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啪啪”
空气中回荡着某人用力地鼓掌而发出的声音。
“说得好,爱丽丝!你终于肯按我教你的那样说了呢!只要你想做还是能做好的嘛,很帅气哦~”
说话的人,正是支配着整个【王国】的男人——M。在和他的亲卫队少女如排练过的那样一起帅气地报出名号之后,他竟然自毁形象般地为少女喝彩起来。
像是在学园祭看到自己的女儿在舞台上精彩的表演而忍不住在台下挥动双臂的父亲一样,男人此时的行为看起来就是这么的不忍直视,刚刚的威严和霸气简直就像是开玩笑一样地眯起一只眼睛溜走了。
“闭嘴,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
但是女儿似乎对此并不感冒。等待着男人的是少女冷漠的回答和一个“再吵杀了你”的可怕眼神。
是的,上演着一出父与女的闹剧,眼前的两人正是来自【王国】的间谍——【王国】的首领和首领的保镖。
而我此时的心情,更是比那出无聊的闹剧更加糟糕透顶。
他们很强。
亲身和这两人对峙过之后,我才能体会到这两个人的强大。明明他们正在悠闲地聊天,特别是M,几乎完全是在全身心地发情,而没有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战斗上。但就算如此,我丝毫也不敢移动。
如果换做别人,让我看见在战场上,在敌人面前悠闲地开着小差,一定会笑着冲上去赏他们几刀。
但现在的我却不敢移动。
只是在轻松愉快地打情骂俏而已,我却被两人的身上的魄力所震慑了。
无论是毫无架势可言,只是一只手转着一串钥匙,另一只手随意地插进风衣的口袋里的男人,还是穿着西洋风的可爱洋装,以握剑的姿势双手握住那把黑色长柄伞的少女,两人都没有特意地做出迎击的姿态,却又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到不敢接近。这种无懈可击的气势,毫无疑问地证明了他们的强大。
我的面前出现的是拿着伞的少女。而在我的左手侧,与宇文东切对峙着的则是将那串钥匙收回手心,双手用力拍响发出阵阵混杂着金属音的掌声的【王国】首领——M。
没有和他对上真是太好了。我的心里发出这样的欢呼。但事实上,现在我所处的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庆幸的情况。
少女很强,虽然威压上可能不如另一边的M,但是她也绝对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菜鸟,至少靠我一个人是难以战胜的。
先去和宇文东切汇合,然后逐个击破吧。
虽然我想这样做,但是她貌似不会允许我去妨碍M的战斗呢。
少女黑色的双眼直直地盯着我,就像一只发现猎物的猫,绝不容许猎物在自己的视野里消失。这个时候我要是转头的话,刚刚那两道将旋风劈裂的刀痕可能就会把我的身体也劈成两半吧。所以我不能逃走。
我放弃了和宇文东切汇合,握紧手中那把因战斗而变得破破烂烂的倭刀,向少女的方向踏出一步。
“不要过来!”
她尖叫道。
“你...投降吧。”
然后少女的声音恢复到了原来声线,冷漠、平淡而缺乏起伏,十分让人感到无趣的声线。
“有什么好处吗?”
面对少女的提议,我发出疑问。
不问因果,不问理由,我感兴趣的只是最后到手的结果——利益。
只要是对我有利的事情,理由、伦理、信仰这些我都可以舍弃,但唯一不能舍弃的只有这对利益的追逐而已。
“投降...可以保住你的性命。”
少女如实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一阵风拂过,吹起了她两侧的发髻。乌青的头发在空中随风舞动,我看见了她的眼睛。她的双眼里毫无没有映出内心的情感,映出的只是...面前的敌人被斩杀,变成尸块堆在血泊中的样子。
“你这是虚张声势吗?”
不,这才不是虚张声势。她真心地觉得我会毫无还手之力地死在她漆黑的剑下。至少她的眼睛是这么告诉我的。
“不要过来...投降吧...拜托......”
由命令变成了请求,少女的语气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也许正是这语气的变化让我看到了一丝获胜的可能性吧。
“我拒绝!”
我莫名地受到鼓舞,双手握刀向少女冲去。
刀上泛起白光,刀身的周围也飘动着无数个光点。我一边奔跑着一边向什么都没有的空中挥出几刀。被斩到的地方,准确来说是空气,产生了几道白色的斩痕,像旧时的武侠小说里描述的剑气一般向少女的身体飞过去。
这个技能是我刚刚灵光一闪而现场创作的。从来没有试验过,能够成功地用出来还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这招的灵感来自少女刚刚用来斩断我的的风暴的那两道劈裂大地的斩击。看到她用出那个,我突然想到那个可能可以用这种方法再现出来,虽然原理可能不太一样,但是效果,最少从视觉效果来看,应该是相似的。
嗯...难得想出的新技能要叫什么名字好呢?好麻烦,起名这种事情果然麻烦死了。对了,因为发着白光看起来像月亮一样所以就叫【月牙】吧。
虽然听起来有点耳熟,但是在天启的世界里早就没有版权一说了,就算再怎么抄袭也不会被起诉吧。
我一边前进一边不停地挥刀,发出数条【月牙】向她的身体飞去。用她自己的技能对她进行攻击,这样一想还真有种以牙还牙的快感。
这样下去说不定能赢。我又琢磨起了少女刚刚那句话到底有什么含义。没有经过太多的思考,得到的结论依旧是可能会赢。
虽说这只是一个可悲的错觉罢了。
她把伞举向身前,和手臂处于同一高度。此时,我的【月牙】已经逼近她的身体,再过不久她就会被斩成两段。
然后,伞打开了。
漆黑的穹顶完全展开,将少女的身体完全遮掩住。就像一个不破的铁幕,将一条条白色的【月牙】挡下。
不,那不是挡下,而是像是【月牙】主动避开了那黑色的穹顶一般,自行从穹顶的边缘绕行了。其证据就是,能够清楚地看到穹顶周围的岩石被高速的气流砍出了一道道痕迹,而穹顶之下的少女——被冠以魔女之名的她却毫发无损。
“不要过来…”
穹顶之下的她发出请求,声音略带颤抖。
“再继续靠近的话…继续靠近的话…”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让人怀疑被笼罩在黑色的穹顶之下的她是不是哭了起来。
“不行…已经…控制不住了…”
真是糟糕的台词,难道说和表面上的冷漠不同,其实少女意外的是个工口的孩子吗?
一般来说听到这种不明所以我发言我应该会更多地思考一下其中的含义的,但是这次我却失去了那一如既往的警戒心。
或许是得到了新的力量有点得意忘形了,又或许是看到敌人是看起来比较柔弱的少女所以放松了警惕。
真是受不了,要是早点发现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少女的声音刚刚消失,以她的身体为中心一个半透明的紫色光罩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外扩张,最初半径只有一米,在不到一瞬的时间里就扩张到了五米以上。
那是穹顶,是魔女被赋予穹顶之名真正的原因。
来不及躲避,紫色的光屏穿过了我的身体。但是和预想中不同,这穹顶似乎不是冲击波一类的东西,在光屏通过的瞬间,身体并没有感到巨大的冲击。
结束了?难道那声势浩大的攻击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不,刚刚只是个信号,真正的攻击现在才要开始。
紫色的穹顶扩张到了最大的距离,然后消失了,在一瞬间一同消失,什么都没有留下,看不到任何痕迹。但是一切都已经改变了,在刚刚的一瞬之间,整片半球形的空间都变成了穹顶——属于那个魔女的,孤独的世界。
没有留下痕迹,正因为没有痕迹,所以才显得更加可怕。
“快逃!”
少女发出尖叫。
不知为何,这次我选择相信了少女的建议。
我马上改变方向,开始向与她相背的方向跑去。
但是已经太迟了。
第一秒。
手指上出现数条细小的裂缝,赤色的血如泉涌一般从裂缝中溅出。
第二秒。
手臂上多了一条巨大的开裂,同时脸上也多了一道不知何时被划开的伤口,虽然伤口都不是很深,但是血从伤口中如同倾泻般地流淌着。
第三秒。
右腿的肌肉被什么斩断了,由于伤口撕裂的痛苦,我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每一次迈步都会有一股灼热的痛感从小腿处传来。
第四秒。
我把身体抱成一团,向前飞扑,狼狈的在地上滑行,终于逃出了那死亡的穹顶。但在滑出去的前一瞬间,腹部的肌肉裂开了,就连剧烈奔跑之后想要大口地喘气都会感到一阵温热的疼痛。
虽然用尽全力地逃跑,却还是没能逃过被斩杀的命运,还没有致死可能是唯一可以称得上走运的地方了。
我无力地坐在地上。看着五米之外将伞收起,自然地握在手上的少女。心中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还是那孩子气的发型,还是那身可爱的洋装,还是那个仿佛什么都没有却又仿佛在为了什么而悲伤的表情,明明这些都是一样的,丝毫没有改变。但此时的她在我的眼中却却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可爱,甚至让人想要玩弄一番的少女了。
现在的她是那么的恐怖,一看到她的身影,我全身的伤口就会淌出更多的血液,一同发出恐惧的哀嚎。
【魔女】
此时我的心里只能想到这一个词来描述我眼前所见到的东西。
“这就是你的能力吗,魔女?”
愤怒,恐惧,更多的是后悔,这些情绪充斥在我的心中。一半是出于拖延时间,一半是出于真的想知道,我提出了一个我早就猜到了答案的问题。
“……”
娇小的魔女没有回答,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了手上的长伞,手上过于用力,以至于握着的那只手也微微地颤抖着。
“投降吧…你没有别的选择。”
她再次说出了这句话。不是命令,不是请求,更多的是同情,善良的魔女正在同情她那血淋淋的敌人。
“如果我要逃走呢?”
直到最后都不放弃希望,直到闭眼之前都去想着不用合上的方法。这大概是被【利己主义】彻底支配的我唯一能够称之为优点的地方了吧。
“那就逃吧,我不会追击受伤的敌人。”
少女的眼中没有一点阴霾,那是一双与说谎者无缘的眼睛。善于欺骗的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这样真的好吗?这样我可能会去帮助我的同伴一起围攻你的【王】然后杀死他,难道身为保镖的你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吗?”
不知为何,今天的我真的有点多管闲事。可能是看不太惯少女这过于正派的行为,又可能是看到过于善良的她,让龌龊的自己有点无地自容。我想看看她在利益面前是否会向龌龊的我一样舍弃尊严。
“你们杀不死他。”
少女冷静地回答道。
“他不是会被你们这种人杀掉的男人。”
残酷的宣判。
因为不会被杀死所以不用去保护,因为完全不会造成威胁所以就算放走也没有问题。
完美…多么完美的算计。
我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向宇文东切的方向跑去。
少女不会说谎,那么她说出来的话应该不会是骗人的。她不会追击受伤的我,所以我可以去和宇文东切合流。
我拖着一条受伤的腿,一瘸一拐地跑向和M交战的宇文东切。在少女的眼中,此时我狼狈的背影一定非常丑陋吧。但是我并不在意。
我的心中没有一丝羞耻与惭愧。就算是被击败,被怜悯,最后还留下一个那么难堪的背影,我的心中也感受不到耻辱。那种没用的感情,打从一开始就被我扔在路边的垃圾箱里了,所以我也不会被那种感情所羁绊。
无法杀死?那又如何?
无法战胜?这又有什么关系?
说到底真正重要的并不是杀死与获胜不是吗?
没错,真正重要的事情,真正能让我为之倾倒的事情,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件。
突然,我笑了起来。
想到了一个不错的点子。
没错,只要这样就可以达成了。
只要这样就可以将其贯彻了。
我笑了,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冷笑着,瞄准宇文东切的背后,掷出。
冰冷的刀刃划开战场上粘稠的空气,回旋,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