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瓢虫与行李箱

作者:椰子菠萝味汽水 更新时间:2021/1/20 3:20:26 字数:3427

“尊敬的各位旅客……”

“轰隆”声不绝于耳的列车内,播报声连续放出两次。

焦急等待下车的人们得到些许安慰。

列车的第六节车厢,此时人满为患,有个男人相当苦恼。

他的座位订在车厢的第六排靠走道位置,称得上车厢中最难下车的位置。

右手握住了醒目的深红色行李箱的提柄,箱子不小,立在走道上甚是显眼。

“在第六节车厢的某个座位交接行李箱,然后在下一站下车,这就是全部的内容,很简单吧。”

耳中又回响起那个代号叫做旗袍的女人的话。

活像是自认为优秀的、从来没做过实事的上头,与经验老道的下属说的话。

嘈杂的人群将男人拽回现实。

“喂喂喂!澜湾港可是郊区啊!”

男人狂挠乱糟糟的,看上去就没打理过的那头卷发。

又不敢擅自移动,因为他也不知道前来交接的人是会谁,万一离开了位置,错过了交接,可就完蛋了。

“这鬼箱子里到底放了些什么?”

男人丧气似的垂下双手,眼皮耷拉下来,叹了口气,神态略显疲惫。

几个站点下来,男人先后与四五个业界的专业杀手迎来生死对决,其艰难程度甚至算得上男人的杀手生涯巅峰了。

不过,那几个倒霉蛋已经塞在某几个座位上睡得香甜,估计就算列车撞毁了也叫不醒他们了。

右手传来异样感,提柄被拉拽,男人回过神,顺势松开了提柄。

拉走箱子的是个戴着帽子的年轻人,相当年轻。

男人记得,自己这个年龄时还在高中当不良,没事就欺负欺负老实人,收点生活费什么的。

“干的不错,瓢虫。”

声音很普通,就像在任意一个高中里边,随便找到的一个男生,可能成绩还算优异。

但是此时,听在他的耳中,却像是恶魔的低语声。

被称作瓢虫的男人没有回话,肌肉不自主的紧绷,寒毛直立,他默默注视着那家伙,像是野外的一头保持警惕的猎物。

直到对方逐渐消失在人流,方向是去五号车厢。

他记住了帽子的样式,灰黑色的报童帽。

在座位上又待了一会儿,这才起身径直穿过走道,经过七号车厢,最后换到了八号车厢的座位。

用手机汇报完工作进程后,他轻轻后仰,靠在柔软的背垫上。

奇怪的是,这节车厢却又几乎没什么人。

习惯性扫视一番周围,发现几乎都是空座位。

目光陡然定住,那是车厢内第八排,三座靠廊道位置。

深红色的醒目行李箱,静静躺在某个秃顶大叔的脚边,箱子显得乖巧听话。

瓢虫瞳孔紧缩。

为了防止遇到相同的行李箱,他特地给任务中的那个做了隐秘的标记。

此前他可是亲眼看到,拿走行李箱的少年去的五号车厢,中途也没见到来这里。

列车的单行通道,到底怎么避开自己,又把体型硕大、颜色醒目的箱子也给运来的?

瓢虫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想不通。

感官里,厄运像是凝成实质般,涌上意识,车厢内仿佛凭冒生出黑色雾气,渐渐笼罩周围。

他重新摸出手机,回拨了电话。

“又干嘛?”

还是旗袍那熟悉的声音,语气一如既往的戏谑。

“这次任务结束了吗?”

瓢虫不安的跺脚,皮靴踏在列车地板,发出“哒哒”声。

“当然结束了,怎么样,很简单吧?”

不知为何,女人语气中的戏谑程度增加了。

“滴--”

直接挂断电话,瓢虫反复做着深呼吸,在脑海里推演起现在的处境。

“轰隆轰隆!”

列车的轰鸣声是那样刺耳,窗外的景色加速移动,缓缓变得模糊,岚风号离开了澜湾港。

座位上孤零零的瓢虫,先压低了帽檐,随即起身,状似随意的把手插入了大衣口袋,面无表情迈步向第九节车厢,他要远离那个行李箱。

该死的,难道旗袍也被骗了,任务里边可没提到过这些。瓢虫不禁担忧起女人的安危,尽管平时对她有诸多不满。

硬底鞋子踩在金属过道上,发出阵阵清脆响亮的声音,宛如有人用铁棒敲打钢板,节奏紧密。

九号车厢方向先后进来,推着婴儿车的妇女,戴着口罩的黄发男,七号车厢进来的西装公文包男。

车厢在常人看来毫无异样,但在瓢虫眼里像是致命的蛛网陷阱。

前边秃顶大叔后方座位,是那顶第二次见到却熟悉无比的报童帽。

不由加快了脚步,不详的预感愈发强烈,猛烈跳动的心脏声充斥耳畔,我得快跑!

“终于找到你啦!”

如同击碎坚冰,突如其来的叫喊声令车厢里的气氛为之一窒。

瓢虫顿时僵在原地,不确定是否在叫他,但这个情况若不管不顾的走掉,会显得非常可疑。

自然的转过头,压低视线,令帽檐恰好挡住眼睛。

“小哥啊,这个行李箱是你的吧,刚刚落在空座位上了,我特地帮你拿来了。”

大叔缓步走近,满脸微笑,语气亲切。

闻此,瓢虫汗毛直立,转过来面对这位大叔,面露疑惑。

醒目至极的深红色行李箱,红的像是源源不断渗出的鲜血。

大叔嘴角咧开,递过提柄,“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冒冒失失的,以后可要多多注意,可别再忘了……”

“这箱子不是我的啊。”

他竭力表现出错愕感,频频摆手,心里着痛恨自己平时没有好好磨练演技。

“怎么会,我和你一样,都是坐的六号车厢,一路看你带着它。刚刚我问了别人才得晓得你还没下车,要不然事情可就麻烦了呀。”

语气肯定,大叔亲和的笑,一边拍了拍瓢虫右肩,手劲不小。

快速打量一番行李箱,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噢,好像还真是,太谢谢您了。”

又歉意的笑了笑,“以后一定注意,真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瓢虫接过提柄,似随口一问,“那个,是谁告诉您我还没下车的?我想好好感谢感谢他。”

“不错,确实应该道个谢才是。”

闻言,大叔和蔼的点点头,像是长辈展露出对后辈的认可。

“是不是那边那个家伙?”

瓢虫指向车厢那头的报童帽少年。

“对对,就是他。”

话音未落,瓢虫的后颈突然汗毛直立。

左手骤然松开提柄,飞快的后侧方撤出半步,刺骨的冰冷感擦过,左颈有温热流出,重心骤然下沉,接着一记向后的斜上肘击。

下巴遭受重击,妇人两眼一翻仰倒在地。

反应迅速的偏头躲过大叔刺来的尖刀,他的帽子也因此甩飞,反手叩住对方手腕,“咔啦”扭断。

又在对方惨叫时向前踏出一步,同时用力一拉,探出双手,“喀拉”一声脆响,利落的拧断了脖子。

再跳起一个回旋踢,踹在冲过来的黄发男头上,击晕过去。

解决完三人,瓢虫望向车厢前部,西装男不知何时也倒在廊道上,胸口插着把刀,猩红流淌。

旁边的座位上,少年朝他招手。

没有犹豫,迈出步子,瓢虫坐在与少年隔着一个走道的座位上。

少年手中有一张彩色卡片。

“箱子里是什么?”,瓢虫垂头,手中握着把刀。

“尸体。”

卡片如一只曼妙多彩的蝴蝶,飞舞在少年指尖。

“谁的?”

“阜丰市长的独生子。”

深呼一口气,瓢虫说道,“我前段时间和朋友吃饭,大肆嘲笑了某个叫做鲸的家伙。在我看来,独自一人向整个杀手界宣战。除了找死,实在想不到有任何意义。

只是没想到啊,这才过了一星期不到,找死的人变成我自己了……”

说到后面,他咬牙切齿,肩头都因用力过度而发颤。

这个阜丰,是杀手界的高层。

闻言,少年没什么表情,好像完全不关他的事,自顾自的把玩着卡片。

“嗖!”卡片突然甩出,瓢虫看都没看,探出两指,稳稳接住。

上面印着的是卡通版的七星瓢虫,密密麻麻的虫子包围了它,最终被逼上了一根长草的叶尖,它展开了羽翅。

“瓢虫很懒,不知道的人只以为它是爬虫,当见到它出于绝境,才明白过来,原来它还会飞。”

少年望向车窗外,各种颜色的斑块飞快的掠过,最后眼中只剩下彩色线条。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强忍直接动手的冲动,瓢虫问道,“你最好别告诉我,是为了一个女人。”漂亮的刀花在瓢虫手中绽放。

听到这话,少年轻笑一声,“不是。”

瓢虫目光平静的盯着少年,仿佛没听到对方的话。

“不全是,更多的是为了正义与希望。”

仰着下巴道,少年的语气显得大义凌然。

见此,走道对面的他不由撇嘴,啐了一口,“我,凭什么帮你?”

“呵呵,看看手机吧,时间差不多了。”

眉头一挑,瓢虫狐疑的打开了手机,某人的脸渐渐僵住,瞳孔也慢慢放大。

TMD!我就说!我就说这任务那么奇怪,旗袍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察觉到,亏老子还一直想着尽力保全那娘们!

竟然把我卖了!

泄愤的一拳锤在身前的座椅靠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好了好了,冷静点,要干活了。”

起身,捏住帽檐,少年拍了下瓢虫右肩。

下一瞬间,瓢虫调整回了状态,神色刹时恢复了正常,慢条斯理的整理头上的发丝。

转变速度之快,没人能想到这货上一秒脸上还青筋暴露,像是个恶鬼。

“听说你能让人自杀?怎么做到的?”

这家伙确实不是什么正常人,从他兴奋的表情便看得出来。

第八节车厢两头,陆陆续续涌入不少其他“乘客”。

“看好咯。”

咧嘴一笑,少年…不,是鲸,摘下了遮眼的帽子。

冲过来的杀手突兀的僵在原地,刹时间,脑海中、记忆里的悲欢爱恨变得透明,慢慢消失不见,仿佛从不存在,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过。

最后的最后,只剩了唯一的情绪——绝望。

它吞没了心神,那人手中的刀不知何时滑入了心脏,无力的跪在地上。

他选择了拥抱死亡。渴望自由的鲜血迸发而出,染红了附近的座椅,溅了几滴到鲸的脸上。

惊悚的一幕震住了车厢内的所有人,鲸这才回过头,望向瓢虫笑道,“很简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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