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画五官吗？”
短短的一句反问，落在众人耳中不亚于平地惊雷！
身后的两人下意识的把手放到了腰间。
咳咳。
赵开明轻轻咳嗽了两声，撇了眼身后的两人，投一一个冷静的眼神。
再看了眼身边的陈煜，能感觉到他的吃惊，可表情上却不露分毫异色。
好镇定的人。
赵开明暗暗咋舌。
“确实没有。”陈煜看似还是很随意，实则精神高度集中“我为此还觉得很遗憾呐，没能亲眼目睹佳作的诞生。”
“佳欣姐，我有那个荣幸现场请您画上一笔吗？”陈煜开玩笑似的说道。
“我……好吧！”
眼前这个俊俏的小男人始终很和蔼，但白佳欣女人的直觉不断提醒着她，眼下并不是自己选择的场面。
这个男人也不是在征询意愿，而是要求自己这么做！
……
白佳欣的基本功相当优秀，拿出一张白纸，几分钟就勾勒好了一张女人的面孔。
仔细观察了一下，白佳欣摇摇头，又抽出一张纸。过了几分钟，看着再次落成的面容，她还是不满意。
如此反反复复，稿纸都废了二十多张。
“不行，没有灵感，我画不出来那种感觉了。”
沮丧的扔下手里的笔，白佳欣说道。
“有时忽得惊人句，费尽心机做不成。偶尔状态不好不必太在意。”
五官无法复刻，陈煜并不意外这个结果，所以也谈不上失望。
他还有心思宽慰对方两句。
“我能看看这些吗？”
得不到原稿，陈煜将目光转投向了白佳欣新画出来的那些作品。
“这些废稿？你随意。”白佳欣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陈煜对这些也感兴趣。
陈煜接过了那些废稿，大概在手里翻阅了一下。每一张纸上的女性面孔都大有出入，很难让人相信这些纸张上绘出的是同一个人。
按理说以白佳欣的美术功底，想复刻自己曾经的作品，就算不能完美还原，也不至于出现这么大的差别。
不过陈煜也没有挑明这点，拿出手机拍照留底。
“我蛮喜欢这幅画的，所以还想向佳欣姐取取经。能给我讲讲这件作品的今生前世吗？”
“说不定我也能从中受到启发，画一幅毫不逊色的大成之作呐！”
陈煜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
如果能借此找到红门的线索，这样的画作他必然满意无比！
“你想的话一定能做到的。”白佳欣先是捧了陈煜一句，“至于这幅画，说起来惭愧，也是我突然心血来潮，稀里糊涂就画出来了，是在没什么可讲的。”
欸？！
陈煜露出恰到好处的失望表情。
……
后面又聊了些不着边际的话，陈煜起身准备告辞。
期间白佳欣还问了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上班，陈煜只是笑笑。
这种事得官方决定，陈煜做不了主。
按他的猜测起码也要等到红门被驱逐，而且后续的观察也是免不了的。
……
从白佳欣那里离开，赵开明直言还要去再见几个人。他希望陈煜能和他一起去。
“什么人？”陈煜不免好奇。
“和你一样的人。”赵开明说道。“蓝海是百万人口级的大都市，异常者诞生的比例再低，扩散到如此巨大的人口基数中都将是巨大的数字！”
“不愿意加入官方的不在少数。”
“红门牵扯的太多人，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总归是要和你们这些‘民间人士’打交道的。”
赵开明在民间人士几个字上咬的很重。
“听上去你对我们很不满意？”
陈煜意义不明的笑了笑。
“以我的身份立场，你说呢？”赵开明并不在意陈煜的阴阳怪气，说两句话而已，又掉不了几块肉。他不喜欢陈煜这类人，这类人又何尝喜欢自己呢？
相比之下，陈煜的态度已经是温和的了。
“你的想法没错。”
陈煜理解赵开明的意思。
文以儒乱法，侠以武犯禁。
陈煜曾是一个组织的领袖，自然知道不受控制的个人武力会给秩序带来多大的破坏。
“不过……”陈煜转折了。
“超凡是一种新事物，它的出现必然对固有的秩序形成冲击。无论这种改变是好是坏，无论个体的意愿接受与否……”
陈煜顿了一下。
“浪潮不可逆转，时代悄然来临！”
陈煜可以说出很多长篇大论，最终从胸腔中抒发的不过也就是这样寥寥数语。
“你是这样想的？”
赵开明有点诧异。每一位成为超凡者的人生平都会被调查的很详细，按陈煜过往的经历，赵开明不觉得他是个会思考这种问题的人。
事实上不仅是陈煜。
赵开明见过很多超凡者，而他们大多数在拥有了超凡力量后的第一件事往往是宣泄欲望，这也是人突然拥有超过自己掌控的力量时的本能反应。
异常者无限制的追求感官刺激和自我爽感是常态，很少有人会去思索这份力量会给自己和社会带来什么影响。
为此，很多人付出了代价。对应的，官方对异常者的状态也相当微妙。
偶尔遇到一个像陈煜这么清醒且理性的另类还挺稀罕的。
“你不认可我的态度，或者说，你不认可我们对异常者的态度？”赵开明少有的升起了和“民间人士”在这个话题上聊下去的欲望。
“同为人，却偏偏认为对方是异端，难道没有问题吗？”
陈煜反问。“对一部分同胞抱有歧视，这难道是正确？”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呢？”赵开明还不至于到被人诘责两句就生气的程度。相反，他有点好奇，在不同人的眼中，彼此之间到底该是个什么样的共生模式？
“我不知道。”陈煜摇摇头，“可能会成为特权阶级吧？”
陈煜也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
“说到底还是屁股决定脑袋，为自己争取更多利益。”赵开明微微有点失望，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利益就在那里，总有人为之心动。”
“糖果平分那是童话，成年人总是多大能力吞多大蛋糕。”
“以往，衡量这份能力的要素是财富和权力；今后，这个名单上得多一个名字——超凡！”
“而且比起前两者，这是更为直接的暴力！”
陈煜此刻俨然化身一位预言家。
“超凡可以拓展到凡人看不到的视界，从那中间孕育的力量，必然会动摇世界的本根！”
陈煜从未以如此严肃的态度表述自己的观点。
但超凡值得他如此。
“我不相信。”
赵开明争锋相对的反驳，“异常者固然拥有了不同寻常的能力，可你说它们可以动摇世界，未免有些夸大其词？”
“异常者说到底也是肉体凡胎罢了。”
……
陈煜明白了。
赵开明的态度亦能代表这个世界主流的态度，他们认可超凡的力量，却不会因此而产生切实的敬畏。
因为超凡者还没有越过那条界限。
就好比核武器对人类社会带来的巨大变革一般。在它未曾出现之前，谁会想到人类能创造连鬼神都要敬畏的利剑？
正如现在，赵开明不相信个体的进化会达到那样一个高度。
陈煜能大概预测未来的发展，可他怎么给赵开明解释？
我看过答案？为此付出了一个文明的代价？
……
太扯了，而且根本不能取信于人。
一时间，陈煜感觉到深深的恶意，以及相比于世界和文明，个人的存在到底多么渺小。
历史的车轮滚滚转动，向来不在意它的辙下到底碾碎过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