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渡深渊
黑暗的洞穴中一片混乱，金属武器摩擦的声音取代了原来的安静。不同派系的术法交错其中，蓝氏兄妹出手狠辣，一招一式都直逼蓁叶要害，又被她险险避过。蓁叶也丝毫不居下风，在空隙间寻找时机不断还击着。灵力的冲击之大，竟使得宏天感到头顶的岩石都有些摇摇欲坠。“狐狸打架可真够狠的。”宏天不禁啧舌。蓁叶瞟了眼他，心想：“不愧是血族风骨，不帮忙就是不帮忙，说是要看热闹也绝对毫不含糊。敢在狐族看这种规格战斗的，他可算得上是第一人。”宏天看着她，也坦坦荡荡地和她对视了一眼。蓝浔趁她分心，利剑以极快的速度砍向她的脖颈，她立即反应过来，却仍被他挑落下了肩颈处的一大片衣物，身体也被擦伤。
蓁叶用剑支撑着身体，稍微喘息了一下。刚刚虽然因为大意受了些小伤，却也让她看清了几分局势。从战斗开始，场上一直都是蓝浔主攻，蓝洇寻机会辅助进攻，而且蓝洇的速度和反应也明显比平时慢了许多，整场战斗似乎都在依靠蓝浔。
难道说，蓝洇受伤了？她平时可不甘在战斗中居辅助位啊！蓁叶觉得蓝氏兄妹的作战计策明显有些反常。这让她不禁联想到那滴洞顶滴下的血，还有刚刚闻到的血腥味。于是她看向蓝洇的双脚：一片片暗色的伤痕鱼鳞般密布在她的脚踝至小腿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一样。再看向蓝浔，他的腿上也有类似的伤痕，只是比蓝洇少一点而已。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造成的，但这伤肯定会在一定程度上削减他们的战斗力。那就先从蓝洇开始，逐个击破吧！
她从地面的缝隙中拔出剑，站直身体，双眼直视着一前一后正对她虎视眈眈的银狐族兄妹，屏气凝神，剑自心出。她直接让剑脱手，烬霄便默契地以让任何人都来不及反应的速度飞向蓝洇，在黑暗中划出一道红色流火。蓝洇来不及闪避，踉跄了几下，跌坐在地上。蓝浔匆匆上前，挡在她面前：“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他眯起眼，看着蓁叶，“这洞穴中蛰伏着很多噬魂，为什么你和他却安然无恙！是你们早有准备...还是...族长早已把拿到溟曦印的方法传授给了你？”
噬魂？又是一个她只在传说中听到过的东西。这是过去死在洞中的旅人的魂灵所幻化而成的，凝结着邪恶与妄念。它们平时盘踞在洞顶，一旦有人路过，就立即俯冲下来吸食来者的血肉和法力，甚至是灵魂。果然，他们就是被这些侵蚀了大部分精力。
“都说因果轮回，恶有恶报，你们银狐族觊觎族长圣位已久，心有杂念才会引来这些东西。”虽然蓁叶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只有自己和跟着自己的宏天没有被噬魂侵袭，但是仍编出了一套说辞试图打压敌方的士气。“你们受伤了，确定还要继续和我打下去吗？”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的蓝洇，“不如这样，我们还是认认真真地找溟曦印吧。看谁找到了，女君位就是谁的。”
“心软可是会遗患无穷的。”坐在一旁看热闹的宏天听到这话，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好，那就依蓁叶小姐的。”蓝洇在蓝浔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故作轻松地带着一丝难以名状的笑意说道：“不过，我们一路上都没有发现溟曦印的影子，如此看来，那它就只能在...”蓝洇欲言又止，瞥了眼身旁的蓝浔。是那潭水渊！蓁叶迅速反应过来。她慢慢地一步步靠近前方的深渊，低头凝视着深渊深处。
“小心！”她听到来自身后的宏天说话，赶忙回头。“溟水渊中的戾气会伤到你的。”“噢？噢噢。”她似懂非懂地应道，余光却瞟到另一旁的蓝浔。他的手中已捏起一个法诀，蓄势待发。“这是要...”她话音未落，便只见蓝洇和蓝浔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霎时间，一道强光直逼蓁叶的眼睛，兄妹二人灵力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向她逼来。她赶忙将双手交叠在头部前方，试图筑起一道法障抵挡这强大的力量。可二人竭力与她相抗，她咬牙坚持着，直到手腕处的护甲，衣袖，皮肉，一点点绽开，鲜血也顺着手臂直流下来，滴落到地上。她的双脚拼命地蹭着地面，身体却仍被这强大的冲击力逼得一点点向后滑动着。脚下的地面慢慢产生了裂缝，后方则是万丈深渊。蓝洇和蓝浔似乎是铁了心要让她坠入深渊，好让她从此再无法对他们的位置产生威胁，还在源源不断地，像要耗尽毕生修得灵力一般地输送着力量，将她一步步逼向那无底的黑洞。
“咔嗒。”随着脚下最后一块岩地的崩塌，她失去重心，身体向后倾倒下去。
“不能让她掉下去！以她的状况，掉下去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宏天心口一紧，飞身过去，想要救下蓁叶。他明白，玄冥洞之所以有这么多噬魂，就是因为来这里寻找溟曦印的人络绎不绝，却从没有人可以全身而退。最后不是负伤累累，就是坠入深渊，化作新的一批又一批噬魂的鬼怪。从初见开始，他就总感觉自己和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关于她的谜团都还没解开，不能让她就这么轻易地死去！
他伸长手臂，终于够到了她，却只是手指相碰。她的手迅速地从他的掌中滑落，身体也完全坠了下去。宏天竭尽全力地想要把她拉上来，却只扯下她一片衣角。
“怎么？世子殿下刚刚无动于衷，现在看到她掉下去了，却心急了？”蓝洇轻蔑地走上前，看着他。“她年纪太小，第一次参与权利纷争，你们利用她的一时心软，引她一步步深入陷阱。银狐族的手段，宏某见识了。”他拱起手作了揖，“我和她也不过是过去有过几面之缘，故人遇难，搭救只是本能而已。这地方危机四伏，她已经负伤，掉下去必死无疑。我身份尊贵，自然不必为了没有结果的事情以身犯险。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先行一步。”说完，他便转过身，毫不理会二人，向另一条地道中头也不回地走去。
“宏天那小子是找不到溟曦印的，现在看来，他也已经对它失去了兴趣。这样的话，那我们也走吧。”蓝浔背起蓝洇，顺着来时的标记向洞口处走去。
等脚步声渐渐远去，宏天从藏身的地道中走了出来，又现身在了溟水渊前方。“其实蓝洇说的没错，溟曦印不在玄冥洞的任何一条地道中，而是一定就藏在这潭水渊的深处。”他凝视着刚刚蓁叶消失的地方，“来的时候噬魂没有伤害她，也没有伤害她附近的我...她的身份一定不简单，而且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那，为了这两件宝贝，试一试还是值得的。”宏天念起避水诀，接着纵身进入了深渊。
“这是...哪里......”水不断地灌进蓁叶的口鼻，对水本能的惧怕让她心中充满了慌乱，也不敢把眼睛睁开。缺氧的感觉让她反应有些迟钝，因为身体不断传来强烈的疼痛才发现周身都被溟水中的戾气所伤。水中似乎有盐的成分，使她的喉头因咸味而十分干涩，身体也因伤口撒盐而疼痛得有些麻木。“现在你只是一只三尾烬狐，虽然比其他狐狸多两条生命，但如果受到重伤或是不可逆的损伤，你也会一下子丧命。所以，不要用生命冒险，也不要挥霍你多余的生命，不论在哪里都要保护好自己。哥哥会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杨谦以前说过的话在她脑中回响。“哥哥...救我...”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施展法力求救——杨谦要是看到纸船有异样，应该就会来救我的吧……她心怀一丝希望地想着，陷入了昏迷。
另一边，宏天在黑暗中不断地寻找着她的踪迹。“避水咒支撑不了多久，得快点了。”他心想，于是更快地往深渊深处行去。忽然，他看到前方有一道晃眼的亮光。有转机！他迅速赶向光亮处。
终于，他顺着光线找到了源头，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有些脸红。光亮是从蓁叶无名指上新出现的一颗戒指上发出的，在白光的映照下，他看清了她此时的情状。因为是无防备坠落，她整个人都被戾气伤得十分严重。衣物被尽数划烂，原本白皙的皮肤伤痕累累，还在不停地往外渗着鲜血。皮肤大片地裸露了出来，仅存的衣服只遮得住几个关键部位。而其他地方，包括手臂，肩背，腰腿，都暴露在了他的面前。虽然只是个少女，她的身材曲线却已发育得十分成熟。四肢看起来纤细却蕴藏着力量，脖颈长而优美，再加上微微隆起的前胸和腰背迷人的曲线，美得勾人心魄。不能被狐狸美好的表象所勾引！他闭了闭眼，想要让自己燥热起来的心冷静下来。少女却根本没有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仍然不知情一般神情安静地紧闭着双眼。一群群噬魂围在她旁边，却因为一种不知名的力量，被威慑得不敢靠近。他定了定神，缓缓上前，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先是帮她简单治愈了身上的伤，接着用法术帮她补好了衣服。“我这是怎么回事...”他凝视着她，喃喃道。整个过程中，他的眼睛都仿佛不受大脑控制，视线一丝一毫也移不开她的脸庞和身体。蓁叶的感官随着他的疗愈慢慢苏醒。她感觉到有人来救自己，便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只是徒劳地吐出来一堆气泡，接着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是缺氧么？”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虽然这样不太好，但也只能......
“我这是为了救她，她应该不会怪我的...”他犹豫了片刻后，贴上了她因为害怕而有些冰凉的唇，用舌头强迫她打开齿关，将自己的气息渡了进去。“呜...”她这才恢复了一点意识，紧紧抓着他的肩膀小声呜咽着。他将避水罩做得更大了些，将她罩在里面。“害怕吗？”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我...我怕...”她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孩子气地喃喃道。他温暖的气味让她安心了一些。此时的依赖感已经超越了被轻薄的羞恼，甚至可以说，她根本没有恼怒，反而是有些享受刚刚的那个吻。她的意识又混沌了。这种被紧紧抱在怀里安抚着的感觉让她以为自己还是一只小狐狸，在受到委屈后被亲近的人安慰着。
好一阵安抚过后，她又安静下来，靠在他怀里，睡着了。“还真是对谁都毫无防备啊。”他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头。趁她睡着，他这才有机会仔细观察起了她手上的那枚戒指。果然，就是溟曦印。除了大小差别，纹理跟刚刚那个赝品简直无二。溟曦印竟然主动认主了？他有些惊讶。计划被破坏了，它竟然认了蓁叶作主人！这可怎么跟父君交代啊！不过，总感觉这戒指在她手上的位置有些怪怪的，这是为什么？
沉思了几秒后，他才想明白原因。
“喂，你待错位置了吧！蓁叶小姐还未出阁，你怎么能往随便人家无名指上套呢？你应该去食指上待着才对。”他牵起蓁叶的手，对着溟曦印说道。溟曦印像是有些委屈巴巴地从她的无名指上滑落下来，重新套在了她的食指上。“和你的性格还挺配，怪不得认你作主人。”他看着酣睡的她，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
“你是溟曦印的守护者，找到它，让它认你作主人，这是你不可推卸的天职。”就在他背起蓁叶，想要走出这里时，脑中却响起了父亲的声音。“溟曦印不会轻易易主，除非它的原主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如果有人先你一步得到了它，阻碍了你的道路......那就按照血族的规矩，一律格杀勿论。”宏天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为什么偏偏是她...难道我救了她就是为了再次亲手杀死她么？罢了，来日方长，今日的计划就先作废吧，既然已经决定下来了，那还是应该先把她救出去再说。
他带着她顺着水流漂泊，想要顺着溟水重新漂流回星辉潭，然后再寻块水浅的地方上岸。他回过头看了看背上趴着的她，心中满是复杂。她湿透的发紧紧地贴在衣服上，脸色苍白，双目都闭着，微弱的呼吸声萦绕在他耳畔。“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他将她一缕垂下的发丝重新别在耳后。
他的注意力从她身上回过来。忽然，他感觉到有东西在啃咬自己裸露着的皮肤。是噬魂！他一把拔下挂在蓁叶腰部的烬霄剑，将那一片片蜂拥而上的怪灵砍落在地。奈何这些噬魂却越来越多，一群又一群地扑了上来。他们远不像洞里的噬魂那样，因为害怕蓁叶而不敢上前靠近一旁的宏天，而是由于多年没有吸收到活体灵气的滋养，变得十分如饥似渴，也不再忌惮她的力量，而是直扑上来，噬咬着宏天。
他看了眼蓁叶，她在噬魂猛烈的攻击下仍然相安无事。那就不用有所顾忌了！他挥剑斩落一群又一群噬魂，可这一波波攻势似乎无穷无尽，找不到一丝突破口。
一丝烦躁涌上了他的心头。事情变得麻烦了...这深渊，真的没有办法出去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