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洛莉丝看向前方，那里有和她之前看到的相同的特制的路灯。
“我住的地方可能环境有点不太好，几个人一起的。”到达房屋前，少女说着，推开了没有上锁的木门。
同样是一间木屋，虽然空间足够，四个人也并不拥挤，但是环境和刚刚的酒馆比起来就差很多了。难以打扫到的角落会有积灰，室内唯一的一张书桌看起来也很久没有使用了，地板也不会有人来清洗，门口的扫帚已经干裂了，水桶也因为木条变脆而破了一个洞。
室内扑面而来的气味让伊洛莉丝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蓓琳娜，你带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不是东西，是个小妹妹。”蓓琳娜加重了说话的语气表示纠正。
“你要做什么我们都不反对，拐卖儿童只要别牵连上我们就行。”
“不是拐卖！”蓓琳娜差点就要大吼出来了。
伊洛莉丝扭头看到另外三个人在房间的另一边席地而坐，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可能是在玩某种简单的游戏。
“来这边让我仔细看看。”名叫蓓琳娜的少女从背上放下了伊洛莉丝，“有没有哪里受伤，哪里疼的？”
“没有。”伊洛莉丝言简意赅。
不得不说魔法灯的效果很好，桌子上只有一盏小提灯，却能把整间屋子都照亮。
“你大晚上也穿得黑咕隆咚的吗？这样走夜路有谁能看得见你啊。”蓓琳娜摘下了伊洛莉丝的兜帽，伊洛莉丝顺势抖了抖脑袋，算是理顺了卷在兜帽里的头发。
“哇，好漂亮。”蓓琳娜不由得感叹道。
“我来看看？”另外几个人停下了手中的事情，闻声凑过来想一睹伊洛莉丝的容貌。
“这头发好看得就像假的一样！”第一个少女捋着伊洛莉丝的头发，惊叹着。
“你不觉得她的皮肤就像被打磨过一样的吗？跟象牙一样，还是凉凉的。”第二个少女用食指戳着伊洛莉丝的脸，伊洛莉丝只好闭上一边的眼睛。
“灯光的问题吧，这魔法灯也白闪闪的。”
“你也来摸摸，真的舒服。”
“这是小孩子啊当然了。”
“停停停！”蓓琳娜及时制止了另外三人的胡作非为，“你们这样哪个孩子受得了？脏成这样，别把别人吓到。”并把伊洛莉丝护在身后。
“你肯定在路上就已经上下其手了吧，才会说出这种话。”第三个少女一脸怀疑，斜着眼说道。
“是谁一开始说的不要把你们牵扯进来，现在又激动成这样？”蓓琳娜呲着牙。
“那个……你们要吵的话我可不可以先走了，我还得想办法要能留在这学习。”眼看争吵不断激烈起来，伊洛莉丝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插话道。
场面安静了下来，蓓琳娜蹲下身扶着伊洛莉丝的肩膀，半笑不笑：“你确定，你要在这学习？你认真的？还是说你父母怎么想的，这么小把你丢在凌霜学院，学不懂不要紧，他们也不怕把你给冻着？”
伊洛莉丝神色阴沉下来，拍掉了蓓琳娜的手，转身朝门口走去，一言不发。
“别不高兴啊，和你开玩笑呢。”蓓琳娜想拉住伊洛莉丝的衣领，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手。
“我可没想和你开玩笑。”伊洛莉丝压低声音说道，“我妈妈去世十年了，不要再一直提了。”随即拉开木门走了出去。
伊洛莉丝后脚刚离开木屋，就被蓓琳娜追了上来。
“真的……很抱歉，实在对不起。”
伊洛莉丝停下了脚步，但是没有转身，“有什么话想说吗？”
“我或许可以帮你进入学院学习，但是最重要的还是看你想学什么。我认识的老师还是不少的。”蓓琳娜说道，“你的年龄，其实要比我想象的要大得多吧？”
“大得多不至于。我也刚刚二十，和你们差不多。”伊洛莉丝说，“我想学炼金术，奶奶告诉我来这里更好。”
“我明白了。不过天亮之前你还是到哪里去住一晚吧，明天我找你。”
“我记得刚刚我过来的那里有个酒馆来着。”伊洛莉丝半仰起头，回想了一下。
“啊，那里不提供住宿的，但是食物很美味哦。”
伊洛莉丝继续思考了一下，“那就明天见。”接着挥了挥手离开了蓓琳娜的住所。
“真的没问题吗……”蓓琳娜自言自语。
伊洛莉丝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想自己趁着大晚上在整个凌霜城到处逛逛。
在过去十年的学习生活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伊洛莉丝发现自己对睡眠的需求变得越来越少。因为吸血鬼害怕阳光，所以他们几乎都选择了夜晚的时候出来寻找食物，而白天休息或者睡眠的目的也仅仅是为晚上准备充足的体力。
伊洛莉丝想在白天的时候和其他人一起正常地活动，然而到了晚上，吸血鬼猎食的本能就会驱使着她，让她睡不着觉。为了抑制这种冲动，伊洛莉丝只好在晚上也不断地学习以及做着炼金术的工作。
自己的身体早已死亡，如此一来，哪怕天天“熬夜”的伊洛莉丝也没有感到异常。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的伊洛莉丝也只有在晒了很久太阳以后才会犯犯困。
伊洛莉丝走着走着又回到了刚刚的酒馆，向女仆购买了一点小零食后就继续朝着学院的大门走去。
“这个烤小鱼干真好吃。”伊洛莉丝细嚼慢咽着没有很多量的小鱼干，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
此时的风雪稍微小了一些，伊洛莉丝也在凌霜城的大街上四处闲逛，等待着天亮。
……
刺眼的阳光让伊洛莉丝不得不戴上自己的兜帽。
“总之研究炼金术的老师我帮你问过了，你想学倒是没问题，学院对任何求知者开放，就是学费……”在和昨晚相同的地方，蓓琳娜对伊洛莉丝说着。
借着白天的阳光伊洛莉丝才看清蓓琳娜的模样，棕褐色的头发似乎很少清洗，有些干瘪，容貌相当平凡，不难看也不精致。
“得五十银币吗……”伊洛莉丝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钱包，似乎在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哈靡菲兰大陆，银币的价值高于金币，银币由纯银铸成，而金币其实只是一钟说法，它的实质是储量丰富的黄铜——哈靡菲兰大陆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金矿。
银币与金币之前的价格换算在一比七十到九十之间浮动。因为金币很难破损变形，所以金币的个头要比银币小上接近一半。
价值再往上就是各种水晶宝石和矿石制品，不过那种程度的交易着实稀少并且难以分割换算，因为珠宝不易塑形，它的价值非常难调整，直接拿来交易也存在诸多弊端，所以就算是城与城之间、贵族与贵族之间最多也只会使用银币而已。
“总之先谢谢你了，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吧。”伊洛莉丝告别蓓琳娜后离开了学院，试图在凌霜城内找到适合她的炼金术工作，慢慢攒钱好让自己付得起学费。
幸运的是药剂店的老板并没有以貌取人，没有嫌弃小孩模样的伊洛莉丝，在收留了她作为学徒后，仔细地考验了她有关炼金术的技艺，最终相当惊讶、惊喜地雇佣了伊洛莉丝。
伊洛莉丝觉得，和炼金术相伴的日子，时间都过得很快。
……
店门一如既往地被打开了，伊洛莉丝也一如既往地向客人打着招呼。
“欢迎，需要什么？”
成年男子高大的身躯让即使已经站在小板凳上的伊洛莉丝也不得不抬头看着。
他身穿一整副不算太好的盔甲，拴着长剑的腰带上有曾经断裂的痕迹，他取下了戴在头顶的头盔托在胸前。
他是一名中年男子，他饱经风霜的面容凌乱不堪，他的神态无时无刻不显现着日复一日的漂泊与孤苦无依，他把目光落在了伊洛莉丝的金发上，于是黯淡的眼眸似乎逐渐也被染上了金色。
“你……你好？”伊洛莉丝不知道该说什么，“请快点决定吧，你这样让我的脖子很难受。”
“伊洛莉丝·塔爱……”
“嗯？你认识我？”伊洛莉丝先是摸着头，有些意想不到，反应过来后震惊地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姓！”
男子将头盔放在柜台上，隔着柜台将双手伸过去，轻轻握住伊洛莉丝的腋下，易如反掌举起了她。
被大手这样抱着，伊洛莉丝不知所措，挥舞着双手刚想大喊大叫让人把他赶出去，可是男子接下来的话让她平静下来。
“这么多年，已经长这么大了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男子的表情开始扭曲，他散发出一股哀伤的气息，“你的头发让我想起了你的妈妈。”
“你是……”伊洛莉丝似乎想到了什么，内心有一丝颤动，但她没有说出来。
“那阵我被派往乌弗米尼阿（Oofminier）执行任务，回来也……太迟了……”
乌弗米尼阿在大陆最西边的海域，光消息要传过去都得好几天。
“一个接一个的任务让我脱不开身。”
当了士兵，得到了报酬，自己却失去了回归的意义。
“这么久了，很苦吧……”
结束后什么都顾不得就赶了回来，身上的盔甲也没心思取下。
“几年后我才开始四处打听你……”
回来后家乡的一切却已经不见。
“……”
“爸爸……”伊洛莉丝说出了这个陌生的字眼，心情复杂。
父亲无声地落着泪，将伊洛莉丝拥在怀里。
“我这不是，过得很好吗？虽然妈妈她……”伊洛莉丝说道。
父亲将伊洛莉丝放了下来，蹲着身子，布满泪痕的脸努力地笑着，显得十分扭曲，“没能赶上你的二十岁啊。”
“没问题的。”伊洛莉丝说，小手抹着父亲的眼泪，“这种事情。”
“和我出去吧，我要送你一件礼物。”父亲站起身，从柜台拿起自己的头盔。
“可是店长不在，我得在这看门……”伊洛莉丝拽着父亲的臂铠，犹豫地说。
说罢，店门打开了，走进来了药剂店的老板。
“这是在干什么？”店长看着伊洛莉丝和她全副武装的父亲，不得其解。
“店长，我爸爸来看我了，我想暂时离开一下。”
“好的好的，去吧。”店长爽快地答应了。
伊洛莉丝喜笑颜开，迫不及待地出了门。
……
二人来到了大街的路边慢慢走着，父亲拿出了一只布袋交给伊洛莉丝。
“你试着拿一拿。”
伊洛莉丝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好重！这是什么？”
“猜猜吧。”
“吃的？”伊洛莉丝歪着脑袋，看着她的父亲。
“你再看看我们正在往哪走。”
“这是……”伊洛莉丝皱起眉头，“这不是去凌霜学院的路吗？”
“想到了吗？”
说着伊洛莉丝已经抱紧了父亲的大腿，激动得说不出话。
“你是我的宝贝女儿啊！”父亲抱起了伊洛莉丝，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上，“哪怕变成吸血鬼也永远是我的宝贝。”
“我还得去和老板打声招呼呢。”
“我刚刚已经说了哦。”
“啊？”
“刚刚你跑得太快，当然没有听到。”父亲说，“我说我的女儿辛苦你照顾了，我们得离开了。”
“他同意了吗？”
“他怎么能不同意呢？”
“呼，那就好。”
“你自己攒的钱就自己用吧。”父亲说，“我也就只能帮你这些了，其余的……我也做不了什么了。”
到了学院的门口，父亲把五十银币交给了伊洛莉丝，和伊洛莉丝道别。毕竟他的愿望是在结束士兵的生涯，得到不少的一笔钱后，作为探险家好好去四处游荡，虽然他也挺想和伊洛莉丝时时刻刻在一起。
“最后希望的事，我临走的时候你能来看看我就好。”父亲半开玩笑似地说。
“难得见了面就别这么不吉利啊……”伊洛莉丝表示非常不喜欢这种话。
“总之伊洛莉丝会一直呆在这里吧？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不知道这句是不是表面的话，父亲三步两回头，依依不舍地看着目送他的伊洛莉丝，最终还是狠下了心，把头盔罩在头上，阔步向前，踏上了自己的旅途。
捧着装满银币的袋子，伊洛莉丝注视着父亲的身影逐渐远去，心中说不清的高兴。
……
“这么快？这……这不是一笔小钱啊，你怎么做到的？”惊讶、害怕和羡慕等表情争先恐后地占据着蓓琳娜的脸。
“自己攒的呗。”伊洛莉丝眼里的喜悦还没有完全散去，她的嘴角有一丝丝笑意，“我就在城里的药水店里，你没来过吗？”
蓓琳娜的下巴还是没法合拢，一脸完全无法理解的神情。无论如何，她清点了银币后就把伊洛莉丝带到了管理学院资金的繁荣殿堂。
“去奥莉薇安教授那里吧。”管理者扶了扶眼镜，瞥了一眼伊洛莉丝，从名单中挑出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并告诉了伊洛莉丝炼金殿堂的位置。
“有事的话还可以来找我哦，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屋子在哪了吧？”蓓琳娜把伊洛莉丝送到了炼金殿堂后，就准备回去了。
“等等。”伊洛莉丝叫住了她，“你在这学习什么？”
“现在……还在学自然的元素，不过用不了多久我就会魔法了。”蓓琳娜先是犹豫，接着自信地说道，“我在自然殿堂。”
“魔法？”伊洛莉丝头一回听到的陌生的词汇，她一只食指抵着自己的嘴唇，露出一脸费解的表情。
“你不知道魔法吗？”蓓琳娜瞪大了眼睛，她对着伊洛莉丝，用两只手在空中夸张地比划了一个圆，“这里可是魔法学院，凌霜魔法学院。”
伊洛莉丝心里一紧，小手弯曲着捂住嘴巴。她对未知的东西感到不安，自己什么都不懂就来到了这里，真的可以学到想要的东西吗？
“那炼金术……”伊洛莉丝略带胆怯地吐出这几个字。
“那得看你想学什么了，这里倒是有不需要魔法的，也有需要魔法的……”
伊洛莉丝这才闭上眼睛拍拍胸脯，舒了一口气，稍微放下些心。
“看样子我还是不忙着回去的好，先去瞧瞧你是不是魔法体质吧。”没等伊洛莉丝反应过来，蓓琳娜就拉上她胸前的小手，朝道路的一头快步走去。
伊洛莉丝想表达自己的疑问，但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地跟在蓓琳娜身后表示同意。
二人来到了靠近学院大门口的小屋里，室内摆满了各种伊洛莉丝不认识的仪器。
“欢迎——”一位身穿长袍的成熟女性微笑着说，“需要什么？”
“这位可是探测魔法的资深教授，伊芙缇教授。”蓓琳娜郑重地介绍着。
“你……你好……”伊洛莉丝一只手捏着头发，结结巴巴有些紧张。
“你腼腆个什么劲啊。”蓓琳娜轻轻拍了一下伊洛莉丝的头，让她“哎哟”叫了一声，接着看向伊芙缇教授，“帮她检测一下体质吧。”
“好的。”
支付了十个金币后，伊芙缇开始施放探测魔法，并把结果用辅助仪器展现了出来。
“很棒哦，你是十分有天赋的魔法师。”伊芙缇教授面带灿烂的笑容，说道。
伊洛莉丝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她全身都散发着明亮的光芒，但是丝毫没有感受到异样。
“为什么我会发光啊！”伊洛莉丝有些害怕，急忙拍打着身上各个部位，想要让这种奇怪的现象停下来。
“这是你体内的魔力浓度，本来只是我来探测的话你们是看不到的，我用了这个小道具就可以暂时让你们看见啦。”伊芙缇用手托起挂在脖子上的小项链，“这是我自己做的哦。”
蓓琳娜呆呆地望了一会儿闪闪发光的伊洛莉丝才说道：“你真是个怪物。我在学院呆了这么久都没看过这么浓厚的魔力。”
“啊哈哈……哈哈……”伊洛莉丝尴尬地笑了笑，毕竟她怎么也不可能把吸血鬼的事实告诉她们。
可是成为了吸血鬼会有这么大量的魔力是为什么？这和体力不好的原因有什么关系？伊洛莉丝只好把自己的疑问沉在心底。
“呼……”伊洛莉丝身上的光渐渐消失了，她这才如释重负。
“你就直接去学炼金术吧，你的魔力这么多，根本就没必要担心什么。”离开了伊芙缇的小屋，蓓琳娜抬起手，一脸不高兴地做出“去去去”的打发伊洛莉丝的动作。
“总之……谢谢你。”伊洛莉丝右手捏着自己的衣角，左手挠着小脸，目光摇摆不定，对蓓琳娜道了谢。
“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呢。”蓓琳娜走上前去，扯住伊洛莉丝的脸，“名财双收的时候别忘了我就行。”
伊洛莉丝赶紧拍掉了蓓琳娜的手，摸着有些疼的脸颊，“不会的，只要你别太早离开。”
并没有理解伊洛莉丝的话中话，蓓琳娜挥了挥手，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