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莱歌倒也没有因此而焦虑，他挥了挥手，说道：
“你们先出去吧，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莱歌先生，恕我直言，这个诅咒连我们都无法净化，请问您要怎么做？”
“不用担心，我是一名炼金术士，和诅咒等禁忌法术打交道的经验绝对比你们丰富。”
虽然莱歌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很难让那些牧师们信服，因为在他们眼中，莱歌只不过是一个年轻的毛头小子，哪里谈得上什么经验呢？
不过既然如此，他们也不再阻扰，毕竟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
“那请各位出去吧，我接下来要用的治疗方法，不适合让各位看到。”
牧师们会心地点了点头，炼金术向来和禁忌沾边，身为普通人的他们只好避退三舍。
等所有牧师们都出去后，莱歌再次拿出奈缇娅的羽毛。
羽毛从莱歌的手中漂浮起来，在空中幻化出少女的身影。
“奈奈，她的情况怎么样了？”
【不容乐观。】
看着躺在床上的艾琳，就连奈缇娅也面露难色。
【我也没有想到，她的体质居然如此特殊。】
【她的灵魂，和梦魇猎犬施加在她身上的诅咒，产生了共鸣。】
梦魇猎犬的诅咒，原本是用于追踪猎物的，会持续地吸取被诅咒之人的精神力量。
本来很容易就能解除，但是现在诅咒与艾琳的灵魂产生了共鸣，两者紧紧地纠缠在一起，如果一方受损，另一方也会受到伤害。
在这个情况下，贸然净化诅咒，会伤害到艾琳的灵魂，到时候，就只剩下一具空壳。
但如果不净化诅咒，艾琳的精神力量也会持续被诅咒吸收殆尽，仍然会面临死亡。
放在帝国的医学界里，绝对是一个世纪级别的疑难杂症，但幸好，莱歌身边有奈缇娅。
来自深渊的灵魂之王，最擅长的便是对灵魂进行精密的操作。
“奈奈，拜托你了。”
【哼，这个时候才想起我吗？亲爱的你好过分啊。】
奈缇娅却表现出一脸不情愿，她饶有趣味地来到莱歌身后，伸出双臂搭在莱歌的肩膀上。
【我在乎的，只有莱歌一个人哦，其他人类的死活，我无所谓。】
【如果她死了，诅咒就会消失，亲爱的你就安全了，难道这样做不好吗？】
奈缇娅的声音在莱歌耳边响起，莱歌可以感知到耳朵边传来的湿润温暖的气息。
即使只是幻像。
【而且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哦，就算时间重新扭转，命运也无法改变，这也是符合我那臭老爸定下的等价交换原则哦。】
【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从昨天开始，你所经历的一切，和你重生前比起来，即使过程有些变化，但结果仍然相差不大。】
【得到什么，就会失去什么，命运虽然会受到外在因素的改变，但世间的一切都会在某个伟大意志的指引下，归于既定。】
【这个少女，在你重生之前死于非命，即使你现在救活了她，以后也会因为某些原因再次遭遇劫数。】
【等到那个时候，你还能保护她吗？即使第一次成功了，第二次，第三次该怎么办？】
“没错，你说的对，的确是这样。”
莱歌坐在艾琳的床前，双手撑起来抵着额头。
冥冥之中，他仿佛感受到，自己的四肢关节处，像是连着一根看不见的细线，如同人偶一般，在舞台上被某个不知名的存在玩弄，不断重复着一次又一次的演出。
“但，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仅仅是如此简单的四个字，但从古至今，敢这种情况下说出的这四个字的人，也就只有莱歌。
“奈奈，你和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还不清楚我在想什么吗？”
“遇到你之前，我只不过是一个追求所谓“真理”的傲慢混蛋，毫不在意身边的人的感受的混蛋。”
“当我被放逐到深渊，失去了一切后，我才发现，他们是为我而死。”
“重生一次，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我的使命吧。”
莱歌紧紧地握住奈缇娅的双手，不知何时，少女虚幻的身影似乎有了实体。
“什么等价交换的破规则，如果说你的父亲，那位至高的存在，如此傲慢地定下所有人的命运，那我超越他便是。”
“到那个时候，他老人家也应该会认可我了吧？”
【哼，想要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吗？有如此妄想的你，不也是一种傲慢吗？】
莱歌没有看到，在他背后的奈缇娅，悄然露出欣慰的笑容。
【不过...这样才是我看上的男人。】
奈缇娅知道，她看上的男人，才不是什么傲慢的混蛋，从来都是，说到做到。
从与他第一次相遇开始，他从来都没有变过。
如果是他的话，也许真的可以....
【这次，我就破例帮你一次吧，不过等你来我这边的时候，我可要额外收费啦。】
“嗯，拜托你了。”
莱歌苦笑。
看来，以后的日子，需要好好补充营养了，不然谁知道哪一天，自己这还没有成长起来的身体会被奈缇娅这个无底洞榨干。
奈缇娅的幻影轻轻地在莱歌脸颊上吻了一口，便恢复到羽毛的样子，融入进艾琳的身体里。
.......................
黑，好黑...
艾琳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是一片黑暗。
身体像是被包裹在茧状物体里一样，完全无法动弹。
她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能够做的，只有思考。
全身上下传来刺骨的寒冷，意识又变得模糊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
啊，这样也好。
【真的是这样吗？】
黑暗中，突然出现一丝光明，照亮了艾琳的世界。
灰白色的羽毛飘落到艾琳的面前，化作和她拥有着相同外貌的少女。
“原来是恶魔啊...你是来收走我的灵魂吗？”
【怎么会呢？在你与我签订契约的时候，你就已经是我的所有物了，我可不会放任我的东西被其他人弄坏掉。】
“可是...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艾琳的声音回荡在黑暗的世界里。
“如果就这么沉睡下去的话，也许，就不会给少爷添麻烦了吧。”
过去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浮现在黑暗之中。
“我也知道，自己弱小的事实，笨手笨脚，常常被人数落。”
从艾琳记事起，她就一直懵懵懂懂地跟在那个人的身后，却总是给他添麻烦。
但即使是这样，那个人也从来没有嫌弃过她，一直对她犯下的问题回以微笑，以及温柔的摸头。
她却恬不知耻地继续跟在他的身后，时光飞逝，少年和少女都已经长大。
她原本只想成为那个人的工具，任他使用后随便丢弃，然而那个人却告诉她：
你，从来不比别人低贱一等。
原本黑暗的世界里，照射进了光明。
少女内心里名为“自我”的部分，开始觉醒。
在那个人被众人嘲笑，驱逐出家族的时候，她犹豫了好久，终于迈出了那一步。
那个时候，如果她拥有力量，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过，现在再说这些事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我，什么也做不到...”
【你错了。】
恶魔的声音将艾琳从回忆中唤醒。
【小艾琳也有我做不到的事情哦，比如说...料理。】
“诶？”
【一直以来，都是小艾琳帮莱歌做的早饭吧？他的口味可叼了，能够让他满意，小艾琳的厨艺一定很棒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如果你就这么睡下去了，以后谁来教我给他做出可口的饭菜呢？】
“诶诶诶？”
艾琳有些不知所措，原本平静得如同死水一般的灵魂世界里，开始泛起波澜。
“可是...除此之外，我也只会给他添麻烦罢了。”
【所以说，你想拥有力量吗？】
“力量？”
艾琳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对于她这个普通人来说，只不过是一种奢望而已。
“我也可以拥有...力量吗？”
【当然咯，你现在遭受的诅咒，对你来说，不仅是一道劫难，更是一份机遇。】
【如果你能够承受住那份痛苦的话。】
【选择吧，是继续在黑暗中沉睡下去，还是说，抓住那一份光明？】
四周的黑暗如同猎犬般，将少女的灵魂层层包裹，不断往下沉去。
整个世界，再度回归平静。
然而，少女的手臂，冲破了黑暗，向着那唯一的光芒，伸手抓去。
【恭喜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那...我可以说...拜托你吗？”
【不行哦，小艾琳，正如同他希望的那样，这个时候，你应该拜托...你自己哦。】
【这是独属于你的力量。】
四周的黑暗聚集在艾琳的手中，在猎犬的哀嚎声中，汇聚成一把巨大的镰刀，粗犷的造型如同野兽的牙齿一般，在镰刀的拐角处，一只巨大的眼睛正紧紧闭合着。
深渊魔物临死前的挣扎，冲击着艾琳的精神，让她万分痛苦。
少女咬着牙，默默地忍耐着一切。
她这才发现，忍耐是她唯一擅长的事情。
“拜托了，艾琳，你一定可以做到！”
镰刀上的眼睛缓缓睁开，似乎认可了少女的意志。
少女挥动起巨大的镰刀，将包裹她的黑暗之茧，一分为二。
黑暗消散，光明乍现。
艾琳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汗水浸湿了床被。
抬起头，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守候在床边。
“醒了吗？感觉怎么样？”
看到艾琳没事后，莱歌便知道，她已经度过了这一劫，他站起来，向少女伸出手。
“艾琳，欢迎回来。”
窗外，风雨已经停息，黎明的曙光悄悄地爬上病床，照映在少女的那焕然一新的脸庞上。
不知不觉，少女的眼中盈满泪水，从那精致的脸庞中滴落。
“嗯，我回来了。”
少女在暴雨中死去，却又于黎明时重生。
从此，一个崭新而又美丽的灵魂，诞生在世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