是从哪来的呢？”
“哪来的重要吗？”
“哼哈哈哈哈，确实，一点都不重要，只要能卖出个合适的价格就行。”
他嗤笑了两声，突然握住剑柄，将剑刃倾斜着靠向了我这边。
“咕呜……”
“但我不认为一个小鬼只身一人就敢跑过来，你附近应该还有其他同伴吧？”
“当然……没有，就我一人。”
“你一个人想过来干什么呢？找大哥哥们一起玩吗？还是说……”
他瞥向了远处的车厢，打趣地指了指。
“你的目标是那个？”
“……”
“哦呀，好像被我说中了啊？怎么？你和那车厢里的小妮子认识吗？”
“车厢？你若是不说我都不知道那里面还有谁。”
“哈哈哈哈哈，那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奋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即便整个身子还在颤抖，我也不能表现出太过于慌张的模样。他现在还未杀我的缘故是因为我能为他带来利益，只要这个关系还在，我就必须将之利用起来。
“之前有两位叔叔在湖边遭到了魔兽的袭击，我想他门应该还有其他同伴才是，就想过来找找看，没想到你们竟然都是山贼。”
“魔兽？”
将那两人的事情说给他听后，他果然有了些反应。
“这临近罗塞尔城的地方怎么会有魔兽出现？你编也得编得自然些才能让人相信吧？”
“信不信由你，只是那两位叔叔快要被吃掉了，到时候要是只剩些骨头的话，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们。”
“……”
他看起来的确是犹豫了，眉头紧皱，双眼迷离，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抿起了嘴来。我不知他到底是在意同伴还是那匹我口中的“魔兽”，但只要能分散他注意力的话，我就还有机会。
“大哥，这小鬼是……”
“沙克，你带着其他弟兄去附近找那两个家伙。”
方才那小弟刚带着人凑上来，他便头也不回地说道。
“呃……怎么了？”
“我也是刚从这小鬼口里得知的，这附近貌似有魔兽。”
“魔兽！？可是这临近罗塞尔城附近的森林怎么可能……”
“要是是赫莱森的那帮人的话呢？”
“……”
我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论如何，方才那番言论貌似是起了效果。
“明白了。你们几个，去那边，其他人，跟我来！”
说着，那小弟便安排了人手，毫不犹豫将剩余的所有人全部调进了树林里。
“那大哥，您这边……”
“就两个小鬼，你在担心什么？”
不耐烦地横了他一眼，黄毛噘着嘴反问道。
“非……非常抱歉！”
半晌，这片地方便只剩下我和那黄毛两人。
远处的马车已经很久没有了动静，里面那女孩不是晕过去了，我想就是被这黄毛给绑起来了。
“这么相信我说的话没问题吗？在你眼里我只不过是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小鬼才对吧？”
“别看哥哥我这样，我可是相当谨慎的啊，不然也不会像这样把你钉在这了。”
“但你对自己的实力非常自信，自信到自大的程度，不是吗？”
“你想说什么啊小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喋喋不休的，是想说服我放了你吗？”
“你会放了我吗？”
“当然不会，你还要为我赚钱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
“噗嗤”
就在他放松警惕的这个瞬间，一支石锥从地面窜出，瞬间刺穿了他压制着剑刃的右手。霎时间，鲜血四溅，疼痛与那石锥的重量令他不自觉地朝后倒了过去。
“嘎啊啊啊！唔——”
他没反应过来也是正常的，在几乎贴身的情况下，我瞄准了近乎一刻钟的魔法是绝不会失手的。
“臭小子！”
和我所想的一样，在受到攻击后，他肯定不会就那么丧失斗志，而是会恼羞成怒地像饿狼一般朝我扑来。因为被钉在原地无法挣脱开，我在他眼中就像是靶子一样的存在。
“隆隆”
就在他朝我扑来的瞬间，我顶着手被那利刃撕开的痛苦奋力朝后撤去，与此同时，从我原来所在的位置迅速召唤一道石锥，与他针锋相对刺了过去。
“什……”
没人会想到一个九岁的孩子会自行扯断自己的手，更没想到我早已做好了准备等他攻过来。
慌忙之下，他下意识伸出手挡在身前，代替胸口承下了那致命一击。
“噗嗤”
这样一来，他的右手便算是彻底废了。
“啪嗒”“啪嗒”
血沿着石锥逐渐淌到地上，与我方才所留下的血液混为一体，我与他眼睁睁望着中间那段强行拉开的距离，不禁四目相对了起来。
“你小子……原来不需要咏唱就能释放魔法吗？一开始为了混淆我的认知故意念了那么一句……”
他终于想起之前我故意在他面前卖弄的咒语，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
“真是不可思议，明明只是个小鬼，居然就已经掌握了无咏唱和多种属性的魔法，还能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伤到我……”
像是被打击了自尊似的，他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嘴，颇有些不甘地苦笑了起来。
“不过最让我惊讶的，应该还是你的觉悟才是啊。”
指着我那已变得血肉模糊的手，他突然癫笑了起来。
“哼哈哈哈哈哈！就算是王都的骑士也不一定有这样的觉悟啊！你小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疼痛是真实存在的，我并非钢铁之躯。眼下，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已经被泪水弄得模糊不清之际，我都能想象得到我那张因痛苦而变得扭曲不堪的脸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表情。
“老实些告诉我小鬼，你就是那头‘魔兽’，是吗？”
“猜……猜……看……”
论气势，现在绝对是我更占上风。但魔力和体力有限，若是再被他发现这种石锥我一次只能召唤一支，而且还得一定的时间来准备这件事的话，事情又会回到一开始的状况。
我得保持冷静，决不能暴露自己接下来的意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