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快醒醒!她还在等你!!!”
“小伊?!”
……是谁?
……在叫我?
2018年7月16号。
黎米的双眸死死锁在墙上的日历,窗外的天空恰如其分地阴沉下来。
“这一天……终于到了。” 一声极轻的、仿佛卸下千钧重担,又仿佛承载了更沉重事物的叹息,在房间里散开。“嘉伊、音……连你俩也感应到了吗?本想瞒着你们的。。。结果比预想的,还晚了十几天呢。”
来自某位圣者的喃喃自语,道破了方才那阵源自血脉、惊的她心悸的源头。
“呼。”
“来来,小伊这些东西你都拿着,奶奶给你演示一下怎么使用......”
“唔~好!”
“....东西奶奶都帮你存在在你的识海空间了,像释放灵力一样,去想象你要的物品,就能召唤出来啦!是不是很神奇!”
“哇~!”
“要准备走了吗?可是奶奶给姐姐准备的行李都好奇怪啊?!——像是要打仗一样。” 在沙发角落的阴影里,顾云轩(或者说,南宫云音)努力收敛自身所有气息,将全部的“感知”聚焦在黎米和伊音身上。那些被存入识海的物品散发着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让他感到强烈的不安。
入夜。
推开房门后。
她转身,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入眼底,只剩下如水般的温柔。“小伊,今晚好好休息——” 声音轻柔,却——像绷紧的弦,“明天…你就要带云音启程了。”
侧卧在床的伊音拍了拍怀里的蛋宝宝,眼神认真而坚定:“嗯嗯!奶奶!我会照顾好云音的!”
“嗯哈~” 孙女的模样驱散了黎米眉间最后的阴霾。她轻掩嘴角,另一只手熟练地揉上伊音的头发,一缕不易察觉的淡金光芒随之没入伊音额间。
“啊哈~” 长长的哈欠过后,只余均匀的呼吸声。
夜深人静,幽冷的月光勉强照亮卧室中静坐的身影。
少有的走神,与那份几乎要满溢出来的不舍……
她轻轻合上门。在门缝即将彻底闭合的刹那,动作再次迟疑、停顿。
现在的她,究竟是怎么了?竟变得如此……优柔。
“咔。”
清脆的锁舌叩击声,像为一个阶段画上了句号。
“震,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
七月十七号--八点三十四分。
“小伊,我们要走了哦,在另一个世界要照顾好自己啊,要......”
“咳咳。我觉得最后的一点时间,应该留给我们可爱的小伊音。”南宫震突然一阵轻咳,打断了黎米将要滔滔不绝的叮嘱,并将温和的目光投向孙女。
伊音的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水汽,但她使劲眨了眨,没让眼泪掉下来。她上前一步,紧紧抱住黎米的腰,把小脸埋进去,闷闷地说:“奶奶……我会想你的,特别特别想。还有爷爷……”
她抬起头,眼眶红红地伸出小拇指:“我们拉钩,你们要好好的,等我和云音回来的时候,要给我们准备世界上最大的欢迎蛋糕!”
“好!我们拉钩。”
南宫震和黎米相视一笑,同时伸出手,郑重地与孙女许下了约定。
“好!一言为定!那爷爷奶奶,我走啦!”她努力扬起一个最灿烂的笑脸,尽管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湿意。
伊音的话音刚落,黎米与南宫震交换了一个决绝的眼神。
下一刻,磅礴的灵力自他们体内涌出,淹没了整个房间。
“启程!”
“如果爸爸妈妈回来了!请告诉他们——” 伊音站在愈发璀璨的光晕中,用尽力气向着爷爷奶奶的方向大喊,“——伊音很想他们!”
“走?为什么是这个走?!为什么!你们有问过我的意见吗!!!”
在自己的意识里,顾云轩在疯狂呐喊,一遍又一遍地质问着他面前的二人。然而,无人能听见他的声音。
他早知道要“走”,要离开这个家,去另一个地方——他原以为,那不过是像上学一样寻常!直到刚才,黎米那郑重其事的语气,和冥冥中感应到的、非同寻常的能量波动,才让他明白——这个“走”,竟然是“走”(穿越)到其他的世界?!
“云音,你也在害怕,对吗?”感受到怀里蛋宝宝传来的细微震动,伊音把他搂得更紧,用自己的小脸轻轻贴了贴光滑的蛋壳,声音轻得像夜风里的絮语。
“姐姐也舍不得爷爷奶奶……但是奶奶说,有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敌人’要来了。我们留在这里,大家都会有危险的。”她顿了顿,用上了黎米安抚她时的语气,尽管自己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颤抖,“所以,我们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姐姐会保护你的,一直一直保护你。”
金光骤然大盛,吞没了所有景象。
在意识被完全抽离的最后一刻,顾云轩只“听”见那句轻语,在无尽的嗡鸣中,异常清晰地烙印下来:
“姐姐会保护你的……”
盛光消散后,偌大的房间里空余二人。
黎米静立原地,先前眉眼间的优柔与感伤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计划得逞的狡黠。她双手叉腰,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角落,没好气地扬声道:“行了,别藏了。戏都演完了,你们两个可以出来了。”
她话音落下,房间角落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显露出两道相互搀扶的身影。
正是洛嘉伊与南宫音。
只是他们此刻的状态极为糟糕,脸色苍白如纸,气息紊乱不堪,仿佛刚从一场耗尽所有的大战中挣脱出来,连站立都显得勉强。洛嘉伊的眼中还残留着未散的惶恐与急切,她几乎是靠着南宫音的手臂支撑,才没有软倒下去。
“妈……孩子……”洛嘉伊的声音虚弱而沙哑,目光死死钉在伊音消失的地方,仿佛还能看到那残留的金色光粒,“为什么……不等等我们……”
南宫音紧抿着唇,额角青筋隐现,他试图调动力量,周身刚泛起一丝微光,便猛地一阵咳嗽,那光芒瞬间溃散。强行苏醒和破界带来的反噬,如同最坚固的枷锁,将他们牢牢限制在此地,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等你们?”黎米转过身,看着儿子和儿媳这副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但语气依旧强硬,“等你们醒来,然后一起抱头痛哭,再然后呢?让敌人顺着你们苏醒的波动,把我们一起一锅端了吗?”
她走上前,指尖凝聚起两团温和的绿色光晕,不由分说地按入两人眉心。
“我和震演这出戏,就是为了快刀斩乱麻,断了所有人的念想,也断了追踪的线索。”黎米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小伊和云音已经踏上了他们的路,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而你们现在的任务,是给我好好恢复,别让孩子们白费了这番苦心,也别让我们这两个老家伙白演了这出‘狠心’的戏码。”
洛嘉伊闭上眼,泪水终于无声滑落。她知道黎米说的是对的,但母亲的本能让她心如刀绞。南宫音伸手紧紧揽住她的肩膀,支撑着她,也支撑着自己。他们像两座濒临崩溃的堤坝,坚守着最后的防线,望着孩子离去的方向,将所有的呐喊与不甘,都化作了沉默的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