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罗浮山从来没有这样冷清过,平日里的热热闹闹显得它小的很,但现在才发现,虽然名字中带了个小字,却比往日要大上许多。至于为什么会冷清,是因为山上少了一个人。
平云观的李道士在昨天晚上羽化了,虽然说是羽化,但李朔月那里不晓得,自己的师父怎么可能有那样大的法力,自然只是如同凡人一般死去而已,不过说的好听些罢了。
李道士具体叫什么,没有人清楚,山下的村民都这样叫他,就连他唯一的徒弟也不知道他的全名。
李道士是什么时候到这儿的,也没听说过,不过这座山的名字却是他取的。他此生唯二的骄傲,其中之一便是从道家名山罗浮山中出来,所以他取了小罗浮山这个名字,当然,他是否真的是从罗浮山中的道观里出来的,也没有人验证过,或许只是这个老道士的吹嘘而已。
而他另一件骄傲的事情则是收养了徒弟李朔月。据老道士说,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因为是初一,所以晚上也没有月亮,只有微弱的星光。老道士本来是打坐冥想,却突然心有所感,不顾冬夜的寒冷,披着衣服出了道观,发现了被遗弃在道观门口的孩子。
当然事实的真相我们也不得而知,不过据李朔月反映,因为道观里没有茅房,所以他师父一直都有半夜出门上厕所的习惯。
老道士打了一辈子光棍,自然也没个孩子,但却对孩子喜欢的紧。见有人将孩子遗弃在这里,老道士也就收养了。本着名字只是的代号的原则,老道士一开始想给他取名叫李一,但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换了个叫李朔月的称呼,长大之后的李朔月也一直庆幸师父这唯一一次的‘鬼使神差’。
不过一时兴起的收养很简单,真正喂养孩子却难的很。小孩子太小只能喝乳汁之类的东西,可老道士一个男人哪来的奶水呢,山上也没有头牛羊什么的。无奈之下,老道士只好下山挨家挨户的询问。
但长年的战乱,百姓早已民不聊生,即便小罗浮山地处偏远,也免不了受影响,所以根本没有多余的奶水施舍给老道士师徒俩。不过好在有一户也没有充足奶水的人家给了老道士建议,让他用米熬成米糊喂给小朔月吃,这才让李朔月健康的度过了婴儿时期。
原本老道士是不准备让他也当道士的,但后来转念一想,与其等到他长大以后下山被抓壮丁,还不如在这小破观里当个道士呢。平常算算卦,画画符,种种地,倒也可以在这乱世中好好的生存下来。于是老道士给他起了一个初一的道号,便开始教朔月一些东西。当然,在李朔月看来,大部分都是忽悠人的,真正有用的还是教会自己认字写字。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样一个老道士却写得一手好字,以前还算安宁的时候还有人花钱买他的字呢。也就靠着卖字的钱,老道士才盖起了这样一座小小的道观。受到老道士的熏陶,李朔月的字也是写的相当不错,只是比老道士少几丝神韵而已。
“师父,为什么我写的字感觉就是比您写的差些呢?”
李朔月常常拿着自己认为最好的字和老道士比较,然后失落的跑去问老道士。
老道士却从来没有告诉他问题出在哪,每次都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一手摸着李朔月的头,一手捋着自己的胡子,眼睛看向天边,意味深长的说着同样的一句话。
“等你长大以后就知道了。”
可是光阴流转,等着等着李朔月已经十九岁了,他的字依旧没能赶上师父,仍然没有长大,但老道士却没有继续等他,悄悄的离开了。
李老道的葬礼办的不算多盛大,这还多亏了山下村民们的帮助,因为老道士生前经常免费的帮他们看风水,超度死者。如果不是他们的帮忙,就凭平云观那点积蓄,买上一副棺材就已经是极限了。
因为是农忙季节,前来的村民也不可能待上多久,所以很快就下葬了。一个几天前还说话的人,现在就剩下一堆土和土堆前的墓碑,墓碑上写的还是李道士,朔月到如今都不清楚师父的俗名甚至道号。
一切结束,只剩下最后一项,诵读超度经文。这项事宜靠李朔月一个人就够了,因此村民们也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只剩下李朔月的声音。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庆云开生门,祥烟塞死户,初发玄元始,以通祥感机······”
这是李道士交给初一的唯一一种超度经文——《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这也是李朔月第一次诵读。
读完全部的经文,太阳也只剩下血红色的余辉了,李朔月又在老道士的坟前坐了很久,直到星星全部显现,这个夜晚并没有月亮,就如同老道士捡到他的那晚一样。
回到平云观,已经是深夜了,可李朔月现在并没有什么困意,于是索性整理起这个小小的道观,毕竟这也算是师父传下来的遗物了。
道观小的很,李朔月没花多少时间就把其他房间整理好了,最后来到老道士的房间,也是他羽化的地方。这次李朔月没有之前那样迅速了,他仔仔细细的打扫着每一处角落,有些不忍心破坏师父最后的痕迹。可是人生总是要向前看的,即便不舍,还是要继续。
就在他整理师父的书桌时,李朔月突然发现了一张写折起的纸张。这张纸放的并不隐蔽,甚至于是故意想让李朔月发现的,但因为之前师父的死给了李朔月不小的冲击,所以导致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它。
李朔月轻轻的拿起,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吾徒李朔月亲启’,龙飞凤舞的字迹,很明显是老道士生前留下的。
打开纸张,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初一,为师自觉大限将至,特写此信于你。待为师离去后,你不必仍守此观,大可云游四方,若想还俗,亦是可以。但无论如何,望你一切以自己性命为重。
还有一事,为师一直难以决断,不知是否应该告知于你。但我彻夜深思,还是决定将它说于你听。在供桌的香炉下,有一张百鬼图,它是我捡回你时,在你身边一起被留下的。
它可能和你的身世有关,我研究了许久,却不得其中奥秘,或许只有你可以破解其中真谛。但破解的路途可能危险重重,到底如何,你自己判断。
在这里,为师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一切按你自己的想法即可,不过切记,还是性命最要紧,千万不要犯傻。”
信中的信息让李朔月瞬间呆住了,他从来都不知道,还有一张画跟着自己一起被遗弃。虽说已经过去十九年了,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出生,可是那是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现在突然间冒出一个可能可以揭示自己身份的画,李朔月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他跑到供桌前,先拜了拜平云观中供奉的三清像,然后将那十几斤的大香炉给移开了,里面赫然出现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丝帛。
李朔月将丝帛打开,上面画满了各种鬼怪,但都只是勾勒了大致的线条,有些都看不清具体长什么样。
正当李朔月仔细研究丝帛上的画时,丝帛突然浑身冒出金光,把李朔月的呆住了,而就在李朔月呆在的时候,丝帛再次变化了,它整个化作了一道精光,然后没入了李朔月的眉心。李朔月只觉得脑中一阵混沌,然后便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整整昏过去了七八个时辰。可是醒来却没有昏迷后的难受,李朔月反而感觉自己从未像现在一样清醒。
他又活动活动了身体,想检查一下身体有没有出现异常,可是这一检查,倒是把他吓了一跳。他自己的身体素质上升了好几个档次,无论是速度,反应还是力量,都超过了一般成年人。而且,李朔月还发现,自己的身体中多出了一股奇怪的力量。
这股力量并没有给他带来不适,反倒让他感觉无比舒适。经过李朔月的反复研究实验,终于确定了它就是以前老道士曾经告诉过他的法力。不过之前自己无法修炼出法力,所以师父也就没有继续说关于法力的事情。李朔月还一直以为,那不过是师父骗他的把戏而已。
除了这些变化之外,那张百鬼图也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而且只要他想图中的一个鬼怪,丝帛就会像出现在他的眼前一般,而且只显现他所想的那个鬼怪。虽说依旧只是简单的勾勒,但却比之前细致许多,完全可以分辩。
虽然不知道李朔月依然不知道这张图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不管怎么说,它的确因为自己变化了,而且还带给了李朔月强大的力量。
想到这里,李朔月突发奇想,“我现在能不能使用符咒呢?”
之前老道士虽然教过他如何画符,但李朔月尝试了很多次,画出的符箓都没有效果。
说干就干,因为在平云观中,所以李朔月也就不设法坛了,直接将之前葬礼上没用完的果子,茶和酒供在神龛前,焚香祷告,然后沐浴净身,最后准备好笔墨,朱砂和符纸。
一切准备就绪,李朔月整理好了心境便开始念笔咒、纸咒和水咒了,三咒念完,拿笔在符纸上一气呵成,最后口中含水,在符箓上喷出水雾,就完成了一张符箓。
画符的过程虽然繁琐,但李朔月在以前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所以现在也算是轻车熟路。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在画的过程中感觉到了体内法力的流动,注入到了符箓中。果然,李朔月拿起刚画好的符箓,可以明显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他成功了。
不过老道士只教过李朔月安宅驱邪符,所以也不好观察这符咒的直接效果。
一阵喜悦过后,李朔月再次陷入了沉思,得到法力固然让他心情大好,但他现在还是面临着两个选择。
一个是留在平云观,靠着耕种和做一些小法事生活,现在的自己有了法力,完全可以独自做完一整场法事了。这个选择就是重复着之前的生活,然后将百鬼图的事情抛在脑后。
另一个选择则是去云游四方,这人间妖鬼横行,自己大可靠着法力尽可能的斩妖除魔,然后还可以探寻百鬼图中的秘密。但这个选择的弊端显而易见,斩妖除魔的道路绝对是危险重重的,所以一不小心就可能命丧黄泉。
李朔月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去云游四方。不仅仅是为了弄清楚百鬼图的秘密,还是为了体验一番他师父曾经云游的经历,况且,除魔卫道,本就是自己的职责。
当然,他还是给自己定下了很多规矩的,首先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保证自己的小命。至于其他的规矩,李朔月还没有想好。
平云观本来也就没有什么东西,不过李朔月还是仔细的找寻了一番,结果还真发现了些有用的东西,一本自己师父写的书,还有一把桃木剑。
书中有许多关于驱邪的事情,以前他师父并没有拿出来过,李朔月准备在云游的路上好好的研读一番。至于桃木剑,是老道士做法事时用的,想来有不错的驱邪效果。
收拾完这些东西,已经是夜晚了,李朔月昨晚就没有休息,虽然刚开始因为兴奋没有困意,但现在已经累的受不了了,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起来,准备明天再离开。
李朔月这一谁就是四五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了。他背着包袱从山上下来,不一会就到了山脚的村子了。
农忙回来的人见到他纷纷打起招呼,
“初一道长,背着包袱是准备去哪儿吗?”
“我准备出门云游了,”想了想,李朔月又补上了一句,“还烦请大家每年如果有空,帮我为师父上柱香,平云观就送于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