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的电话这边就再也没有传声音过去，很快就被挂断了。
“这样是不行的吧？”
屋子里的小姑娘正对着胡子拉碴的大叔说教，这位大叔贼是吊着一张司马脸看向一边。
这就是打了一通电话之后的郑麸和史涛。郑麸看史涛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顿时皱起眉头喊：
“喂喂喂！你这鸵鸟男！有在听我说话吗？”
史涛贼是冷着脸地转过身走开了，只丢下几句冷言冷语：
“你是我妈哦？在我家待了这么久你也差不多该走了吧？你这种随随便便就跑进陌生男人家里的小女生，突然间开始教别人做人？”
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强。
而且这副表情，明显是不想再说话。
转身就走的动作，分明是在送客。
郑麸怔了一下，然后还是厚着脸皮，握起拳头踏着小碎步紧跟着史涛，几乎贴在他后背向他解释：
“我才不是什么随便的女人……是因为、是因为之前就一直在注意大叔你了，你看你啊，整天就宅在家里，很奇怪啊，对不对？作为邻居关心一下你也很正常啊——而且，我相信，世界上肯定还是好人多。”
这都哪跟哪啊？逻辑都理不清楚了吗？
史涛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但是态度依旧没有什么改变：
“如果你执意要把自己的‘随便’说成‘心大’，那我也无话可说。不过，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女孩听见对方终于回应了自己，便如同天朝备考的悲惨高中生一般努力地挤出笑容：
“啊哈哈……大叔你真会开玩笑，这简直是年度最佳笑话。哈哈哈哈——”
史涛则是一副仿佛看见前女友调戏正太的表情盯着女孩的笑脸。
空气突然安静。
郑麸赶紧刹住了车，收敛笑容，僵硬地张了张嘴：
“刚刚那个……不是笑点吗？”
“高情商：考虑过去当DJ吗？”
心里想着这大概是DJ被黑得最惨的一次，史涛那张司马脸却依旧像中纬度的太平洋一样风平浪静。
但是郑麸却像是被同学发现写过涩.涩小说的的初中生一样连退了几步：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大叔你一直在偷偷观察我这个邻居？单身大叔对可爱又温柔的邻家女孩抱有星幻想什么的……唔啊，大叔你好恶心喔。”
这气氛莫名其妙地就焦灼起来了……这孩子说不定真的有当DJ的天分？？？
不对不对，话题已经完全偏掉了了啊啊啊啊！
好家伙，完全无法顺利沟通啊。
史涛暗暗叹了口气：这就是年龄代沟吗？不过再怎么说也是我比较潮吧？
一直泡在网上贴吧论剑论坛撕.逼知乎吹牛微博钓鱼的自己，熟练各种网络梗……呃，其实也不是那么熟练，只是比起郑麸肯定要更胜一筹。
至少在这种地方取得了小小的胜利。
很好，接下来就把这次胜利牢牢记在心中作为日后面对这孩子的勇气之源吧！
“啊，可恶，大叔你居然转移话题。太狡猾了，该说看起来是个宅男，其实却‘很会’嘛！”
看着十八九岁的女孩对着自己露出暧昧的笑容，史涛却没有丝毫兴奋的感觉。
“擅自把话题带偏的人也是你吧。”
史涛做出一副不屑一顾表情，冷漠、麻木，甚至带着些许嫌恶。
但是，他的目光却没有办法从对方的身上移开。
他盯着她看，一时间晃了神。
因为，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如同影像重合分散一般，身前的世界突然开始震颤——先是微微地晃动起来，而后越来越剧烈，最后他只感觉天旋地转，飘渺虚幻的回忆如夏日的阳光般刺入眼帘。
她……
白仟婉……
为什么突然间就想起来她的事情……
在那间逼仄简陋的工作室里，惺惺相惜的两人所共度的时光。
本以为会成为今生最幸福的经历，如今却沦落为无比痛苦的记忆。
记忆的闸门年久失修，一经启用就被那份沉痛的洪流击得支离破碎。
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在那张不修边幅的脸上汇成河流，聚集倾泻而下，润湿了那微微干裂的皮肤。
“大叔？大叔你怎么了？”
女孩凑到他面前，在他眼前用力地招着手。
原本会和仟婉继续在一起，继续画画，继续努力，互相鼓励着，珍惜着彼此的同时去实现两个人共同的梦想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却是这样一个冒冒失失的小鬼？
现实与幻境的巨大差异，让他猛然惊醒。
他陡然间瘫坐在地上，用力地喘着气。
明明身体没有病症却如此不适，他如同溺水获救的孩童一般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一种难以言说的窒息感让他脸色发白嘴唇发紫。
在寒冷的冬天他喘得全身发抖。
郑麸看到这古怪的情景心顿时凉了半截：
“丧尸病毒？”
这一次，史涛完全无视了她脱线的发言，只是双手撑在地上，兀自低着头，说了两个字。
“出去。”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风的呼啸声，裹挟着分明的威胁意味。
这是与之前那种给人以“欲拒还迎”错觉的“快点滚呐”完全不同的逐客令。
郑麸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隐隐觉得可能是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触到了不该触动的地方——即所谓“踩雷”。
于是她赔着笑脸蹲下身子：
“对不起啊大叔，我不该提起丧尸病毒的，我知道在你心目中丧尸病毒式神圣不可亵渎的，我保证，以后我绝对不再拿丧尸病毒开玩笑……噗哈哈哈——”
逗笑别人之前先把自己逗笑未免也太屑了。
史涛抬起脸和郑麸对视，空洞的眼神看得郑麸心脏一抽。
那一刻，她回想起了那时候被各种厄运深深环绕着的自己。
“玩笑是给闲人讲的，不分场合地说着轻浮的话，只会让人觉得你很做作。更何况你是第一次闯进陌生人的家里，擅自打探别人的隐私，拿别人的不良状况凯玩笑……如果是平常的善良市民可能就一笑置之了，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整栋楼寂静无声，只听得见桌上电脑散热器的声响，以及某24岁大叔的碎碎念。
“对不起。”
说话的时候，郑麸的脸上带着悲伤的笑容，眼神游移不定。但很快，她的目光再度坚定起来，站起来指着史涛的鼻子大声喊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