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域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异变，天上居然降下如此声势浩大的惊雷，无数妖怪纷纷迁徙南方……如今还都留在荒域最深处的妖怪们，无一不是最为强大的存在，他们一定有着自己的图谋，或者说在期待荒域的某些转变。
黑霭再度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弱小的妖怪们大部分都向南部迁徙了，他们知道这里有着无穷的危险，但是那些具有更高智慧的强大妖怪们却选择了无视，选择了留在这里等待着某种未必会来临的机遇，他们断定这场异变将是上天降给他们的恩赐……或许，在这方面上，具有智慧对于妖怪们来说并非是一件好事。”
叶清淮理解黑霭所说的意思，当妖怪越来越具备智慧的时候，贪念也会随之高涨。人类不就是这样的吗？大部分时间都会被自己的贪念所左右。
黑霭生长了无尽的岁月，对于这方面有着很深刻的见解，看待事物也比大部分妖怪要成熟。不知为什么，叶清淮没来由的想起了万华宗的宗主，虽然她企图杀死自己，但是叶清淮同样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相同的气质。
人类的寿命很短，尚未走向成熟寿命就迎来了终结，那种气质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人类的身上。
鬼使神差的，叶清淮突然向黑霭问道：“你知道万华宗的现任宗主吗？”
这问题一出口叶清淮就被自己蠢笑了，黑霭怎么可能会知道呢？毕竟人类的寿命那么短，百年之间就足以更换数任宗主，更何况黑霭深居荒域的地底，又怎么会了解九州的门派兴衰呢？
然而让她感到意外的是，黑霭竟然认真的思忖了起来，紧接着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我对九州的事物并不了解，但是在几十年前，有一个人类女性曾经踏足黑木森林，她自称是万华宗的圣女，未来是要接替宗主之职的人。”
叶清淮愣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自己鬼使神差的一问，居然还真就找到了线索。
为了避免认错人，他向黑霭确认到：“那，你知道这个圣女的名字吗？”
“好像……是叫清柠，真是个充满了自然气息的名字，她的身上也充斥着自然和谐的气息，令我们树妖感到分外舒适，她就像是一个活泼的小天使，真的很怀念她时常来玩的那段时光^”
清柠，确实是现任宗主的本命，这一点叶清淮从慕容婉儿的口中得知过。
但他实在没想到，如今这个阴狠毒辣的女人，在黑霭这个妖怪的口中居然是这么美好的存在，听他话语里的意思，显然是十分怀念那段时光。
年轻时踏足荒域，还和荒域里面的危险妖怪们打成一片，这是哪门子的主角剧本啊？但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副模样呢？
叶清淮并不打算隐瞒，向黑霭透露了清柠的转变，现在的她不再像以前那么美好，整个人都透着阴冷，甚至还试图将他杀死。
黑霭显然对此难以接受：“这不可能！她是个善良纯真的好孩子，即使是最弱小的生物都会被她放在手心精心呵护，又怎么可能会伤害别人呢！？”
叶清淮跟他详细说明了事件过往，黑霭的神情顿时变得五味陈杂。
“这个孩子……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难道说她像我一样，同样被深藏于地下的邪恶力量腐蚀了吗？”
黑霭确实是个年老的长者，拥有深刻的见识与渊博的知识，但他终究没有生长在九州，不了解人类的内心。一个人想要转变，往往只需要在一念之间。
这一点，是妖怪们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一个妖怪必须要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性格才会定性，需要外界不停的干预，才会转变性格，而且需要极为漫长的时间。
对于清柠的遭遇，黑霭显得非常感同身受，他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自从他从疯狂中恢复过来后，内心就变得十分的脆弱，无论是桦树妖王的死亦或是清柠的遭遇，都让他饱受创伤的心分外伤感。
叶清淮害怕再度刺激到这个可怜的老妖，也不敢再和他讨论清柠的事情了。
转头看了看坐在地上的空镜月，她是唯一没有进入叶清淮身体里休息的房客，此时正在翻看着手中的法术秘典。
叶清淮一阵好奇：“你看得到吗？”
这么黑的天色，就连正常人都别想看清书上的文字，更可况她……想到这里叶清淮才觉得没有必要，对于盲人来说，天黑天亮有什么区别吗？
不过他依然十分好奇，对方是怎么阅读书上面的文字的。
空镜月伸出手指，一丝丝尘埃在她的指尖上扭曲跳动：“空气中的土之力会化作各种不同的形态，通过感受它们的样子，我就能够一一辨别出书上的文字。”
这就有点厉害了，在九州确实有专门为盲人使用的盲人存在，通过触摸便能够领略其中的意思，但空镜月这显然有些超纲了，她应该是利用自己对土之力的敏锐感知，创造了一个只有自己能够看懂的语言体系。
真是个了不起的小天才，未来的成就定然非同凡响。
叶清淮不再打扰她了，就这样继续坐在石头上，默默凝望着天边偶尔闪过的闪电惊雷，思绪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夜色依旧深沉，伸手不见五指，周围听不见一丝活物的声响，沼泽周而复始的散发着令人生厌的难闻气味，偶尔有一串串气泡从里面咕噜噜地升到上面，略显滑稽的声音随着晚风传进了叶清淮的耳朵。
空镜月看书看累了之后，就静静地偎依在叶清淮的怀里睡着了，黑霭依旧挺拔的伫立在原地，但是树干上的那张脸同样进入了梦乡。
只有叶清淮是深夜里唯一的一个守夜人，静静的感受着时光的流逝。
到了后半夜，叶清淮感受到了空气之中的异样，他缓缓伸出手，有雨滴落在了他的手掌之中，于此同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短暂的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下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