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以风星夜平素表现出来的洒脱性子,在看到眼前这场景时也不由得内心惊惧,进而为无尽的怒火吞噬。
打破了最后一层石壁,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不是预想中的强大敌人,不是失踪已久,生死未明的先锋部队。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真正意义上的——
尸山,血海。
正如两个词最直接的描述一般,无尽的森森白骨混杂着已经腐烂的和尚未腐烂的生物残肢,杂乱地堆成无数座白骨山丘,凌乱地散落在这片空间,望之不尽。
白骨堆成的山脚旁,颜色隐隐泛黑的血液积聚成河,成海,裹挟着无数断肢残骸,向着更幽暗处流去。
偶尔血海拍在白骨堆上,翻起几朵血色浪花,甚至能听见其中自九幽传来的诅咒怨恨,随着血浪向前翻涌,只留下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回响。
空气中逸散着血腥味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挑战着所有人的心理底线,明明是宽敞安静的空间,却让所有人都觉得此处已被自冥界爬出的鬼魂所占据,在自己的耳边狞笑着。
若真存在名为“地狱”的地方,想来世间没有一处比这里更配得上这个称呼了。
谁也没有想到,书中文字竟会以这样一种直接,甚至是突兀的方式出现在众人眼前,只不过这场景却远比想象中要来得更加惊悚。
兮月姑娘和寒千雪同时捂住了嘴,飞快地向着身后通道跑去,脚步尚未及远,便已经听到了两个女孩不住的呕吐声音。
清楚传来的呕吐声勾起了其他人的连锁反应,即便是饱经世事的韩陵和武极,也各找了一个角落开始干呕。
风星夜是唯一还站在原地的人,可是剧烈颤抖的身躯和紧握的双拳都在在地说明,他并没有表面上那般冷静。
风星夜背对着所有人,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双眼逐渐变化。
浅红,深红,血红,猩红.....
风星夜自己都不知道,他那双大眼睛如今已经没有一丝眼白和黑色的眼仁,取而代之的是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色,以及那猩红中充斥的疯狂,暴戾,无尽的杀意。
他体内的小世界,此时正以一种与过往全然不同的方式运转着,原本生机勃勃的小世界此时隐隐散发出一种毁灭一切,湮灭所有的终焉气息。
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然而这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风星夜本人尚一无所知。他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这足以称之为“地狱”的场面,纹丝不动。
直到——
风星夜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已经占据了绝大部分灵魂世界的血腥暴虐为止一顿,心中的那股烦躁也有了平静下来的趋势。
真正让风星夜清醒过来的,是捂住他双眼的那双手的冰凉柔软触感,以及那清脆声音中无限的宠溺和担忧。
“小星夜,别看了。”
兮月姑娘从他身后伸出双手,轻轻盖住风星夜的双眼,让他从面前这残酷血腥的场景逃离哪怕一秒也好。
也就是兮月姑娘的这一举动,给了风星夜冷静下来的机会。
他缓缓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夹杂着血腥味的空气灌进肺里,虽然感觉反胃,却还是能够让他稍微冷静一些。
风星夜静静地站在原地,整理着脑海中杂乱的思绪,将小世界的运行方式重新调整回正轨。
兮月姑娘虽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却依旧一言不发地站在风星夜的身后,一双精致小手挡住他的视线。
大概十分钟后,风星夜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是所有人从未听过的沙哑与疲惫。
“可以了,兮月。”
嘴上说着,风星夜也伸出手轻轻握住兮月的小手,缓缓放下。
“谢谢你。”
风星夜转身看向兮月,直视着她的双眼,语气中前所未有的温柔和真挚的感激,让大方开朗,甚至可以说是不拘小节的兮月姑娘俏脸泛红,少见地没有说话,只是害羞地低下了头。
风星夜放开兮月姑娘的小手,重新将目光投向尸山血海的景象,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失去冷静。
风星夜面色冷峻,全身覆盖着一层灵力,向着这人间地狱走去。
按照他的猜测,将整个地宫化为一个阵法,与一手造就这无尽血海,剥夺无数生命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虽然并无太多事实支撑这一猜测,不过风星夜对此毫不怀疑。
如果真如他所猜测,那么这等人物,等闲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无论是地宫,还是这尸山血海。
再联合他精湛高深的阵法修为造诣,风星夜怀疑,这尸山血海大概也是一个阵法,只不过这阵法过于血腥邪门。
风星夜踏在血海之上,身形却无丝毫下陷,宛若凌空虚渡,看得武极等人啧啧称奇,他自己却不以为然。
风星夜打算看清这尸山血海的全貌,但他对此完全不了解,一旦触动什么机关警戒,自己或许无所谓,但若是把其他人牵连进来,亦非他所愿。
所以——
“大家都回到通道里,我去看看前面的情况。”
武极等人也知道此时的风星夜心情不好,状态不对,没有多说什么,回到了通道中。
风星夜看到其他人进入通道,微微沉吟,又随手向着通道的方向扔出两个铜盘。
两个铜盘漂浮在空中,展开一层淡淡的光幕,恰好将通道的入口完全笼罩。确定防御手段生效后,风星夜微微点头,朝着血海奔涌消失的方向缓缓行去。
风星夜踏在血浪之上,衣物鞋子不沾丝毫血迹,他与周围的这尸山血海虽在一处,却仿佛不在一个世界。
当他静静地走过一座白骨堆成的山丘时,低矮臃肿的骨丘中传出一声低吼,声音中有着无尽的狂怒和毋庸置疑的阻止味道。
风星夜却似乎没听到这声撼动这整个空间的巨大吼声,依旧自顾自地向前踱步。
骨丘没有再发出那震耳欲聋的吼声,却没有放弃阻止风星夜前进。
只见丘顶微微颤动,探出两只白骨爪子,撑在骨丘上,由各种白骨组成的身躯缓缓出现。
这由白骨组成的怪物体型庞大,头部的虎骨眼眶处散发着幽幽红芒,硕大的躯干上连接着几十只动物的肢体残骸,几万根白骨组成的两条巨大腿骨支撑着上半身那狰狞怪异的组合。
这由白骨构成的怪物造型奇葩,可它移动的速度却让洞里的几人捏了一把汗。
“风小子,小心啊,你身后!”
风星夜依旧无动于衷,不知道是这保护武极等人的光幕不隔音,还是他听到了也当没听到。
风星夜和怪物的距离本就不远,加之怪物那恐怖的速度,不过瞬息间,怪物已然降临风星夜的身后。
怪物身躯两侧几百只骨臂向着风星夜的背部刺去,骨臂前端不住地闪烁着寒芒,没有人会怀疑这骨刺可以轻易穿透人的躯体,眨眼间便能掠夺一条生命。
终于,骨刺扎到了风星夜的背上,白骨组成的怪物再次前冲,想要将这几百骨刺全部扎进这个始终背对着自己的人的体内。
也就是这时,那个人转头了。
俊美可爱的娃娃脸上面无表情,却又好像写满了东西,那双眼睛冷淡地看向身后足以称为“杀生利器”的怪物。
白骨怪物被那双不含丝毫情感的眼神扫视,明明毫无神智,躯体却不自主地颤抖,捅在风星夜背上的骨刺寸寸断裂。
风星夜嘴唇微动,吐出一个字。
“滚!
白骨怪物应声炸裂,爆成漫天齑粉,散入这湍急的血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