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斯叔叔,外面那么冷,船只为什么还能航行啊?”似乎是看够了窗外单调的雪景,南宫云音扭过头,看向对座那位脑袋被裹得严严实实、活像微服出巡的大明星般的雷克斯,好奇地发问。
“啊?云音,”雷克斯无奈地耸肩,声音里透着一股认命般的苦涩,“虽然我尊称你一声‘小先生’,但你也不能总把我喊得那么老啊!要知道,我比你姐姐伊音老师还小上一岁呢。”他仍在做最后的努力,仿佛这样就能扭转云音对他显老的称呼。
“按规矩,你该叫我‘哥哥’才对。”
“知道啦~雷克斯叔叔。”南宫云音眨眨眼,回答得又甜又脆,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坐在一旁静听的伊音,此刻也微微弯起唇角,加入了“战局”,轻飘飘地补上一句:“或许,是你的声线本身就比较……显成熟?”
面对姐弟俩一唱一和的“混合双打”,雷克斯终于高举双手,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彻底放弃了在称呼上的挣扎。他话锋一转,回到最初的问题上:
“关于你问的航行问题嘛……”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卖了个关子,“等到了‘不冻港’,你亲手去摸摸那里的海水,自然就明白了。”
“嗯?——”
南宫云音疑惑地拖长了尾音,小脑袋飞速运转。忽然,他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猛地一击掌:
“等等!难道说……那里的海水是热的?!”
“反应很快嘛,小先生。”雷克斯笑着赞许道,“答案正确。”
得到了雷克斯的夸赞,南宫云音骄傲地昂起了小脑袋——尽管这个动作在厚重衣物的包裹下显得万分可爱。他心中甚至能立刻解释暖流的成因,但话到嘴边又巧妙地咽了回去。
一个八岁的孩子,本不该知道“洋流”这类地理名词,更何况是源自蓝星的词汇。
在听到弟弟那句“海水是热的”之后,伊音眼中像是被瞬间擦亮,掠过一抹锐利的光彩。
“难道港口底下蕴藏着大量的火元素晶石?”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研究者发现新课题般的、罕见的兴奋。
“……这恐怕要让您失望了,伊音老师。”雷克斯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在稍作思考、组织好语言后,才缓缓道出实情,“最初的‘不冻港’,仅仅是依靠一条途经此地的天然暖流,勉强形成的不冻水域。”
“但后来,北境势力介入了。”他话锋一转,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我们为这条暖流添加了一个强大而稳定的人为热源——那便是【凛冬堡】日常排放的供暖废水。”
“而真正的、您所寻找的大量火元素晶石,正是【凛冬堡】能量系统的核心,深藏于城堡之下。”
在这列晶石动力车的短暂旅途中,雷克斯重新找回了职业向导的状态,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凛冬堡】的种种。
这时,南宫云音的眼皮却开始打架了。早上“狂吃”下的食物虽精巧,但胜在数量庞大,此刻在车厢温暖环境的催化下,强大的睡意终于涌了上来。
“困了,就睡一会儿吧。”观察到弟弟的倦态,伊音轻柔地在他眉间一点,施放了一个安抚心神的安眠法术,“到了我叫你。”
总的来说,【凛冬堡】最初仅仅是为了抵御——那些每逢盛夏便从冰层之下入侵陆地的恐怖海怪而建立的要塞。后来,它凭借着讨伐海兽获得的丰厚资源,以及开发冰封地底埋藏的各种珍稀矿石,逐步崛起,最终演变为利里维尔王国内,仅次于王都的、人口第四众多的超级都城。庞大的人口,丰富的资源,在历代北境领主的刻意为之下——【凛冬堡】旁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城演变成名动天下的【伊薇洛学院】坐拥耀州第五学府的称号。
随着列车不断前行,他们猛地穿出了被厚重雪云笼罩的地带,窗外视线豁然开朗!
“到站了。”
“真是奇特的景象,”伊音望着窗外,轻声感慨,“一边是冰雪笼罩的阴霾,另一边却是晴空万里的澄澈。”
此时雷克斯向导则是尽其所知的讲解这奇景的形成。
这迥异的天地,正是由于靠近温暖的海洋,加上城市上空精心布置的巨型防风法阵,才共同造就。那法阵不仅将肆虐的狂风温柔地抚平,守护着【永冻城】的低空领域,更有能工巧匠,在其外围利用这无穷无尽的风能,驱动着各式庞大的机械终日运转不息。
下车后,伊音没有唤醒云音,而贴心的将他抱在怀里,为了更好的抱住弟弟,她则是褪去了云音身上厚重的衣服。同时也细心的释放了一个法术,黑白二焰若隐若现的在三人身上出现。
感受到突然传来的暖意,雷克斯则是客气的人她解除了自身释放的法术。不是不领人情,而是“抗冻”对他而言也是一场历练。
因为有提前安排,他们很顺利的登上了前往【凛冬堡】的轮渡。
“距离午餐还有半刻钟。那么,待会见。”
和雷克斯道别后,伊音抱着熟睡的云音去往了他们房间。
正午时分,三人在餐厅再度碰面。简单的用餐后,雷克斯重拾向导职责,引领他们来到甲板,介绍起这条航线上独有的一道奇特景观。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在航线前方的低空处,悬浮着一缕缕、一片片断断续续的矮云,它们彼此分离又遥相呼应,形成一条绵延不绝的空中丝带,静静地指引着前行的方向。
“看,那就是‘引路云’。”雷克斯说道,“常年来此航行的水手们都这么称呼它们。”
“有经验的船长甚至可以看云航行到【凛冬堡】。”
在参观完后,三人在甲板上逗留片刻,就再次分开,各回各屋。
借此机会,伊音开始为南宫云音解答他先前修炼失控的缘由。
她用极其浅显的语言解释道:“你看,空气里有两种看不见的能量小伙伴,一个叫‘魔力’,一个叫‘灵力’。”
“而你之前呢,是不小心把‘魔力’当成了‘灵力’吸收进身体里,它们打架了,所以你的力量就失控暴走啦。”
......
根据弟弟那些“说一半藏一半”的描述,伊音在心中大致拼凑出了真相:云音尚在蛋中时,便继承了一套源于血脉的独特修炼法门。巧合的是,这套法门会同时吸纳“灵力”与“魔力”,最终因某种外部刺激,导致两股力量在他体内失衡,引发了暴走。
“看样子,”伊音故意鼓起脸颊,做出一个又羡慕又委屈的表情,“你的修炼天赋,说不定比姐姐我还要厉害呢!”
“我的【阴阳混沌气】还是奶奶亲手教的,你倒好,自己就觉醒啦。”
她一边说着,双手一边熟练地罩在弟弟脑袋上,开始胡乱地揉搓他那头柔软的黑发。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她的推断,但伊音相信,距离真相已然不远。至于那些无法补全的细节——她看着怀中因为被揉头而微微抗议的弟弟,心中一片柔软——那并不重要。
“唔~”
不知不觉间,她想起了多年前黎米奶奶对她说过的一些话,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卖萌般的轻哼。
没关系,她心想。她的弟弟,自有她来看着。能出什么差错?两年前那场该死的意外除外!而且她指的,是“思想”绝不能长歪!必须拥有一颗“普通人之心”!!!
此刻,窗外的暖流裹挟着零星纯粹的火元素,与充沛的水元素交融。如此得天独厚的修炼环境,气氛又如此融洽——不抱着弟弟一起冥想,简直说不过去。
也不知道和谁学的,伊音总喜欢抱着云音(虽然平常他很抗拒),然后不停的揉头发。
黑夜之下,晶石灯随着海浪轻轻晃动,在幽暗的船廊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咚,咚,咚。”
三声不紧不慢的敲门声,恰到好处地打破了舱室内宁静的修炼氛围。
“是我雷克斯——”
门外传来他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激动。
“——很抱歉,打扰你们,但是外面出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奇妙景观。”
此刻的雷克斯已经完全沉寂于导员角色的扮演。而且他没有骗人——现在他们经过的这片海域确实会出现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
“嗯。”门缓缓打开。
三人再次见面。
“快走——现在去看的话,角度正好。”雷克斯像个激动的孩子一样。
中午还空空荡荡的甲板,此刻已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嘈杂的声浪中,一个声音异乎寻常地响亮,反复呼喊着:
“船上有法师大人吗?请立刻到船长室集合!”
这呼喊持续了约半分钟,又突兀地戛然而止。
紧接着,船上广播响起,传来特格船长那豪爽而充满感染力的嗓音:“咳咳,各位尊贵的客人,我是船长特格!我非常荣幸,能与诸位一同见证这百年难遇的奇迹!”
“三。”
“二。”
“一!”
“随着倒计时结束,一道混合着多种色彩的法术光辉尖啸着掠过渡轮上空,随即轰然爆裂!
嘭——!
绚烂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天际,也照亮了远方海面上那令人灵魂震颤的景象——
只见在茫茫的漆黑大海上,一根无比巨大的、仿佛支撑着天与海的骸骨之柱,正静静地矗立在天地之间。
“是落龙骸!”人群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天啊……这,这就是神迹!”
甲板上的人群因这短暂的神迹而沸腾,喧嚣不已。
这时,第二道混合法术尖啸着飞出,在空中爆开。但其光芒,较之第一发已黯淡了不止一半。
紧随其后的第三发,光芒更为微弱,俨然已是船上法师们能力的极限。
黑暗,如同厚重的幕布,重新笼罩了天穹。连双月都被浓云彻底吞没,海天之间陷入一片纯粹的墨色。甲板上,只能听到人们失望的哀叹与海浪的低吟。
就在所有希望都将熄灭之际——
一道纯净的黑白双焰,无声无息地自船首腾空而起!它并非冲向上空,而是如同滴入静水的墨汁,在苍穹上温柔又霸道地晕染开来,瞬间驱散了方圆数里的黑暗!
甲板上爆发出比之前热烈十倍的惊呼!
而借着这稳定而磅礴的光辉,大半个“龙骸”的完整轮廓,终于第一次清晰地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直到此刻,人们才无比真切地感受到自身的渺小。他们脚下这艘曾被引以为傲的巨轮,在那巨大的骸骨面前,竟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仿佛只是巨龙骨爪旁一叶小小的舢板。
这腾空而起的黑白二焰,自然是出自伊音之手。
但她从无兴趣回应陌生人的呼号。能让她欣然出手的,仅仅源于南宫云音投向她的、那一个充满期待与好奇的眼神。
她将视野与弟弟共享,目光如鹰隼般,借着自身法术燃亮的光辉,极快地扫过那庞大的龙骸。也正是在这洞察一切的视野尽头,她发现了远比古老骸骨更引人注目的存在——
一叶孤舟,静泊于龙骸之下,仿佛依偎着山峦的微尘。
舟上仅有两人:一位白发胜雪的男子,怀中抱着一个金发的小女孩。
然而,真正攫取伊音全部注意力的,并非这奇特的组合,而是那小女孩紧紧抱在怀中的一件物事——一朵宛若纯金锻造、正在不断散发柔和光晕的……
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