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壹 血与火

作者:烧水 更新时间:2015/6/22 16:41:40 字数:2807

在某个破旧的农家储藏室中。

莫修伊斯紧握住因在地面爬行时过于慌乱而蹭开了许多伤口的右手,一丝疼痛的感觉很自然地涌现出来,他咬住牙,用力屏住呼吸,不敢透出一丝气息。

精灵族少年脏黑的额上,数滴因紧张焦虑而渗出的汗水缓缓淌下。脚边几捆在前些下雨的日子里受了潮的稻草不时飘来阵阵骇人的腐烂气息,现在外头是晴天,门缝中透进的阳光很明媚,甚是喜人,可在这闷热潮湿又黑暗的屋子里,只是让空中的粉尘更加耀眼而已。与晴天截然相反的却是他的情绪,一种来自黑暗以外的强烈不安感在空气中飘荡,不断增添着他的恐惧与焦虑。

晃了晃头,眯起那充满疲惫的眸子,侧过身子,蹑手蹑脚地跨过地上的草堆,缓缓靠近那条门缝,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向外望去。

然而此时,“嗞拉——”骤然响起的撕裂声一下子将少年吓得向后倒去,摔了个踉跄,一时间把他吓得不敢动弹,待到他终于勉强稍稍平复跌宕的心情。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原来只是已经破烂不堪的上衣被门上的钉子给钩住了而已。

虚惊一场,少年使劲按住止不住起伏的胸口,长吁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将头伸到门边,用手扒住门缝,睁开一只眼睛谨慎地向外看去。

熊熊燃烧的火焰猛烈地跳动着,将破旧的茅草房烧得一片漆黑,村中的石板路上,丢满了大幅度卷刃,沾满了凝固了暗红色血液的残破武器,还有以及根本区分不出四肢与身体,扭曲成一团的人形生物与家畜的尸体,稀烂的卷心菜,土豆,破碎的砖瓦和容器散落一地。透过门缝,从阳光中飘来了血的气息和纷飞的焦炭粉末,还有生物被火烧过的焦糊味,说实话,有点像烤牛排的气味,然而实质却是死人的味道,这使他感到异常的恶心。

他侧了侧身子,稍微把门向外推开一点点向两旁看去。迅速地将视野向远方投去,仔细端倪了一会。

很好,没有发现那些人的迹象。

少年缓缓地将身体抽离门缝,向后倒去。

接下来,只要等待这段时间过去就行了,…应该会走了吧……很自然地这样想到。……可是如果这些人不走呢?如果他们在这里驻扎下来了呢?

到时候,一旦被发现,什么结果自然是不用说,不过一直不出去就在这躲着,那么估计自己会先饿死在这里吧,或是先渴死呢?

那么,果然还是赶紧逃跑吧。

这样想着的同时,少年心中突然下定了某种决心,立刻起身,悄悄地将门推开了一点,伸出一颗头再次左右张望了一番。

两旁的小巷空无一人,惟有被火焰蹂躏得惨不忍睹的房屋与尸体。

好机会!莫修伊斯一咬牙,用力推开门飞奔而出,向着那条通向村口的道路奋力前进。

已经见识过了太多,所以,绝望,恐惧之流的感情,根本不存在。

只是呆呆地向前,竭尽全力地飞奔着,他喘着粗气,尽量地将自己的目光抽离路旁那些灼烧后黑红色扭曲的物体,甚至连上边沾有的一点布片,虽然在他看来村子里的人基本都已经死了,但亲眼见到曾经认识的某个人破烂不堪的尸体横躺在面前,恐怕会很快崩溃吧。

所以他只是咬着牙大步向前。

“好的……靠近了……村口到了,我…我能做到的,我要活下去!”心中不断地默念着这些来激励自己的脚步,纵然双腿已经酸痛到无法忍受,他还是坚持狂奔着。

终于!“我能做到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伴随着少年因获得希望而在心底迸发的蕴含着强烈感情的呐喊,他跃进了一片光明之中。

少年飞奔到了村口。

就在刚才,他鼓起勇气作了关乎他性命的重大决定。而现在他办到了。

一瞬间的喜悦冲去了那黑暗而又血腥的回忆带来的恐惧。不知是感动还是悲伤的泪水刹时间从眼眶溢出。

少年喘了喘气,定下神来。

因为现在不是长吁短叹感动的时候。

接下来,只要躲进山林……

然而,逃亡计划的构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无情地打断了。

他的背后响起了一个淡淡的声音,令他瞬间起了一个激灵。

悠长而遥远,仿佛从遥远的无间地狱传来。

“小弟弟,你要到哪里去呢?”

一瞬间,所有扭曲而恐怖的记忆如翻腾的血海般涌了上来。

产生幻觉般,男人愤怒的吼声,女人与婴儿的哭声,刀剑交错,金属扭曲的声音,与噼里啪啦燃烧的房屋崩塌的声音开始在耳朵里回响,视野变得一片苍白,双腿也开始打颤。

在脑海中回荡了许久之后,才是现在真真切切听到的,金属高速旋转带动的划破空气的风声。

受到本能驱使,莫修伊斯颤抖着,僵硬地微微转过头去,用余光向后一瞥。

然后便看到了那个危险气息和声音的本源。

刹那间,脑海中那最后一丝冷静的思维也被生生抽离。

只剩下如海水般淹没全身的恐惧。

"可恶,动啊,快动啊!"迅速地调过头,强忍住在眼眶中颤动的泪水,望向村口的路,心中如此强烈地呐喊着,然而双腿因为巨大的心理压力并不听从使唤,"求你了,快动啊!"

尽管少年的心中迫切地呼唤双脚的回应,然而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身体很自然地因为背后猛烈袭来的恐惧感而动弹不得。

划破空气的声音渐渐逼近,少年心中的绝望也越来越深。

最后,心中饱含着对世间的咒骂,他带着完全自暴自弃的眼神,流着泪转过头去,期待死前能够用自己着双眼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看个明白,那杀死自己的,残忍的身影。

那个女人的脸上浮现出微微的笑容。只见在她的后脑勺,原本应该是头发的地方,银白色的线条连结着无数如三棱型的尖刺,旋转着,在空气中如同毒蛇一般缓缓扭动,呈现出一副诡异而又危险的样子。多么扭曲而又丑恶的面目!少年心中怀着恐惧与仇恨,望着那身影。

她伸出有着病态般惨白色彩的右手,用指尖挑弄了一下游动的蛇发,指甲掠过发梢,发出轻微的划拉声,在这“寂静”的村庄中令人听得清清楚楚。在一瞬之间,在少年尚未来得及反应之际,众多尖刺在刹那间绷直,伸长,带着阴冷的气息直向少年扑去。

对于死亡,少年第一次认识道,原来往往在人还来不及准备之际便会降临。少年丧失了恐惧感,只是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自己这短短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

然而,数秒之后,想象中破空而来的金属声和其刺破肌肤绞烂内脏和骨头的极致痛楚却迟迟没有到来。

于是他睁开了眼睛。

一条长长的血迹划过砖石路面,由宽到窄最后逐渐断裂,滴落在地面,散开成了花纹状。

十几米远处,只有那个女人的尸体。

他见那尸体不在动弹,鼓起勇气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前去。

女人的脖子被整齐地横向切断,手臂与腿被极其残忍地扭曲在了一起,内脏的碎块由于某种力量被挤出了体外,从血管中流出的鲜血正缓缓地在大地上绽染开来。

眼前这一幕对于少年来说确实太过震撼了。

尽管方才在路上已经见识了不少扭曲肮脏的尸体,然而如此近距离且被蹂躏得如此惨不忍睹的,还是令他的太阳穴止不住的跳动,眼前不时泛起一阵一阵的白色眩光,使他感到恶心不已。

血迹一直延伸向尸体堆的底部,在夕阳的照耀下,一个黑色的身影摇晃着,步履蹒跚地前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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