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为服务剧情,本小说设定为架空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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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头埋在身下的青草之中,深深地呼了口气。霎时,一股浓郁的清香混合着阳光的温暖一蜂窝似的钻进了他的鼻腔中。
这是生在东部的他前所未有过的感觉,不同于他那到处都是森林与黑土的辽东老家,这里有草、有牛羊、有惹人怜爱的清新的风,也不同于他待了近三年的京城,这里没有楼阁、没有庙宇、没有高大压抑的宫墙,有的只是满目的青翠与碧蓝。
只不过想到他的老家,他的心中不由得刺痛了一下。
“哈——”他翻过身来,任由有些扎人的阳光晒到自己的脸上,拼尽全力想要把那种哀愁丢掉,他盯着天上略微淡薄的云朵,嘴角带笑,他知道自己来对了,甚至,他还有些后悔为何没有早点来。
“孩子——那边是熊阳城吗?”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对着远处一个放着牛羊的孩子喊道。
那孩子扭过头来,踮起脚望了望他,随后又扭回头去,吆喝了两声,挥着鞭子带着他的牛羊群凑了过来。
他在自己的衣兜里摸了几枚铜板,放在了那孩子手中,向西边指了指,又问了一遍:“孩子,那边是熊阳吗?”
“是…”孩子晒的黑黑的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将他手中的铜板推了回去。
“这个…不能要,娘说过了,你们这些先生都是好人,不能占你们的便宜。”
他的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铜板攥在手中半天,终究还是收了回去。
“你是怎么看出我是个先生的?”他摸了摸孩子的头,笑着说。
孩子指了指他的行囊,一兜子书鼓鼓囊囊,其中有一本已是露出了半截,青蓝色的封皮上印着“寄良”二字,孩子看不懂字,但他却看出来了这是书,而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除了娘说的那些“先生”们,又有谁会随身带着书呢?
“先生,我带你去吧,这边路不好走。”
“别啦,你的牛和羊比我更着急。”
他将书又塞了一遍,确定这次不会再漏了之后,挥手告别了孩子,顺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去。
孩子说的没错,路确实不好走,过了稍微平坦点的地方,就免不了上坡下坡,直到他走到腿发麻,才远远看到黑乎乎的一团,他知道那便是熊阳城了,而此时已是日过晌午。
他的心情欢快起来,不由得颂起了小令,走一步,念一句,竟自己感觉自己有一些潇洒。
熊阳城,走的愈近,愈能发现它的沧桑,这座被几代西原候经营的小城,无可奈何地向他露出岁月的伤疤。粗砺的石头城墙已是有了点点斑驳,墙下的野草生的旺盛,让他想起了他老师写的草书。
“老师,这个字是什么啊?”
老师捧着自己的亲笔观摩了半天,憋的脸都红了,最后还责备他为什么不早点问,他和高贺就在那里憋笑,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而后又捂着肚子开始大笑起来…
两个卫兵站在城门处昏昏欲睡,看见他后,连忙拍了两下脸巴子。
“何人?”
“进城的人。”
他总算把那几个铜板给了出去,做了入城的费用。说实话,他现在已经不着急去西原候府了,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的歇一歇、喝碗水、吃点东西。
令他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熊阳的里面并不像它外表一样的破败,街内的市集里面,照样是肩贴着肩,踵交着踵,乍一看虽不比京城,但也不差。
他行在集中,一旁的摊子中的大锅中正炖着烂熟的羊肉,一锅子汤正咕噜咕噜在那里冒泡呢,另一个摊子,用糜子做的黄馍馍刚出锅,熏了他一脸的香甜。
他扎在那里,再也挪不动脚了,于是索性狠狠地撸了下袖子,大踏步地,昂着头就向着一家露天食铺里面走去了。
一杯苞谷酒下肚,感觉腿也不麻了,脚也不酸了,飘飘乎仿佛置身于仙境。
“小二,你可别藏着掖着的,这光是酒,顶多喝个水饱啊。”他摆出几枚钱,打趣道。
“嚯,客官,瞧您说的!”小二也是个实在人,听这话,连钱都没来得及收,就往厨房那儿端菜去了。
他微笑着半眯着眼睛,正欲再饮,却突然发现面前暗了下来,他稍一侧目,便看到身旁立着一个身穿青色罗裙的少女,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姑娘何事?”他问。
那少女讶然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稍一欠身,说道:“是我冒犯了,打扰到了阁下…不过是见阁下分外面生,心中有些好奇而已。”
他咂吧了一下嘴,摸着自己已有半寸长的胡子,思虑了一下,摇头道:“姑娘说笑了,我一路走来,见此城虽表面破败,但是往来的商贾却颇多,像我这样的一个外人的到来,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
少女轻笑了一声,眼睛弯弯如同月牙,接着他的话头说:“正如阁下所言,熊阳内往来的外人确实不少…但是,从东城门进来的外人却不多。”
“熊阳城往东,层峦叠嶂,山路犹如大江般九曲回肠,更别提那峰顶高耸如通天,山壁倒垂似巨剑,其下又沼泽遍布,毒物横行,若是常人,只是听到怕就已经长吁短叹了,阁下若是从那边过来的,想必也必定不是一般人吧。”
他没有回答,只是又拉了一条板凳过来,示意着少女坐下,少女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就坐下了。
“姑娘,这是你亲眼所见吗?”他问。
“…不是。”
“那有时间就去亲眼见见吧,挺好的地方,没有你说的那么多险峰啊、沼泽啊,单纯的是一片草原罢了,有点山,但也只是清秀的可爱的那种。”
少女摇摇头,一脸不信的样子。
“若是像阁下说的那样,那为何从东门进城的人会这样少?”
他不明白面前的少女为何对那个说法如此执着,但听到她的提问之后,他一时竟不知该怎样回答,不是不能说,只是这个原因光是想一想就已经令他极度痛心,又怎么能让他亲口说出来呢?
“罢了罢了…”他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小二端着菜盘从厨房出来,胃里面那种原始的饥饿感又被激发了起来。
“哟!甘甘姑娘,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小二一边上菜,一边用惊讶的表情看向少女。
“府里面要接待贵客,这不,我家侯爷让我来置办些酒水,可得麻烦你了。”那名叫甘甘的少女递过去一块手帕,小二接住,打开来,看到了里面包的是钱。
“甘甘姑娘这说的哪里话,咱们在熊阳能有口饭吃,不也是仰仗着侯爷吗…甘甘姑娘,侯爷是要什么样的酒?”
“劲儿越大越好,喝完之后上头那种。”甘甘思索着,又补充了一句:“侯爷原话。”
他正端着搪瓷二碗沿着碗沿转着圈的扒拉着高粱米水饭,此时,听到这段话,他连忙把筷子一撂,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少女。
“姑娘所说的侯爷…是哪个侯爷啊?”
“客官,这方圆百里之内还有哪个侯爷啊,自然是咱们的西原候大人了。”还没等甘甘开口,小二就抢先一步,回答了他的问题。
“正是如此。”甘甘点点头。
他端着碗,笑而不语,等到架势摆足了,他才对着甘甘说道:“姑娘,你说西原候要接待贵客…你看我,像不像那个贵客啊?”
甘甘先是一愣,随后抿着嘴笑道:“并不太像。”
他仿佛早已料到这句话,一拱手,从容不迫的说道:“在下名叫顾澄,辽东人,自京城而来,姑娘若是在西原候身边服侍的话,那就必定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我确实是在我家侯爷身边伺候…”甘甘想了想,又说道:“但是阁下的名字我也的确是没有印象。”
顾澄嘴边的话一下子就噎住了,脸上火辣辣的,因为就算是他,被人这样的拆台,也不可能不害臊。
“那你…带我去见他,见了面,事情就总该明了了!”他突然变的脸红脖子粗的,就连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些。
甘甘再次用刚开始那种笑盈盈的神情看着我,点了点头说道:“好啊,那…顾大人…”
“别别别。”顾澄连忙摆摆手:“可别这样叫我。”
“那该如何称呼呢?”
顾澄扭过头去,望着被放在一旁的行囊,脸上的神情突然柔和了下来,就连刚才那种羞耻的感觉,仿佛也平息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说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叫我一声先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