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别人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看人眼睛的吗？”
几米外的清冷女声，划过耳畔如冷风轻掠。
原本聚焦在眉宇间的目光缓缓向两边辐散开，直到两人对视。
眼里的黑仿佛被中和，淡黄微光直照入幽暗深邃，本早应驱散的阴霾，在这一瞬确实消失。
是什么时候见到的呢？
这双熟悉的眼睛。
少见的，天衡呆立在那，记忆的封盖被层层揭开，车辆呼啸驶过的嘈杂路边，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那对眸子。
……
“所以这座城市都无可救药到这地步了吗？”
那女人端坐在椅子上，神色自若，像是坐在自家餐桌上一样。
“维护社会秩序，要靠一个小孩子来做这种事。”
说这话时，天衡明确的感觉到语气中的厌恶，但那种出自真心的恶心不是对他这个行凶者。
一时间天衡不知如何回话，不多见的，如她这般的目标，以往在自己表明了对方所处境况之后，现在应该已经在考虑死后的事了。
而不是探讨社会风气怎么样。
“是，我知道你很伟大很敬业，为了社会做出了很多贡献，。为众议院极少出现得女议员，想要一举推动阳城制度的变革。可那非但不能实现，还将你带来了这里，你明白了吗？”
不论如何，她的死已经成了必然，不管她作何反应，那都已经注定了。
“你干这种事情多久了？”
啊，跟之前那些家伙相同的问题果然出现了，她想必也终于相通了吧，社会风气什么的，已经与她一个将死之人毫无干系了。“三年了。”
但当天衡抬起头看向对方时，那双眼睛却弥漫着特殊的神色。
这是男孩天衡未曾见到过的眼神，不对，应该说未曾亲身经历过的眼神。
她在可怜我吗？
强烈的不解萦绕上天衡的心神。
喂！你可是要死了啊，为什么要可怜一个想要你自杀的人？
就因为我是个小孩子？
“真可怜。”
女人想要伸出手，可她被紧紧的捆在椅子上。
听到这种话，天衡也没有很感动，对方或许想装作同情自己的样子，想让他放过她。
并且他对自己的生活方式并不感到可怜，相反，他认为自己这样才算真正的为社会作出贡献，维持社会稳定。
“我有什么可怜的？你不觉得马上就要死的自己更值得可怜吗？”
诶？我为什么要反驳？从来做事不与人解释的天衡，却下意识的问出了疑惑。
“不需要解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明白自己做的事代表着什么。”
女人的脸上又浮现了那种神色，看着他，就像一名母亲望着自己长不大的孩子，“但正因为这样，太可悲了。”
我不明白她的话，手机上的时间已经超过了预定，天衡有些急了。
“你真的不愿意自杀吗？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的家人或许会因此遭受苦难。你有这个功夫来可怜我，为什么不可怜一下你那可爱的女儿呢？”
向来平静言语的天衡，现在语气里却带有胁迫的意味。
“说起我的女儿啊，她可是和你差不多大噢，你上初中了吗？”
那女人似乎听说话只听一部分，态度和语气随意到像是在喝下午茶时的闲聊。
“明年就上了。”
出于礼貌，他还是回答了。
“哇，那太好了，你和我女儿刚好同龄。
我女儿可是很厉害的，不管遇到什么难事，她都能自己解决，从来不依赖我这个母亲。”
天衡张口，刚想说点什么，女人又接着道，“你们俩都那么聪明，要是认识了，一定会相处的十分愉快的。”
“你放心女儿和我这样的人来往？”
抓住对方说话的空隙，天衡快速说道。
“那有什么，阿姨心里清楚的很，你是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椅子上的女人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
阿姨…，天衡不知道从哪吐槽，也不清楚这份信任从何而来，自己可是一个唆使别人自杀的危险人物。
“况且啊，我的女儿可是很厉害的，你可不要小看了她，不然是会吃大亏的噢。”
明明自己还不认识她女儿。。。
“有愧疚，有难受的吧，做这种事。”
女人的话题突然转变，快得天衡怔了一下，“或许吧。”
罕见的，天衡下意识的回答。
今天的困惑次数恐怕比得上他出生至今的所有次数之和。
他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诚实回答，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说或许，在内心里，他认为自己是不愧疚的，他是认可这样的做法的。
可事实就是，他在出口后，确实感觉到了心疚。
“是我一直想要寻找的东西啊，这座城市早已不像从前那样了，我正因为明白这点，努力的想要找出原因所在，没想到却在这种状况下得到了答案。”
我听不懂女人喃喃自语些什么，只是被对方得眼神盯到眼睛有些发酸，好像第一次接受养父训练时的感觉。
“你们之间的不同。”
她看我就像看亲女儿那样，可嘴上却说着不同。
“记下来吧。”
“啊？”
女人认真的看着他，“就用桌子上那本黑色的笔记本。”
“记什么？”
这一次不是疑惑，而是确认，确认对方是不是那个意思。
“记那些自杀在你眼前的人。”
没有去问为什么，甚至出乎自己的意料，天衡答应下来。
“时间差不多了啊。”
他以为女人是在说自己要死的时间，心中没来由的一紧。
“别误会，我是不会自杀的，用你的话就是，‘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会自杀的。’”
说罢，她还轻笑出声，似乎也认为这种说话方式很滑稽。
“为什么，你就算不自杀之后也会…”
“你父亲咋教你的，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怎么可以不看别人眼睛呢？”
女人打断了天衡，紧盯着他的双眼，明明是一个坐在椅子上任人宰割的瘦弱女子，此时却给予了天衡极大的压迫感。
他不敢看，在之前天衡就发现，他似乎不想让女人死了。
“喂！你听到了没有，快让阿姨好好看看你的眼睛。”
有些没好气的道，女人晃动着椅子，一把年纪了说起话来跟撒娇似的。
闻言天衡只得照做，直视了女人的双眸。
预想中的神色没有出现在女人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轻松，仿佛放下了一块石头，女人微笑着，那双眸子看向自己的眼里光彩流转。
那是希冀，是希望啊。
“对了嘛，嗯，你还长得挺帅，和我女儿蛮般配的，要不要考虑一下入赘啊？”
女人依然说着不着调的言论，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天衡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刹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的能力失效，天衡知道自己的任务失败了，但他并没有感到失落。
“天色不早了，今天和你聊的很开心，可以放我回去了吧？我还得给女儿做饭呢。”
听到女人的话，天衡想也没想，上前解开了绳索。 做完这件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荒谬。一个专业杀手被任务目标说服把人给放了？
女人随即起身，双手抚上了天衡的脸，他清晰感觉到手掌上的温存，“孩子，我们的生命是不会消逝的，他们会随着希望延续，希望会随着你们延续，你们的未来就是新的希望啊。”
天衡愣在了那，视线跟随女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房间门口。
……
隐约过了很久很久，但又只是一瞬，“实在太美了，我不敢看。”
天衡笑了一声，回道。
“你费尽心思找到我，就为了说这些？”
从少女的言语中听得出她的镇静，丝毫未因夸赞有所动摇。
“不好意思，一不留神说了真话，当然不是为了这个。我是想找少女神探也就是你，应聘。”
“应聘？你擅长什么？”
少女不知为何警惕的神色缓和许多。
“华生能做的，我都可以。”
“华生可找不到我，不过我接受了，谁让现在我确实需要一个帮手呢。”
闻言，天衡微微一笑，那是出自内心的笑容，“可否知道你的名字呢？”
莫名的大风呼啸而过，天衡略长的头发应风吹起。
“灵佳雯。”
她抬手按了按帽檐，轻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