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时间里,我本以为能有足够的时间沉睡下去,在见证这个世界的诞生后,我自认为“沉睡”是对于这个世界最好的馈赠,因为一旦苏醒,终焉与死亡就会尽数降临,非我所能控制。
那是与我所愿相违背的,如果我的存在会让一切美好的事物消逝,那么只要让我一个人孤独地死去便好。
本该是这样的。
然而,事情突然发生了。
“神明”突然从深渊中窜出,就连深深扎根于大地,本自就代表着大地的“绿”都不清楚她的存在,简直就是凭空出现似的。
她是一团不断翻滚溃烂的巨大云雾,拥有混合了各种颜色的色彩,却并没有固定的形体,有时会聚在一起,形成骇人的人类器官,有时则从云雾中伸出黏滑的黑色触手,滴着粘液的嘴,或扭曲在一起的短腿……
“她上一次出现时吞噬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并非是‘笼罩’,而是如字面上把食物吃进去,咽进肚子里消化掉的‘吞噬’,并在产下了无数后代后返回深渊,静静等待下一次世界复苏。”
前来寻找我们的“金”如此说道。
听他口中所讲述的那般,世上的一切都是她的食粮,在时机成熟之际便会被她毫不留情吞噬殆尽,这就是这个奇怪的世界那歪曲的真理。
但幸运的是,这个“神明”并不像我们一样拥有高等的智慧,只会像设计好的陷阱或魔法一样运行,会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方出现,只懂得吞噬这个世界的一切,并不会做其他的事情。
或许正是如此,她才会拥有压倒性的力量,视万物为草芥,连我们也无法与之比拟。
“金”是过去被毁灭的世界中唯一存活下来的龙族,他代表着天空,是天空中的霸主。“神明”苏醒的前夕,他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灾难,并提前逃到了苍穹的尽头。
那些比他还要强悍、想要与之抗衡的家伙要么就是在与她的战斗中力竭而死,要么就是负伤逃到了其他世界中,要么就是毫无反抗,如蚂蚁一般被当场碾死……根据他所描述的,在“神明”回到深渊的前一天中,他在尽头窥探到了那个拥有无限再生的家伙的恐怖真容,并发现了她的一项弱点。
“即便是能够吞噬一切、力量凌驾一切的存在,她仍属于生物,属于由世界的某些物质组成的生物。因此,若是能结合像你一样能够招来死亡……几乎就是如同死亡一般的存在,以及像我这样强悍的力量,或许能够打倒她。”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找到我时,他特地保持了距离,像是在提防着与那个“神明”一般的存在似的提防着我,但我明白那才是正常的反应,不如说他能来找我帮忙就已经让我十分惊讶了。
于是,在得到我的应许后,他又飞往各地,找到了与我一样拥有力量的随意生活在世上的龙族。
最为好战,掌握着“起源”的“红”。
与之相反,保持绝对冷静与理性,能够操纵冰与水的海洋化身的“蓝”。
狡黠诡诈,我们之中最长寿也是最有头脑的天空霸主的“金”。
潜伏于地,默默调查深渊之事的“绿”。
与我相对,拥有能够苏生万物,治愈一切的“白”。
……然后就是我,象征着终焉与死亡的“黑”。
在毁灭后的世界中,能够找出形成战力的便只有我们六条龙。首先不是为了世界毁灭而是为了不被吃掉,我们不得不齐心协力,听从着“金”的指挥开始了与“神明”的战斗。
那是段任谁都不愿想起的噩梦,在一次次的受伤、落败、被追杀、险些被吞噬的过程中反反复复。“金”的预测出现了错误,她的本体并非完完全全的生物,而是介于因果和现实之间的某种结合体,光靠物理的攻击无法伤及她本体分毫,我们不得不尝试利用更高次元的魔法构筑来试着对她造成伤害。
结果就是在尝试的过程中,我们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与毁灭。肉体消磨,精神堙灭,这些负担通通由担任治愈的“白”所承担,最终让她失去了视力和半个身子的知觉,直到再也不能去战斗。
接着,在无数的烧焦、冻结和雷击过后,她的肉身被“大地”所束缚,力量被“起源”所剥夺,精神被我镶嵌上最深层的“死亡”。
这样的过程持续了上百万次,直到她再也无法无法维持自身的存在,最终停止了一切活动。
这已经是几千年前的事情,
我们获得了胜利,苟活了下来,但相对的,我们的力量也已经损耗过度,再也无法达到从前的程度。
最严重的应该还是“白”的伤势,她不仅失去了一半的力量,还失去了双眼和半个身子,如今早已不能还原成龙的模样,只得缩小容器,作为人类活在世上。
我有向她问过,是否需要我来照顾她。她反倒会心一笑,对我说如果我碰上什么麻烦事的话,可以去找她。
接着,由于“神明”被封印起来的缘故,世界已然发生了改变。
原本还会诞生像“金”那样强大的生物,如今却再也不会有了。因为“神明”不仅会吞噬一切,更是会创造一切。在“神明”死后,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诞生像我们这样强大的存在的力量,再也不会了……
我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情,直到当我以为自己的力量已经被削弱得够多了的时候,死亡再一次降临了大地。
那些在“神明”被封印后诞生的生物,每个都弱小到可怕……弱小到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旁边都会夭折。
瘟疫、天灾、意外事故……一切都不过是死亡的媒介,从我身上不经泄露出的力量却足以影响到那些过于弱小的生物,引导他们一步步走向死亡。
我不愿就这么善罢甘休,想起“白”临走前对我所说的那些话,我想她能够帮助我。
但在我寻找她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因为跋山涉水而疲惫不堪,我未曾探寻附近的情况,擅自在山里的一处洞穴里休憩了下来。
我没能控制住力量,魔力尽数倾泻至方圆百里,将“厄运”扩散开来。等到我醒来时,远处的一座村落已然冒起了黑烟,成为了那天晚上让我休息的牺牲品。
然后,安德便是那天晚上我所救到的唯一的幸存者。
一起生活的那三年间我小心翼翼尽量避开他,与他保持距离,收敛魔力只让他学习一些简单可用的小伎俩。本以为会就这么平安无事地度过下去,可如今发生了那种事情,我便知道,他也开始被我的魔力所影响了……
如果我的存在会像“神明”一样吞噬他的生命,那么我情愿离开他,也不愿让他蒙受如此劫难,除此以外,我想只有找到“白”后,这件事情才能完全解决。
但在我即将快要找到她时,却从“红”那里得到了“白”死亡的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