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很放松,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会做……”
沐弘景复述到这一句之后,等了好久,也不见沐芙蕖传来下句指示。他也不敢催促,又等了一会儿,这才从沐芙蕖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那张美丽的小脸上神情呆然、双眸无神,像极了被催眠后的模样。
“别拿你哥开玩笑啊,你以为我是笨蛋吗?”
沐弘景将怀表收于掌心,又好气又好笑地抱臂而立,摆出一副看穿了沐芙蕖诡计的英明做派。结果后者还是一动不动,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这让沐弘景有一点点喉咙发干。
自家小妹从母亲那儿继承来的容貌自然没得说。
虽然因为年龄缘故,只能算是个上好的美人胚子,但是再等个两年,什么春城最美啊、南滇明珠啊之类的头衔,统统都要让位给她!
平时小妹总是古灵精怪,沐弘景倒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她这么一安静下来,好端端地坐在那里,精致得宛若一具粉雕玉琢的布偶。
有一种……诱人堕落的魔性魅力。
“我要生气咯?”
两人相视半天,沐弘景尴尬地挠了挠脸颊,试探性地问道。
因为刚才在拿枕头打沐弘景的时候,起身得太仓促,裙边略微上翻,少女纤细的小腿和精致的脚踝都被一览无遗,这是很私密的部位了。
“好,够了,再开玩笑我真的要生气了!芙蕖!”
沐弘景面红耳赤,又要按捺心弦,又要承担随时被嘲笑一顿的压力,他愈发感到气恼。
“兄长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结果,沐芙蕖还真的小声回应了沐弘景苍白的威胁。
“你刚刚叫我什么?”
沐弘景有点不可思议,他就从没见这小妮子这么温柔过,居然还特别礼貌地叫了声兄长大人,他只见沐玄征被叫过那么一次。
“兄长大人。”
沐芙蕖顺从地重复了一遍。
“咳,再叫我一遍,声音再温柔一些。”
这下子沐弘景真有点飘飘然了,他虽然笃定沐芙蕖在逗他玩,但是被这么称呼的感觉确实不错,难怪沐玄征那骚包会一脸暗爽啊。
“兄长大人~”
那个柔媚的尾音,再配上沐芙蕖懵懂的面容。
“再再再温柔一点。”
自认为赚到的沐弘景不再担忧被嘲笑,他反倒轻松了起来。
这次沐芙蕖并没有照办,她双手撑住床面,迎着沐弘景疑惑的视线,挪动膝盖爬到了沐弘景面前,用白嫩的胳膊轻轻勾住后者的脖颈。
她把嘴唇凑到沐弘景的耳边,裹挟着一阵扑鼻的暗香。
“兄~长~大~人~”
一股温温热热的暖流以耳廓为起点,迅速流经了沐弘景的四肢百骸,他猛地捂住鼻子,感觉滚烫的血液开始在某一个点汇集。
“我认输,你赢了。”既然沐弘景自己可以感觉到,那么贴得极近的沐芙蕖自然也能感觉到,他不加掩饰地抹了把鼻血,无奈说道,“小祖宗,我都已经认输了,你还嫌我出的糗不够大吗?”
香气仍在源源不绝地流上来,几乎要把沐弘景薰醉了。
沐弘景低下头,他呼气呼到一半,才意识到那些炙热的气流全吹到了沐芙蕖娇嫩的脸蛋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慌慌忙忙地扭过头,用余光继续打量正呆呆望着自己的沐芙蕖。
苏轼有句诗,叫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沐弘景以前一直觉得很扯,因为他既不爱看山,也不爱苏轼。现在,他却对那句诗产生了相见恨晚的赞同感,恨不能与苏长公举杯对饮。
远近高低,原来是真的有不同啊!
和一个美少女每天打招呼、道早晚安、一起吃饭、聊天、开玩笑……和用一种随时能推倒的姿势紧紧抱着这个美少女,真的……完全不同。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张稚嫩的红颜,沐弘景在心里面感叹道。
之前为什么没发现她这么漂亮呢?
离得太近了?确实。自打五岁起就和这家伙生活在一起了,她刚出生的时候也在产婆那里看到过她,脸皱巴巴的,头顶毛发稀疏,全是血而且还哭个不停。我那天晚上回去是不是做噩梦了来着?
小时候也是,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她,还被一堆人教训必须爱护妹妹,听得耳朵都磨出茧来了。仔细想想这家伙小时候就坏得冒水啊……
不过,灵徽掉湖里那次,她是第一个下去救人的。
看着鲜艳欲滴的嘴唇边,不小心遗漏下来的碎屑,沐弘景的舌尖已经不由自主地泛起酥润可口、甜蜜清香的鲜花饼味。
“芙蕖……”
他闭上眼,声音沙哑地说道。
“嗯?”
沐芙蕖轻轻歪了歪头。
“醒来要把这一切忘掉,然后……”沐弘景睁开眼,他粗糙的大拇指按在沐芙蕖的嘴唇上,轻轻拭去了那点碎屑,“安心休息,睡个好觉。”
“兄长大人……”
沐芙蕖的声音一下子小了起来,眼皮也不住地耷拉下来。
“算了,叫我弘景就好。”
摸了摸小妹的头发,沐弘景恋恋不舍地说道。等到沐芙蕖躺下以后,他掖好被角,又将剩下的鲜花饼包好,轻手轻脚地走出了闺房。
“嗬——”
站在台阶前,沐弘景深呼吸了一口寡淡的空气,伸了个懒腰。
他望了一眼从右手无名指上垂下的怀表,他摇了摇头,内力流转后,信手捏碎了那枚银质怀表:“无用至极,徒堕我青云之志。”
说罢,沐弘景随着轻风洒尽了手里的银屑。
刚才的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挺拔如松的少年又恢复了之前那般吊儿郎当的站姿,他哼着小曲儿,摇头晃脑地走出了别院。
过了好久,沐芙蕖才睡眼惺忪地爬了起来。
她轻轻揉了揉眼睛,打开了一旁包着鲜花饼的绢布,从里面拿出一枚和之前沐弘景手中一模一样的怀表,挂在食指上轻轻荡了荡。
“讨人厌的小屁孩,没事还装什么城府……”
“啪”的一下握住怀表,沐芙蕖的眼睛里哪儿还有半分睡意。
至于本该被包在绢布里的鲜花饼,则不见半点踪影。
许是被哪个笨蛋拿去捏碎了也说不定……
“早知道就让你抓一把茶叶出去了。”她的语气虽然很不满,眼角却带着一丝轻快的笑意,“这包鲜花饼我可是一口都没吃到啊。”
“弘景哥~”
夕阳西下,美丽的残阳从地平线一路蔓延过来,染红了大片土地。
从高空俯瞰地面,四周茂密的森林被一条线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半。愈是靠近那条线,两旁的树木就愈是稀疏,鸟兽的踪迹也几近于无。
这里离南滇的中心春城还有一段距离,也算是一条大路。
现在恰巧有一支商队正经过此处。按理来说,此时天色已晚,商队不应该前行,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入夜后人困马乏,就得在野外扎营。对于山匪流寇而言,这就是再明显不过的目标了。
南滇虽然地处内陆,但是近两年来风调雨顺,没有大旱也没有饥荒,因此有不少临近省份的灾民都逃荒过来。
这些灾民没钱没地,不想被活活饿死,就只好落草为寇,靠抢掠弱小的村镇和过往的商旅挣口饭吃。
毕竟世道不好,多多少少都得死点人嘛……
当然,那些面黄肌瘦的灾民也懂得挑选目标,像这样的大商队必然有大批武者保护,真打起来,一碗茶的功夫就能把他们全杀光。
也正因为流寇不敢侵扰,商队里的人都很放松。
一群鲜衣怒马的公子哥闲着无聊,也不知是不是要炫耀自己的马术,特意驾驶着骏马,跟在商队里年轻女眷的马车旁绕了几圈。
爆发出一阵哄笑后,公子哥们被马车里的婢女粗声轰走了。
“看到了吗?那个呆瓜。”
他们快马加鞭,跑到了商队的前半段,为首的那个公子哥举起马鞭,遥遥地指向了远处一个斜坐在马夫旁边的粗犷男子。
其实那人年纪不大,只是他胡须蓄得老长又不加打理,再加上乱糟糟的头发,看上去老了整整十岁。
“嘿嘿,我知道,据说是掌门的私生子啊……”
这些人正议论着,天上忽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鹰鸣,原本在痴望天空的男子瞬间面容严肃,如夜般深沉的眼瞳里有一道精光闪过。
他一抖长袖,站起来大喝了一声:“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