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色正好,安阳城内人来人往,大多都是兜售物件的小贩或者行色匆匆的路人,各色吆喝声在街头两侧的店铺摊位响起,一派忙碌热闹的景象。
司空倒悬轻摇白玉折扇,手持葱油香饼,一脸悠闲地在大街上闲逛,身边跟着一群持刀带棒的孔武汉子。
周围的行人们见这伙人横行霸道,把路中间当成了自己家的后院,却敢怒不敢言,纷纷退让回避,生怕惹了这群老爷们不开心。
安阳城最近不太平,各种流言蜚语传的人心惶惶,他们可不想触到这些达官贵人们的霉头,到时候挨顿揍恐怕都是轻的。
“今日阳光正好,少爷我不禁诗兴大发啊~~”
和煦的阳光照在司空倒悬身上,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浑身的艺术细菌也在这一刻宛如拥塞已久的马桶般喷薄而出,只见他缓缓走了七步,咬了口葱油饼,舔掉了唇边沾染的葱屑,摇头晃脑的吟道:
“艳阳晴天春光好,带着狗腿满城跑,若问少爷何处去,西街青楼找老鸨。”
一首念罢,司空倒悬立于原地,双目微微眯起,似是在回味诗句中的种种妙处。但是身边侍卫的素质却在这一刻展露无遗,就两个字形容——业余!
若是家族护卫,在司空倒悬说完诗句的后一秒,便会立即躬身大拍马屁,将司空倒悬直接捧到天上。可如今身边这几块料,不仅依然像木头一样杵在原地,在听到“狗腿”两个字的时候,神色还显现出几分不悦。
只能说,难怪这些家伙一把年纪了没家族收留,还要到处接野活签临时契约,是根本不了解「侍奉」之道的妙诀啊~~
“公子——”
为首的孔武汉子名唤方努,在安阳城也算颇具实力的武者,此时一脸被侮辱的神情,强压着怒火拱手一礼道,“我等虽依照临时契约,随行保护公子安危,但谈的是买卖,靠的是本事,站着赚钱,这‘狗腿’二字,未免也太过侮辱人了!”
其他人听罢,也纷纷出言应和。
“说得有理,公子的话确实有些过分了。”
“我们拿钱办事,又不欠你什么,也太看不起人了!”
“这保镖,不当也罢!!”
众人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司空倒悬倒也不恼,反而歪着头想了想,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
“众位大侠言之有理,确实是本公子唐突了,为表歉意,些许银两,还望诸位笑纳。”
说完,司空倒悬将折扇放到颈后,顺手入怀,掏出了一大把的碎银。
白花花的银子顿时吸引住了所有护卫们的目光,他们眼巴巴的看着司空倒悬的手,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嘴里下意识地吞咽着口水。
文人的小说绘本中,常常提到侠客修士们是多么的逍遥洒脱、快意恩仇,所过之处,留下无数美谈传说。然而那些都是修为高深的强者。九州武者千千万,基数最大的,往往是那些修为低下的寻常武者。
他们中运气比较好的,会像卢老三那样早早投奔个有钱人家,求个衣食无忧,运气差的向庖卉、张三那样沦为他人的替死鬼,死不瞑目。除此之外大部分都在忍受着风餐露宿的生活,他们就像是时代的弃子,从来都没有人将目光停留在他们身上哪怕半秒。
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这一大把白花花的银子,足以让大多数的江湖客为之折腰。
众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有所缓和,看向司空倒悬的目光也友善了许多,他们不约而同地走到司空倒悬身边,心里都在思考着要怎么做,才能既把这些银子拿了,同时还能保住自己身为武者的体面与尊严。
然而就在方努的手即将碰到银子的时候,司空倒悬突然怪叫一声:“哎呀,怎么突然起风了?吓我一跳!”
说完,他一副像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不仅葱油饼掉到了地上,拿银子的手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连带着刚拿出来的银两也哗啦啦撒了一地。
侍卫们呆住了。
他们一时没反应过来,知道发现周围并没有起风时,才意识到司空倒悬是在戏耍他们。
方努大怒,伸手指着他的鼻子,气的说不上话。
其他侍卫们也气的吹胡子瞪眼,吵着要司空倒悬给他们个说法,不带这么侮辱人的,这是在打发叫花子吗?太不把他们这些习武修行之人放在眼里了!
司空倒悬却是慢条斯理的往旁边指了指,道:再磨蹭一会儿的话,地上的银子可就没有你们的份儿了。”
众人左右张望,才发现周围的行人们已经注意到了之前的撒币行为,纷纷盯着地上的银子指指点点,有些胆子大的甚至已经摸了上来,准备捡走地上的银两。
众侍卫们见状后,心道这还了得,怎么能便宜了这些家伙?于是,前一秒还如同木偶泥塑般的众护卫,此时纷纷出手如电迅若惊雷,直接趴到地上将散落的银两捡了个一干二净,其中要数方努收获最多,而且这还不是他的极限,拾取银两的同时,在葱油饼落地没超过三秒钟之前将其拿在手中,喜滋滋地揣进自己口袋——又攒下一顿饭钱,距离在安阳城买房的理想又近了一步呢~~
到底是常年习武修行之人,动作相较于常人过于迅速,周围的路人们根本来不及反应,望着再度光秃秃的地面,意识到没有便宜可赚之后,纷纷一脸失望的拂袖而去。
见路人们那副犹如丧家之犬的嘴脸,侍卫们宛如打了胜仗一般趾高气昂:跟我们抢就问你们配吗?
“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响起,司空倒悬一脸赞赏地望着侍卫们:“不错,不错,有潜力,不愧是本公子雇佣的人,领赏的动作这么麻利,虽然看起来丑陋了些,但是很有成为最强狗腿的潜力啊~~”
司空倒悬旧词重提,只不过这一次,侍卫们再也没有之前那般激烈的反应,纷纷低着头,沉默不语。有些人似乎忍不住想要发作,但是捏了捏手中的银两之后,却也只能无奈作罢,选择了默默忍受。
司空倒悬似乎对众人的行为早有预料,他拿起折扇刷地一下甩开,轻轻的摇动着,继续念着刚才即兴而作的打油诗,大摇大摆的继续压马路。
而侍卫们则是彼此对视一眼,此时此刻,虽然内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但是他们隐约间,似乎明白了身为保镖的第一职责。
“公子好诗,好诗啊!!”一阵如雷鸣般的赞扬声中,侍卫们纷纷紧随其后。
司空倒悬哈哈大笑,大声称赞道:“大侠们好狗腿,好狗腿!!”
就在众人彼此“吹捧”,气氛一片大好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虽然狗腿不一定是狗腿,但屎确实是屎,我说这位屎公子,劳驾问一下,西街珍宝阁怎么走啊?”
司空倒悬听到这句话后,一脸得意的表情瞬间僵住,看上去宛如吃了死苍蝇一般难受。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说出这种话,居然敢骂他是此等腌臜之物,实在是不知道死字该怎么写!
他豁然回头,打算看看究竟是那个不知死活的货色胆敢口出狂言,发现不远处正站着一个身穿黑白色衣袍的青年,长得眉清目秀、虎背熊腰,一双大手厚重且有力,上面长满了厚厚的老茧。
有这种特征的人,要么是精修外功、武艺出众的修行者,要么是长年累月从事重体力劳动的工作者。
来人正是叶清淮。
一个护卫当即对叶清淮怒目而视,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臭小子!怎么跟我家公子说话呢?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否则老子扒了你的皮!!”
叶清淮微微一笑,随手对着护卫轻轻指了指。
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护卫,身体瞬间僵在了原地,两只眼睛像是金鱼一样凸起,双手死死地挠着自己的脖子,像是在扣什么东西,口中发出“嗬”“嗬”的声响,涎水不停地从嘴角处流了下来,脸色涨的通红,转而开始变紫,紧接着迅速发黑……
方努仔细一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护卫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深深的勒痕,当即对叶清淮吼道:“你小子用的什么妖法!!”
所有护卫将叶清淮团团围住,抽出了自己手中的武器,目光齐刷刷地看着司空倒悬,等待着他下达命令。
司空倒悬看着那个面色发黑的护卫,嘴角微微一撇,像是在打量一个不可回收垃圾。他对众人摆了摆手道:“安阳城最近够乱的了,别给我叔叔添麻烦……”
“处理的干净点。”
哪怕是随时准备动手的护卫们,听到这句话也是惊了一身冷汗。这里可是安阳城,不是缺乏管理的镇子乡村,当街杀人,被巡城武者发现可是要受到重罚的!
司空倒悬随手又撒了一地的银子,嘴里说道:“安阳城主是我叔叔,想在我手底下做事,遇事不要婆婆妈妈!”
白花花的银子滚落地面,与青石板路面撞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这些原本桀骜的护卫们,如今对这个声音已然毫无抵抗之力,他们纷纷转过头来怒视叶清淮,手中的刀刃齐刷刷地向他招呼过来。
此时,这些护卫们心中想着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尽快解决掉眼前的这个家伙,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爬到地上,争取抢到比别人更多的钱。
更有几个小机灵鬼,连出手的动作都是敷衍了事,身子微微弯下,随时准备第一时间拾取银子。
“卧槽!战前撒币?这种激励士气的方法倒是少见啊~~”叶清淮对司空倒悬的操作很是叹服,但同时也提出了质疑,“不过若是打输的话,这些银子岂不是都要落入对手的怀中了吗?”
叶清淮对着那个马上快要断气的护卫招了招手,像是从他的身上召回了什么东西。
那名护卫浑身瘫软的倒在地上,双眼翻白,身体不停地抽搐着,口里则是疯狂地喘着气,虽然看起来狼狈不堪,但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紧接着,叶清淮身边的其他护卫只觉得浑身一凉,头皮发麻,仿佛有什么肉眼看不见的东西穿过了他的身体,直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连进攻时的动作也变得滞涩起来。
在场的护卫们最多也不过是丁级巅峰的实力,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攻击手法,心中难免有些恐惧,就算司空倒悬用银两铺路,也不能将他们变成无所畏惧的勇者。
下一刻,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护卫们原本脚踏实地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的悬浮起来,所有人都像一开始的那名护卫一样,双眼凸起口不能言,武器纷纷掉落在地,两只手死命地扣住自己的脖子,所有人的脖颈上都浮现出了一抹肉眼可见的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