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回想起故事的开头，我会无比庆幸，可以经历这么长久。”
世界东方，一人被罗生门镇压万年。
世界西方，沙漠和海风相随。
世界南方，海岛密布。
世界北方，冰雪交融的圣地。
我还记得无数年的岁月，曾经仗剑天涯，遨游四海，游历大陆。
见过天道对苍生的藐视。
见过满天飞剑犹如滔滔江水。
见过兵临城下的宏大。
但在之前，仅是一位清瘦少女的故事。
从蛮荒之地，再到人心如海的大千世界。
世界就是盛大的舞厅，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
九月一，万物复苏，秋风得意。
晴空乍现，小镇外的广袤大地。
秋水爱上流光，层云中意花香。
少女相思难断，少年苦读寒窗。
小镇外的官路小道，马蹄总是来来往往。
红尘莫相忘。
一位少女躺在小山坡之中，随手一抓，将无数绿草放入嘴里细嚼慢咽。
可想而知。
从咽喉传来一阵苦涩，隐约有种甘甜，反正味道不怎么样。
她不知不觉地叹了一口长气。
少女名为唐寒月。
兴宁镇，习坊巷的清瘦少女一个。
老爹早在三年前离世，他的身体本就不好，为了照顾年幼的唐寒月，操劳过度换来死亡，只留一个十岁的女孩。
娘亲更是被出生的自己克死，她更不会记得娘亲的模样和姿态。
这是今世的遗憾。
还记得前世的少年就这样在都市中死去。
心念一动，来到这个世界。
从襁褓的婴儿成长为一位清瘦少女，但家门不幸，只留她一个独苗。
唐寒月见证爹娘的死去，开始为自己谋生，但她不像强壮的男孩。
一个女孩家。
谁要？
但她尝试过。
回想起来真是朴素又艰难的日子，但不过她依旧保持坚毅的心性，不想抱怨生活，只想踏实做好自己，最后嫁人生子就那么简单。
去过学院打扫卫生。
去过深山为药铺采集药草。
殊不知，以后的她是多么想念现在的生活，与民同乐。
少女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心想如果配合米饭会如何。
唐寒月起身，微风轻抚她的脸庞和细发，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望向小镇门口的木栅栏，眼神深切，生长在那的枫树缓缓摇摆，掉落的枫叶犹如思念，唐寒月缓过神来，脸庞竟是温热的泪珠。
还记得过往父亲在树下讲的故事，这不由得想起伤心往事。
枫树之下，有位驼背老人，白须几寸，坐在木凳中，地面坐着男孩女孩，一起听故事。
唐寒月撞见这一幕，起身向老人方向走去，她知道老人会讲故事，讲的是江湖的快意恩仇，乃是唐寒月的解闷活动。
老人发现唐寒月的靠近，摆手说道：“小月！快过来！讲故事咯！”
唐寒月象征性地点了点脑袋，坐在孩子后面，望向这个被阳光沐浴的老人，恍若儒家圣人。
“我都有两天没听老头你讲故事咯！”
其中一个孩子起哄。
“是呀是呀！”
又是一个女孩说道。
唐寒月观赏这些孩子的言语，萌生一点笑意，心想这样很兴庆。
“哎呀！你们到底懂不懂含金量？！含金量！阿猫阿狗的故事有老夫的江湖有意思吗？这两天也是收集有含金量的故事！”老人硬声说道：“小故事，我随便说，大故事，总是要积累的！”
老人的语气阴晴不变，有上又下，好似催命鬼，更像讨价还价的买家。
唐寒月笑意越来越浓，笑出了声，叹气一声，笑着对老人。
心想。
你还真能说！
偷懒不就是偷懒吗？
老人笑吟吟地对唐寒月说道：“小月觉得我说的对不对呀？”
这位老人经常见到唐寒月听故事。
从五年前的女孩开始到现在的清瘦少女。
可能会迟到，从未缺席。
这份坚毅让老人眼中的少女，不再柔软，这丫头跟个男孩似的。
唐寒月无奈一笑，轻声道：“您说的对，那么今天的故事怎么样？”
众多小孩没有跟着笑，吵着要故事，少女和老人只是相视一笑。
“含金量！大家知道就好！”老人提高嗓门：“那还得说新皇登基六年的江湖故事。”
唐寒月隐约听过，神情微动，说道：“这故事，我好像听过？”
“是不是六年前朝廷对江湖豪杰的围剿？结果还给后者杀入皇城！就要皇帝老儿的脑袋！”唐寒月笑道：“他们最终还是要不得，这脑袋虽说价值千金，但总要有人掌管国家。”
唐寒月从父辈的口中，听说过几年前的血雨腥风，死了很多人，弄得朝廷跟江湖关系极差，但对如今清瘦少女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
老人微微一笑，说道：“那小月来讲，老夫顺便可以休息一番。”
唐寒月讲的起劲，坐在孩子们面前，说起往事，说的最后口干舌燥，然后孩子们悻悻然地各回各家，只留树下的两人。
老人不知何处取来一个白碗，半碗清水，笑着递给唐寒月。
唐寒月有些口渴，谢过老人，一饮而尽，水滴不小心滴落在衣角，染上一抹暗色。
老人不藏着掖着，干脆跟唐寒月说个明白，说一下多年的疑惑。
“老夫有些事情想说，唐寒月。”老人摆手说道。
唐寒月竟是第一次听到老人直呼其名。
神情警觉。
心想这贫嘴老头，总要狗嘴吐象牙，我也该洗耳恭听。
“何事？”唐寒月沉声道：“您说。”
老人哈哈大笑：“就这礼数！还说你不是天选之人？前世何方神圣？你可别说记忆什么都！没！了！”
老人早就察觉到唐寒月待人接物，平易近人，就像读书人一样。
……
天选之人？
这老头喊的豪气干云。
最后三个字，说的真是震耳欲聋。
此话一讲竟是挂起一道微风，好似上天都在眷顾老人逼问唐寒月身份。
少女听的人都晕了。
“哎呀！你这老头聒噪什么？”唐寒月恼道：“我确实有些前世的记忆，问此事何事？我都甘为农民，你问也白问。”
唐寒月只想过好平凡人的生活，出入江湖，这难道不是送死吗？
老人反而觉得有趣，大笑道：“老夫可不管！你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唐寒月出生自来不哭，四岁就会帮父亲搭理家务！哎哟！竟还让仙师给一个看有没有被鬼怪附身！结果闹了个乌龙笑话！”
唐寒月尴尬一笑。
她自然知道这件事的缘由，确实表现太好，不说还可以帮忙家务，甚至可以即兴作诗，简直是文曲星转世。
这不比私塾的公子厉害？
父亲都觉得自家闺女大有问题。
结果仙师测不出所以然。
这只能说自家闺女是个神童，虽说不是儿子，但起码风光一时。
唐寒月不想多少，小时候的窘事，结果还被老人翻旧账。
老人给唐寒月竖起一个大拇指，说道：“你呀！还真够牛！”
“陈年往事，不堪回首。”唐寒月说道：“你要是没事，我有事要忙。”
老人轻咳一声，说道：“你为什么要甘于平凡？难道江湖不好吗？”
纵使如今柔软的女儿身，但老夫知道你的内心坚毅无比。
这是有目共睹的。
“江湖，你觉得有什么好的？”唐寒月沉声道：“你该不好说美酒的香甜吗？”
老人嘿嘿笑道：“江湖的烈酒确实不错，不过的人生却是浊酒。”
此话有理。
唐寒月嗤笑道：“这江湖除了美酒呢？难道世态炎凉是假的吗？”
老人却说道：“是假是真，你体验过了没？才说出这样的话？女中豪杰，谁又不垂涎三尺？你该去见识一下江湖的山河！”
唐寒月试想过手握三尺青锋，仗剑天涯，但目前的生活质量，又怎么催促她，迈出下一步。
“你的问题又不是没有想过。”唐寒月无语道：“我待在城镇难道不好吗？你说的天选之人，我可能是头一个没有成绩的。”
……
归根结底。
那你唐寒月想要归为平凡，结果你连最起码的温饱都难以维持！还不如浪迹天涯来的潇洒自在！
“愿做他人妇。”老人笑道：“你有找到合适的夫君没？十三岁的丫头！老大不小！准备嫁人啦！”
唐寒月满头黑线，大声骂道：“死老头说什么呢！”
老人呵呵笑道：“镇上陈家的小姐知不知道？小丫头十三岁就嫁给有名的卢家，你十三岁做什么？还搁这为温饱奔波。”
唐寒月神情尴尬。
你小时候就算可以帮父亲干活，只是辅助，父女俩拿着稻谷换钱。
现在到了自力更生的时候，你甚至都不能去客栈做小二。
难道就只能去青楼吗？
花枝招展。
这样博取公子爷的眼球，换来钱财，更是窑子给他们玩弄吗？
绝不能！
唐寒月发誓以后不能自甘堕落。
找到心目中的夫君之前，不能将贞洁丢失，更要健康的长大。
不过她已经做了十三年的女孩，如今释然很多，心态转变地很快，不过留下很多男孩的性情，因此从小惹出不少荒唐事。
你说我如今一个女儿身，真要跟男人过日子，跟女人说不过去。
或者说唐寒月早就想过不一样的生活。
唐寒月看了看波澜不惊的胸脯，碎了碎嘴，心想什么时候波涛汹涌。
老人注意到清瘦少女的眼神。
“其实你唐寒月还是有点姿色，培养一下，还能捞到谁家的公子爷。”
老人从背后取来一根旱烟杆，抽了一口，指了指眼前的少女。
“真是麻烦！”
唐寒月大喊一声，躺在地面，阳光透过枫叶制成光斑打在脸上。
秀丽的白皙脸庞竟有些沧桑，打开俩手掌，条纹纵横交错。
突然秋风徐来，一片枫叶飘落在她的手臂，捡起来，看了一眼。
“这不就像你的人生吗？落叶归根，一事无成，枫叶也要盛开短暂的绿色，别告诉你这天选之人却做不到？！”
老人咄咄逼人。
话糙理不糙。
“你也逼着我闯荡江湖吗？”唐寒月叹道：“还有你呀？为什么会在这里？当个门口讲故事的老头？”
老人微笑，从腰间取来一个红葫芦，打开瓶口木塞，给本就苍老的身躯来点火力。
江湖，好不好，也有味道，尝过味道，自然要落叶归根的。
哈哈。
江湖有一种酒味。
“总有人要传颂江湖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