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是这里的神父，他所在的教堂位于一个富饶的城市，维因特城（Winter）。维因特教堂旁边就有一所孤儿院，这里的孩子因为各种原因失去了双亲，或者单单只是他（她）的父母无情地将他（她）抛弃。
伊洛莉丝在一个她感到陌生的小房间内醒来了，床的尺寸虽小但恰好适合她的体格，床单和被褥白得发亮。
左肩上被弩箭刮出的伤口好像早已经消失了，但还是留有一丝疼痛。
伊洛莉丝瞥见窗外明媚的阳光，下意识地想要下床，可是当她试图站立，脚尖触碰到地板时，却扑通的一声趴倒了。
庆幸的是，门外有人听见了屋内的动静——房门突然被推开了，冲进来的是一位身着朴素修女服的中年女性，她放下抱在双手的洗衣盆，赶忙去搀扶伊洛莉丝。
伊洛莉丝像一只被夹着咯吱窝拎起来的提线木偶——她的双腿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把伊洛莉丝重新放好在床后，修女没有拿起洗衣盆，而是转身急匆匆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多名同样服饰的修女聚在了一起，伊洛莉丝被其中一位扶着后背，在床上坐了起来。伊洛莉丝皮肤冰冷惨白，面色憔悴不带血丝，遭这么一摔之后，她连全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半眯着眼，争取把垂下的头抬起来一点点。
给她看病的修女一时也拿捏不准，身后的几人面露焦急，低声细语不知正说着什么。
“不会是绝症吧……”
“要不我看，还是把山姆叫来吧……”
几名修女都无能为力，随后只好离开房间，并把木门轻轻带上。
……
“……消灭吸血鬼不是赶尽杀绝而是和平共存……”伊洛莉丝模糊地听见山姆在外面说话的声音——当然，因为之前疼痛导致的昏迷，伊洛莉丝并不认识山姆神父。
房门又一次被打开了，不过进来的不是山姆，而是另一位修女，她端着一张稍大的木制餐盘，上面载着两只木碗。
修女将木盘放在了桌子上，把伊洛莉丝小心翼翼地抱起，放进有扶手的椅子，接着将小床挪到没有被太阳直晒的阴凉位置，再把伊洛莉丝重新抱回被窝。
修女让伊洛莉丝靠着墙壁，自己端起一只碗来到床边，用餐叉将切成小块的水果送到伊洛莉丝嘴旁。
但是伊洛莉丝哪有咀嚼的力气，尝试了两次而失败后，食物从口中掉在被褥上，留下了一点淡淡的水渍。
不过修女什么也没有说，将掉下的水果拿起，和木碗一起放回桌上的一边后，她端起另一只些许冒着热气的碗——这里面盛着热蔬菜汤。
这回好多了，伊洛莉丝衔着碗沿，一点点仰起头，她还抬起两只冰冷的、无力的小手扶着修女拿着碗的大手，温暖的汤汁流进伊洛莉丝肚子的同时，也淌出了一些顺着嘴角滴到衣服和被褥上。
修女拿开餐具，用棉布手巾擦干伊洛莉丝的小脸，接着去拿来一张干净的被子，和一条给孩子穿的、灰色的粗布连衣裙。
给伊洛莉丝换好衣服、盖上被子，并把其他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之后，修女把扶椅搬到床边，将水果碗放了上去，好让伊洛莉丝恢复了力气能自己吃一点。
伊洛莉丝静静地入眠了。
她醒来时太阳已经休息了，从窗口照进来的是月光的银辉。
伊洛莉丝已经可以双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坐着了，她于是享用了几枚切块水果。她慢慢改变身体的方向，然后双脚接触了地板，左右晃动着蹭来蹭去，似乎在搜寻着什么东西。
伊洛莉丝发现她心爱的小靴子不在床边，可是屋内两眼一抹黑，就凭那若有若无的月光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伊洛莉丝只好赤着小脚踩着地板，双手扶着床沿一点点移动，继而扶住墙壁，最后在大概头顶的位置摸到木门的把手。
“吱——”木门推动的声音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伊洛莉丝看见门外走廊的一个方向有几盏壁灯的小火苗在摇动着，其余的地方都黑漆漆的。
伊洛莉丝扶着墙壁走了过去，一扇虚掩的门背后传出更加明亮的光，伊洛莉丝推开了它。
这个房间里有很多台木桌，伊洛莉丝并不知道都是用来干什么的。
不过最主要的是白天照顾她的那名修女，正在灯光下拿着针线缝补着伊洛莉丝的小靴子，似乎她也察觉到伊洛莉丝进了屋，于是说：“睡好了吗？”
伊洛莉丝不知所措，她现在一个词也说不出来，傻傻地站在原地。
修女放下靴子，走来抱起伊洛莉丝，将她放在面前的椅子上，接着继续针线活，“马上就好了。”
伊洛莉丝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只好呆呆地注视着修女来回运动的双手。
没过多久，虽然补丁不太契合原本的样貌，不过小靴子裂开的地方已经变得紧紧实实。修女握住伊洛莉丝的脚踝，温柔地替她把靴子穿上。
“我叫玛利亚。你呢，小可爱？”修女轻轻说出自己的名字。
“伊洛莉丝。”伊洛莉丝也小声地回答道。
“我得去睡了，伊洛莉丝。”玛利亚蹲下来，两只手轻轻抱了下伊洛莉丝，说道，“实在不好意思，而且这么晚了也不能陪你玩。”
“嗯……”
“我陪你回房间吧。”
“嗯……”
两人安静地走进伊洛莉丝的小屋子，玛利亚向伊洛莉丝道了别，正要转身走出房间时，她感觉自己的衣角被轻轻拽住了。
“真的不行，伊洛莉丝，明天我也有许多事情要做呢，听话，好吗？”玛利亚握着伊洛莉丝的小手。
“嗯……”伊洛莉丝还是同一种回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
“是想要我陪着睡觉吗？”玛利亚蹲下身子，问道。
伊洛莉丝没有出声，她埋下头，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小床给孩子睡倒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玛利亚自己就很难确保躺着不会难受了。事实上，玛利亚头顶着墙，两脚刚好能到床沿——所以她只能斜着，至少这样做的话感觉宽敞许多。
伊洛莉丝则是侧卧在玛利亚的身旁，又一次熟睡了——伊洛莉丝现在的身体也还十分虚弱，总之需要大量的睡眠也不算什么坏事。
第二天，玛利亚在清晨就起床进行劳务了，而伊洛莉丝则是午后才睁开眼睛。
今天的阳光没有昨天的刺眼，伊洛莉丝稍微恢复了些精神。
来到走廊，伊洛莉丝撞见了几个玩闹的男孩，可是他们看到伊洛莉丝后立刻停下了欢笑，愣在原地盯着她一会儿，随即转过头飞快地跑掉了——就像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
伊洛莉丝还是那个精致美丽的伊洛莉丝，有一头常被人夸的漂亮的金色长发。然而现在她的肤色白得不正常，好像死人一般——说到底她其实就是死人——原本炯炯发光的红宝石眼眸如今失去了光芒，显得黯淡又突兀，再加上她生无所恋的表情，就越发的渗人了。
玛利亚正要来伊洛莉丝的房间照顾她，瞧见伊洛莉丝呆在门口，说道：“站在这里看什么呀？进屋吧，我给你带来了几本故事书。”
把伊洛莉丝抱上小床，玛利亚坐上扶椅和伊洛莉丝面对面，将这一叠书置于自己的大腿上，“对了伊洛莉丝，你认识字吗？”
“嗯……”
这孩子还是沉默寡言的啊。玛利亚心里想。
“来帮我读一读这些书名好不好？”玛利亚想鼓励伊洛莉丝开口说些话，哪怕照着书念也没什么关系。
虽然伊洛莉丝的声音很小，玛利亚只好侧耳聆听，但她确实在清晰地一本接一本读着书名。
一共有大约十本书，最后一本记载着一些常见的药材，上面还有很多简笔画，语言也不复杂，非常适合孩童阅读。
伊洛莉丝拿到它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她熟悉的事物，接着翻开了它。
“你喜欢这个呀？”玛利亚问道。
伊洛莉丝很小幅度地点了两下头，她的眼眸里好像恢复了些色彩。
“那以后我读这本书给你听好不好？”玛利亚继续说道。
“好……”伊洛莉丝回答道，她的声音依旧很小，不过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胆怯。
就这样，餐后，寝前，各种各样的时间段里，玛利亚都会为伊洛莉丝读书，为她排遣寂寞。而对炼金术的浓厚兴趣，让伊洛莉丝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了精神，作息也变得越来越接近常人，和玛利亚一样早起早睡。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左右，这一本薄薄的书被二人翻了三四遍，伊洛莉丝总能找到新鲜感，也时常意犹未尽地入眠。
今天玛利亚答应伊洛莉丝，要把维因特城一家药水店的老奶奶露易丝夫人请过来和她一起学习，也会带来几盆药材植物来给她观察。
伊洛莉丝的性格就算没有那么活泼，她也笑得十分灿烂，坐在床沿，两条小腿来回踢着。
“这是露易丝夫人，我以前经常向她购买治病的药水。”玛利亚扶着慈祥的露易丝夫人的手臂，走进房间，对伊洛莉丝说，“你可以叫她露易丝奶奶。”
伊洛莉丝跳下床，激动地小跑过来，玛利亚松开牵住老太太的手，弯下腰，接住了伊洛莉丝的拥抱。
老太太拄着木头手杖，不方便弯下腰，玛利亚只好把伊洛莉丝抱起来凑近一些，让她和露易丝夫人在同一高度。
“这么精致美丽的小脸和头发，让我想起了我的孙女。”露易丝夫人和蔼可亲地说道，“我的儿子只带着他的女儿回来过一次，接着就去了别的城市，再也没回来过，只剩下我一个老人守在这。”
“露易丝奶奶。”伊洛莉丝稚嫩地喊了一声。
“欸——好好，伊洛莉丝，乖宝贝儿，呵呵呵呵……”露易丝奶奶眯着眼睛，脸上的皱纹都笑了起来，像一朵花。
“我去拿您带过来的东西。”玛利亚对露易丝夫人说道，显然她是指那些药材植物了。
露易丝夫人不紧不慢地点了下头，然后抚摸着伊洛莉丝的脸颊和旁边的金色秀发。
“玛利亚已经告诉我了，关于你的很多事……”露易丝夫人慢悠悠地说着，她的声音和她的手掌一样，让人感觉温暖，“我可是这辈子第一次见到你这样，可爱又可怜的小吸血鬼。”
玛利亚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提的篮子摆满了花盆，她将植物悉数取出，放在了桌子上。
伊洛莉丝是头一次见到这些药材植物的实物，就连以前，自己的母亲其实也是拿相似的药材书籍给她讲述各种各样的故事。伊洛莉丝的好奇心马上就被这几个花盆吸引过去了。
惬意的时光过得很快，露易丝夫人除了和玛利亚聊聊家长里短，还给伊洛莉丝讲了一些炼金术中的基础知识。
尽管伊洛莉丝听得很起劲儿，露易丝夫人也不得不离开孤儿院了。
伊洛莉丝有一些小小的失落，不过还是在大门口和露易丝奶奶拥抱道别了。
“我送您回去吧。”玛利亚说道。
“不用啦，玛利亚，去给孩子准备晚餐吧。”露易丝夫人呵呵地开心笑着。
玛利亚带着伊洛莉丝回到屋内，自己前往了厨房，可是伊洛莉丝似乎还想一直粘着她。
伊洛莉丝从房间里跑出来的时候，正巧被几个孩子撞见。
“又是她！”
“怪物！快跑啊！”
小孩子们一眨眼就逃不见了。
伊洛莉丝的好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闷闷不乐地转身回到了自己房间的小床上。
端来餐盘的玛利亚一下就发现了伊洛莉丝的不开心，温柔地询问着原因，然而伊洛莉丝自己也说不清楚，玛利亚只能喂她吃水果和面包，再说一些安慰的话语。
同样，当晚，那几个见到伊洛莉丝的孩子可不会这么轻松了。
他们在各自的床上辗转难眠，有一个被吓得满身大汗，就差惊叫出来了，随后他们干脆下了床，在黑乎乎的房间里面“密谋”起来。
“我听说过，外面的那些吸血鬼就是长这个样子。”
“就是因为她我刚刚做了噩梦，想着她是不是随时都能从床底下钻出来把我给吃了。”
“对对，我也是！”
“睡不着觉明天肯定要被修女骂。”
“要不我们明天把她赶走吧，不然天天晚上都睡不着。”
……
第二天，伊洛莉丝这边还是一切照常，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是这几个孩子却“潜伏”在墙壁的拐角，密切关注着她的小房间。
正值午餐结束的时间，玛利亚还是一如既往地收拾好餐具走出门，几个孩子确定她朝着厨房离开后，一齐冲进了伊洛莉丝的房间。
小小的屋子瞬间就挤满了人，伊洛莉丝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些孩子是谁。她坐在扶椅上愣住了。
力气大的男孩子拉住伊洛莉丝的手臂，将她扯了过来粗鲁地甩到地面，扶椅也向侧面倒下。
伊洛莉丝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正直起身子要爬起来，男孩就往她脸上打了结结实实的一拳。伊洛莉丝捂住左脸倒在地上，刚要哭喊出来，腹部又被踢了一脚，她刚刚吃下的蔬果被吐出了一大半，看上去十分邋遢。
“我们打败了怪物！”
“把她赶出去！让她滚出去！”
男孩们没有停止拳打脚踢，而是变本加厉，得寸进尺地实施着暴行。
孩子们没有想着要关上木门，敞开的房门让伊洛莉丝哭喊的声音传到了很远的地方。
修女们很快就听见了异常，都赶过来查看情况，几名修女扯开激动的男孩们，玛利亚扶起泪流满面的伊洛莉丝，另外几名则去到处通知山姆神父了。
结果显而易见，山姆来到这里后询问了原委，但是伊洛莉丝哭哭啼啼吐词不清，山姆只好让目击的修女说了个大概，接着给每个男孩都打了一记重重的耳光，拍击的声音听上去尖锐刺耳，玛利亚内心都不由得一怵。
随后这些无理取闹的男孩被各自负责管教的修女揪着耳朵带回去了，他们会受到关几天禁闭的惩罚。
伊洛莉丝颤抖地缩在玛利亚的怀里。
“不怕不怕……”玛利亚不停地从上至下轻抚着伊洛莉丝的后背，“今天一天我都陪着你……”
小房间的人都离开后空荡了许多，不过山姆还留在这里，他和玛利亚商量道：“要不我看还是把她送到露易丝那里去好了，不然今天能出现一次这样的事，以后也难说不会有。”
玛利亚表示有些担忧，山姆继续说道：“你应该让她和露易丝见过面了吧，本来小店里面就一直只有她一个老太太，让伊洛莉丝去陪伴一下也不坏。”
露易丝夫人已经很久没有过家人的陪伴了，她的丈夫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夫妇俩有三个儿子，但是子孙们都在其他城市忙着各自的事业。
不一会儿，山姆拿来了一件小孩子的外套和小的黑色斗篷，表示这是给伊洛莉丝准备的，这样出去不会被太阳晒得很严重。
因为吸血鬼在日光下会变得更加虚弱，何况伊洛莉丝本身就身板就相当贫弱，稍不注意便会在太阳下昏迷。
山姆、玛利亚、伊洛莉丝都不明白，为什么伊洛莉丝成为了吸血鬼，却没有像它们那样强大的体力，至少不应该站都站不稳。
城市街道上的行人不多也不少。当天下午，玛利亚带着伊洛莉丝，头顶着太阳，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房屋门前。
“小心脚下的门槛。”玛利亚牵着伊洛莉丝迈了进去。
“玛利亚？你怎么来这里了？难道昨天我才来过，这个小家伙今天就想我了吗？”
玛利亚告诉了露易丝夫人刚刚发生的事情，并向她请求能否帮忙照顾伊洛莉丝到长大。
露易丝夫人叹了一口气，表示对伊洛莉丝的同情和可怜，接着笑呵呵地承诺没问题。
和蔼可亲的露易丝夫人其实经常到孤儿院看望孩子们，陪他们玩耍、带给他们点心，那些孩子本来的天性都是很好的，可能真的是伊洛莉丝的外貌刺激到他们了吧。
“夫人，那我就暂时先回去了。”玛利亚告别了露易丝夫人。
“以后也记得常来看看我。”
“放心吧。”
之后的日子，伊洛莉丝就寄宿在了露易丝夫人的小店里，露易丝夫人便教她从学徒的工作做起，认识各种食材和药材、种植、整理，接着便是生活上的打扫、做饭，伊洛莉丝小小的身躯变得越来越灵活，她的心智越来越成熟，她的手法越来越熟练。最后露易丝夫人才来指导她制作药水。
不久，伊洛莉丝就用她金色的秀发、红宝石一样的眼眸和精湛的制药技艺吸引了一部分顾客，当然，前提是隐藏自己是吸血鬼的身份。这些客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称她“袖珍的老板娘”。
露易丝夫人和伊洛莉丝都没有太过看重这些，毕竟二人早已成为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露易丝夫人剩余的时光比钱财更加珍贵，相互的陪伴胜于一切。
伊洛莉丝积累着制作药水的经验，除了隔三差五去趟市场外，她几乎都陪在老夫人的身边，或交谈书籍里的疑问，或闲谈每天的日常，或做一些奇妙的药水实验。
久而久之，露易丝夫人的头发从全然花白到日益稀少，各种各样的疾病也前赴后继，露易丝夫人逐渐到了卧床不起的年龄。
反观伊洛莉丝，实际年龄已经接近二十，可是小小的身材丝毫没有发育的趋势，十年前是什么模样的伊洛莉丝，如今还是同一个模样。
但是总体而言，如此生活了十年的伊洛莉丝和当初比起来简直容光焕发，皮肤不再惨白，而是白得细腻。
……
快到新年了，伊洛莉丝也将迎来自己的二十岁。她答应了玛利亚，钟声敲响之前要在教堂门前的大广场帮忙做准备。
这里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马上就会在祷告中共同迎接新年。
“孤儿院里原来的孩子们都长大成人了，已经能在各个地方自力更生了。你还是当年那么可爱的模样。”玛利亚说道。
“你就别嘲笑我了。”伊洛莉丝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她在帮忙装饰物件和摆设宴席的餐具。
“我怎么是在嘲笑你呢？这些年过去了，我也快老了，看着你这么有活力，我高兴还来不及。”玛利亚笑着说，“伊洛莉丝，你让我彻底改变了对吸血鬼的看法，我相信山姆的愿望你也迟早能帮他实现。”
“嗯。”伊洛莉丝在前些年已经从玛利亚这里听说了山姆的愿望，她会尽力去完成，避免像她自己这样的惨剧发生在更多人身上，“我们不是约定好了的吗？”
伊洛莉丝结束了准备工作，玛利亚还是宠溺地将她抱起来：“想去见见新的孩子们吗？”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有什么不可呢？”伊洛莉丝同意道。
伊洛莉丝坐在玛利亚的手臂上，被玛利亚带进了熟悉的孤儿院。
“玛利亚妈妈晚上好。”素不相识的男孩向玛利亚打着招呼。
玛利亚笑着挥了挥手，伊洛莉丝也学着她的样子摆了摆自己的小手。
“这是新来的妹妹吗？”男孩问道。
“不对哦，吉姆，你得喊她大姐姐。”玛利亚将怀里的伊洛莉丝放在地上，伊洛莉丝抬头望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大男孩，玛利亚继续解释道，“这个孩子从小得了一种怪病，身体不会发育了。”
“你好呀。”吉姆打着招呼。
伊洛莉丝也礼貌地回了一句问候：“晚上好。”
“你们要一起去参加新年的仪式吗？”玛利亚问道。
“这正是我们所想的，一年才难得吃到那些好吃的。”吉姆回答，“我去叫其他的兄弟姐妹们出来。”
山姆主持了祷告的仪式，之后在人们静静的等待下，教堂的钟声终于响起。
教堂的修女们和孤儿院的孩子们都享用着难得的、新年才有的美味，这么多的食材都是修女带上篮子挨家挨户询问后，热心肠的居民们自愿贡献出来的。
伊洛莉丝也乐在其中，分了一杯羹——她独占了一小罐蜂蜜。
伊洛莉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就喜欢上了甜甜的糖浆，可能是不再成长的身体让小孩子的天性再也无法消去。
维因特教堂的宴席持续了很长时间，不过最终还是拉下了帷幕。伊洛莉丝带回了几道菜，想要让露易丝夫人也品尝品尝。
然而事与愿违，露易丝夫人倒下了。
伊洛莉丝回到小屋，露易丝夫人的病已经突然发作好一段时间了，伊洛莉丝和熟识老夫人的修女们都因为忙着准备而脱不开身，导致无法照顾她。
做了应急的处理后，伊洛莉丝扶着老人让她躺在床上。
露易丝夫人还能开口说话，但显然快不行了。她想让伊洛莉丝静静地待在这里陪她，听她说完最后的一番话。
“看样子我这个老人的生命今天就要走到尽头了……让我把最想说的话都告诉你吧……”
“你的身体很冰冷，但是我感受到了不曾遇见过的温暖，即便没有跳动，你的心依旧充满了热情……”
“在外旅行，一定要注意安全，要低调地隐藏自己的身份……这间屋子里，你觉得有用的东西都可以带上，旅途累了也可以回到这里歇歇脚……希望这些能帮到你，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也永远是我最亲爱的宝贝孙女……伊洛莉丝，最后我想让你去凌霜学院，那里有更值得你去学习的东西……”
……
露易丝夫人的葬礼是玛利亚修女安排的，来参加葬礼的也只有两人。
伊洛莉丝跟着玛利亚进行祷告以后，在露易丝夫人的墓碑前放上了一束花。
“玛利亚，可能，今天我就要走了。”伊洛莉丝鼻子一酸，不情愿地说出告别的话，“露易丝奶奶想让我去凌霜学院。”
玛利亚蹲下身，仔细地整理了伊洛莉丝的衣衫：“祝你一路顺风。这十年来，很高兴能遇到你。”
“我也是。”伊洛莉丝哽咽道。
“你踏上旅途后，在我也躺进这里的土地之前，也偶尔回来看看我吧。”玛利亚平静地说着。
“嗯，我会的。”伊洛莉丝的眉头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玛利亚注意到，转过身去的伊洛莉丝偷偷地抹了眼角。她在伊洛莉丝从自己视线里消失后才缓缓站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