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那是无边的黑暗。
多少次，他从噩梦惊醒，余惊未定的他扫过自己的寝室。
幸好，没有那铺天盖地的蔫红，也没有父亲那不解与绝望的大体。
他推开被褥，轻轻下床。
脚踩在地上，有些冷。
他身体哆嗦。
下楼经过母亲的房间，他听到里面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愣在原地，像突然被点了穴。
害臊的声音，他的母亲在喘息，连同他叫不出名字的男人。
他咬紧嘴唇，手攥得箍疼，终究还是默默走开。
在玄关下，他发现了一双陌生的男式球鞋。
他弯下腰，端详起球鞋。
44码，脚掌算大的。
他估摸那男子有着180左右的身高。
是自己惹不起的类型。
他看着一旁的储物柜，突然有了想法。
从储物柜里摸出一包红色塑料袋。
他在里面挑出两枚圆钉，把它们放进球鞋里。
做完一切，他径直来到厨房，给自己打了杯水。
干脆以后，在床头放个水壶好了。他这样想。
原本清淡的白开却有一股铁锈味儿。
他懵了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嘴唇被咬破了。
微麻的痛觉刺激着他的神经，嫣红的嘴唇溢出嫣红的血液。
他恍然。
又闻闻了手，似乎也带有铁锈味。
原来血的味道与圆钉是差不多的。
不知那染上血液的圆钉，又会是什么味道呢？
7.
一道凄戾的喊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他被这喊声唤醒，没有丝毫不满，嘴角反而挂着淡淡的笑意。
很悦耳的闹铃声，只可惜，不受他的控制。
他瞥了眼床头柜上的时钟，凌晨12点06分。
大概是去药店或便利店买那玩意的吧，他猜测。
楼下的声音变得细弱，大概是忍耐了那钻心的痛觉。
他听到母亲房间急切的开门声。
他听到那些好事的邻居推开窗户的呲拉声。
他也推开窗户，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与那惊诧的邻居对视了一眼。
楼下，一男一女在推搡。
他眯细了眼睛，要看个一清二楚。
邻居默不作声，看了几分钟便意兴阑珊，最后留他一个怜悯的目光。
过了一会，有呼啸的急救车来到他家门口。
他看着身穿白衣的几人，把那陌生男子放到担架，母亲也随车离去。
他关上窗户，来到玄关。
打开灯，地面上有不少滴溅的血液。
他用手指划了划，血液还未凝结。
嘴里，是熟悉的味道。
他将地上的圆钉小心的放在手心。
回到房间，他将圆钉放进一个黑色匣子。
总算做完一切，于是他打了个哈欠，身体摇摇晃晃，捧着被褥入睡。
8.
每天上学，做作业，还有恶补课外知识，他就没其他内容了。
圆钉收集得并不顺利，在他得手两次后，就再也无可奈何了。
他盯着黑色匣子里的两枚圆钉，喃喃自语：“还有四枚...”
当天，他的母亲便接到学校的电话。
赶到学校，看到办公桌上那四枚染血的圆钉，母亲不分青红皂白便扇了他一巴掌。
至少在老师眼里，是这样的。
老师开口：“你的儿子...在学校用圆钉扎人。”
母亲回过头，发现她的儿子正凶恶地盯着她。
她吓了一跳！
那眼神，像极了她死不瞑目的丈夫。
9.
“使用黑色匣子的条件，我已经凑齐了。”他对着电话那头，雀跃说道。
电话那头：“你真要这样做？那是你的母亲。”
“她不是我母亲！”
“她，她居然要重组家庭...”
电话那头传来笑声：“你就随她呗，这是她的自由。”
他咬牙：“这也是我的自由。”
电话那头笑得更开心了：“要不要帮忙？”
“你说要当医生，却更像个凶手。”
他说：“我母亲，病了。”
10.
面具男参加了男孩母亲的葬礼。
那躺在棺材里的女人，是被她的情人杀害的。
活生生，惨绝人寰的被圆钉钉死。
面具男看着周围悲戚的人群，那种悲意，更多的来源于男孩身上。
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此刻只剩一个男孩。
众人嘴上翕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毕竟逝者已逝，而男孩仍要面对余生。
受到气氛感染的他们自知一切话语都苍白无力。
男孩跪在灵柩面前，嚎啕大哭。
有恻隐者默默安抚着男孩的后背。
有人许下诺言。
有人低声啜泣。
有人无声缄默。
也有一人，他带着面具，身穿时宜的黑色挺拔西装。
飒爽英姿。
大家只当他是这家人关系匪浅的好友，无人质疑他为何戴着面具。
面具男信步上前，蹲身搂住了男孩。
他用只有俩人听到的声音说：“你得到了救赎，干得好。”
11.
倚仗父母生前的关系，面具男组织的暗中支持，以及他坚韧不拔的努力，他终于考入了全国最好的医科大学。
在学校的他光芒万丈，一如一众情窦初开少女眼中的完美男神。
他待人是如此和蔼，处事是那么干练，内在不说，那英俊的外表就足以羡煞无数的同龄人。
又一次委婉拒绝学妹的告白，他落落大方的安抚好学妹，才转身离去。
他掏出手机，在微信上编辑了一道信息：
“我又被表白了，组织有什么安排吗？”
打字的时候，他笑得很灿烂，比平日还要和煦。
信息发送后，他又变得期盼。
很快，那头发来“OK”的动态表情。
“去接触你大学的大三学姐，苏叶。”
他为之一愣，苏叶，那可是学院公认的最难攻略的高岭之花。
那边又发来：“她父亲是本市晴雨医院的院长，医药商业协会的副席...”
他看着手机屏幕，沉吟了会。
“收到。”
12.
那时正值落英缤纷的季节。
校园绿荫成林的小道上，漫天花瓣飞舞。
一男一女，坐在长椅上。
男生念念有词。
女生手里捧着书。
有落花躺在女生手掌上。
她笑着说：“好呀。”
当晚，有人目睹他们携手离开。
不知哪个男生宿舍开始哀嚎，又不知哪个女生宿舍的阳台多出了忧郁的影子。
他们仿若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们感情逐渐升温，终于在某天，拜访了女生的家长。
女生漏出拘谨的表情，心慌意乱。
男生一如既然的挂着甜甜的笑容，落落大方。
男生态度诚恳，表现出超越同龄人的稳重。
就连女生父亲也挑不出刺来。
酒过三巡，男生仿佛有着天生的亲和，饭桌上极其融洽。
突然，女生的父亲说：“这些酒，还留到下次喝。”
男生连忙堆笑，心中却不由一喜。
走出那富丽的府邸，男生把手探进裤兜。
那是一个黑色匣子。
里面放着六枚带血的圆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