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睁眼时满目疮痍。
她如今睁眼时繁星璀璨。
。
“站队!报数！”
伴随着军士着装的人的一身令下，一排少年少女齐刷刷地站直了，几乎是下意识的，没有任何犹豫。
“一!科斯!”
“二!白意!”
“三!七辞!”
然后是一阵沉默。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
“……四，诺里奇。”
然后就是一鞭子向她挥来。
“诺里奇!没有精神!重来!”
目光齐齐落向诺里奇。她冷冷地环顾四周。
“四。诺里奇。”
另一种感觉的掷地有声。明明不如之前的人一般激昂，但却以另一种形式令人无话可说。
似乎说一句话，就会被杀死一般。
“那孩子，哪来的？”
一个银发男子在一边对另一金发男子悄声道。金发男子表情也和他一般，带着隐隐的好奇。
“……捡来的。没家没依的就捡来的。”
“噢？你也会做慈善？真是少见。”
银发男子眼底带着难以捉摸的笑。金发男子瞄了他一眼，眼神很懒。
“只是比那些有家人的更方便些。不过这孩子的术力不可小看……这样看来……不只是方便一些。”
“可以变成不错的助手呢。但也很危险啊。你怎么想呢？”
“……是把不错的双刃剑呢。”
军士着装的男子终于缓过神来，刚举起鞭子，金发男子却忽然摇了摇手指。鞭子猛地转向，砸在地上。男子走前几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孩子，我带走了。”
他走到诺里奇面前。女孩不过九岁，大大的黑色眼睛却冷冷地看着他。那种冷不像是害怕的那种敌意，像是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的疏远与冷漠。
“你是谁。”
“我叫茨薄海克。以后，你来和我学魔法吧。”
诺里奇迟疑了一会，微微鞠躬。
“我叫诺里奇。”
。
战争年代。流浪的人无处不在。哪里有战火，哪里就会有流浪的人。这就是诺里奇当年所处的国家的征兵方式，或者说是，加兵方式。
流浪？这里是你的归宿，你的墓地。
饿吗？醉饮沙场，食肉饮血。
痛苦？孤独？害怕？迷茫？都不重要。在这里，你只是武器。
那就是诺里奇所熟悉的地狱。在她父母死后，她就被军队找到加入营中，如今已一周。身边的人有和父母一起被抓进来的，也有部分征兵来的，以及极少数自愿参军的。而这么多的少年少女里，大部分的人都会被拉去学魔法。
大部分的人。适合学魔法的人哪有这么随处可见。暴走而死的人和被敌人杀死的人一样多。但是一个会魔法的人的实力远远高于如此多牺牲者的总实力。
从这个方面来看，这是个冷酷到极致的国家。
诺里奇是个幸运的人。她没死，即使跟着最严厉的魔法使茨薄海克。
那个银发的人问过她要不要跟着他。诺里奇只是深呼了口气，淡淡问他。
“你和老师，谁厉害。”
银发的人愣了，与茨薄海克对视一秒，嘴角弯起。
“你老师厉害。”
“那我就跟着我老师。”
“真是冷漠啊。”银发男子笑笑，“不累吗？”
诺里奇没有理他，转身训练去了。
茨薄海克则继续对他一笑。
“你看。这孩子。”
然后，他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了那句在银发男子耳里如同肯定的预言一般的话。
“我哪天一定会死在她手里的。”
。
真正站到战场上时，诺里奇的想法只有一个，就是活下去。尽可能的。
她一直很清楚。战场没有任何给她温柔的可能性。给他人温柔就是将自己送进地狱。
她漂浮在空中。不过十三岁的她却用着巨大的火球法术。同时伴着火焰的舞蹈，火焰人形的追杀。
她是幸运的，在学习魔法的过程中活了下来。她更也是有天赋的，别人学习十年不得成的攻击法术她却应用的炉火纯青。
嗯，虽然其他的用的都挺烂的。
“诺里奇，你大概是个天生的战士。”老师笑着说。
“……老师……!”
她刚打算说些什么，一束法术从她背后击来。她未来得及反应，只是勉强让开些许，还未来得及展开保护术式，就被术式贯穿了身体。
上次是腿。这次比那次疼的多。
“诺里奇!”
“老师……疼……”她狠狠咬牙，眼前一阵晕。
“打回去!”
“我……”
“你是武器!”
“你不会疼!”
“……是……”
老师的声音那么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她几乎是扭曲着，缓缓降落。
但是好像另有什么声音出现在她的耳边。更加清晰。
“叶儿……真是个好名字。你很想她哈？”
疼痛似乎一下子驱散了。她猛地睁眼，术力在手边凝结。
“你!是谁!谁？!”
那声音在她耳边缠绕。
“……这样不行啊。想要更强吗？”
“……”诺里奇沉默着。术力薄弱，凝固不起来。她可能要死了。嗯，有点不甘心。但死就死吧。她想活，但也放得下。
“……不想杀了那些杀了叶儿的人吗？”
像是一下点醒了她。
“想。”
“那就对了。我来帮你。”
术力疯狂涌入她的身体。她整个人一阵抽搐，黑色的瞳孔忽然显出血红的颜色。
“呃……啊啊——”
“来试试？”
那声音就此消失了。诺里奇机械地扭过头。世界的声音又重回到她的耳中。
术力成型，化作巨大的陨石。她咧开了嘴，笑了。
“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陨石毫不犹豫地像地面砸去。火花，焰火，杂乱分起。
她失去了意识。
。
她睁眼时，满目疮痍。
是她做的吗？是的，是她。
那之后，她有了一双人尽皆知的血红色眼睛。
血红色的眼睛，看着地狱。
过去的她，活在地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