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雪与月

作者:jo家郎 更新时间:2021/2/19 15:14:22 字数:2454

在身体彻底崩坏之际,那个女孩触摸到了石棺的边缘。

可是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触摸到了石棺的五指一点点的萎缩、溃散、化为灰烬,最终无能为力地瘫倒在了石棺之下。

在接触到地面的一刹那,灼烧着全身的炙热感变为了无尽的寒意,扩散了到了全身,随着躯干的消散,将意识拖入了无尽的黑暗。

“雪…”当意识再次回归之际,她的双眼所能触及的范围之内,一切都已被皑皑白雪所覆盖,从远山到眼前平原,从茫茫天际到仿佛明镜一般的湖畔,纷乱而无尽的雪花飞飞扬扬无处不及,仿佛连接着天地,如同茫茫雾气一样席卷着一切,将整个世界笼罩于洁白之下。

冰冷的痛苦已经消失了,她迷茫地站在雪地之上。纷乱的暴雪未能埋没她的身体。每一片雪花都仿佛穿过了她的身躯,她似乎不属于这里,然而这一切她却又莫名地熟悉。

她试探地前进着,环顾着一片苍白的四周,仰望着天际。她察觉到了那轮出奇明亮的满月,昏黄的月光在无数雪花之间流淌,如同倾斜的暖流一样,注入了那个已经冻结的湖畔,温暖的光辉聚集于此,吸引着她向那里走去。

在湖畔的中心,一个人影若隐若现,她好奇地向前,并未注意脚下的雪被掩盖着尚未寒彻的鲜血,并未发觉到自己的脸颊上正在流淌的泪水。

“我在哪?”她远远地问着。

随着声音的散去,那个虚无的人影缓缓的清晰起来,那是一个瘦小而遍体鳞伤的女孩。他消瘦、贫弱,好似病入膏肓之人。

耀眼的月光让他的面孔变得模糊,但却能清楚地看到她的双眼,那种闪烁着的金色就如同炽热的烈焰,瑰丽幻奇,引人瞩目。

“你知道的。”人影答复到。

“不,或许我曾经来过这里,但…”

“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对吗?”

“你能想起这一切的,至少想起来,你的名字。”

她陷入了沉默,尽力在脑海里探索着一切,却一无所获。

名字、身份、过去还有未来,所有的一切和自己有关的事物都仿佛和这冰天雪地一样,只有一片无垠的苍白,脑海的一切都已被空白所填补。

“我有名字吗?”

人影仿佛幽灵一样无声地靠近,她仰视着这个要比自己高挑成熟的女孩,伸出来了自己骨瘦如柴的双手,触摸着她那细密的银发。

那双瘦骨嶙峋的手竟出人意料的温暖。

“如果我把你的名字告诉你,你愿带上我一起旅行吗?”

她抬起头来,用深红色的双眼凝视着眼前这个怪异的小孩子,她的身体被死者的寿衣所包裹,身体每一处的裸露,都布满了焦黑的烧痕与结痂的伤疤。

“旅行?去哪里?”

“这是属于你的选择。”

“但现在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能到达属于我的终点。也唯有如此,我才能不抱遗憾地离去。”

“作为等价的报答,你将得到你原本的名字、一段延续着的永恒生命、一段未知但也全新的未来,甚至,我们能够找回你的过去。

“什么过去?”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到底是谁?!”

他没有做出回答,只是收回了双手。

“如果你不愿意从这里开始,那么,这里就将会是你我的终结。”

“你,你什么意思…”

在这一刻,雪,停了下来。

面对着明镜一般的湖面,女孩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容颜:在泪水的洗礼之下的,是一张斑驳的腐朽的仿佛随时会灰飞烟灭的面孔,她感受不到呼吸,感受不到心跳,只有那双闪烁着的深红眸子,证明了自己生命的存在。

她回忆起了自己生命中最后的痛苦挣扎,紧盯着自己焦黑的十指,在这一瞬间她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难道,难道我已经…”原本退散的寒意再一次席卷而来,从脚踝直到额头,从内而外,冰冷充斥着全身,冻结了她的泪水。

这一次,那个小孩子把自己那只消瘦却温暖的手伸到了女孩面前。

“如果感觉冰冷的话,就跟我走吧,我们将离开这里,回到温暖的世界。”

在四肢僵硬之前,女孩握住了那只手,把它放在了自己的胸口,贪婪地吸取着那宝贵的温暖。

“告诉我…把我的名字告诉我。”

“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她将这个谜一样的小女孩用力地拥抱在了怀里,让她的体温开始一点点地渗入自己的肌肤,直至那颗不再跳动的内心。

女孩感觉到周围的月光越发刺眼,这里已与白昼无异。而她怀中的那具小小的躯干正在一点点的融化,如同一汪泉眼,连同这纯洁的月光一起,流遍自己的冰冷的身躯。

“真是抱歉,我现在所能做的,只有说出你的名字而已”

“不要忘记,你的名字是,伊恩法娜。无论何时,永远不要忘记。”

睁开双眼,伊恩法娜感觉自己的头脑似乎处于一片深沉的泥潭之中,所能听到的只有断断续续而微弱至极的各式杂音,而无边的黑暗又占据了自己所能目及的全部视野。

她能感受着裸露而残破的肌肤上有几滴温暖的血液正在慢慢渗入自己冰冷的躯干,正是这份养料一点点地让她沉睡已久的神智逐渐复原。

好饿,真的好饿…

回归于现实之际,在一切感官与自己原有的意识完全恢复之前,伊恩法娜感受到一种难以克制的饥饿感开始伴随着全身的血液而蔓延。就仿佛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因对鲜血的饥渴而在嘶吼,驱使着伊恩法娜寻找果腹之物。

微弱的光亮开始映入自己的双眼,紧接着是一阵又一阵的躁动,嘶吼,还有…另一个女孩的声音。

血…

那几滴滴落在自己伤口的鲜血已经被这具残破的身体吸收殆尽,食髓入味的伊恩法娜原本还保留着短暂的思考也被这种浪潮般的进食渴求所淹没。

稍稍活动了下僵直的身体,在折磨着全身上下的饥饿苦痛的驱使下,伊恩法娜支撑起了那具刚刚开始愈合的破败之躯。

从这副囚禁自己不知多少岁月的棺椁中冲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撕碎眼前那两只长满血肉的恶虫,连同那副坚硬的甲壳与骨骼一起,大口地咀嚼、吞咽。

当伊恩法娜发觉到有一双恐惧的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的时候,那两只倒霉的蜚镰已经几乎被分食殆尽。

她,不会是食物…

伊恩法娜有些入迷了的注视着那双属于女孩子的淡蓝色眸子,它们就如同万里无云的晴朗天空。尽管这个女孩满脸灰土,惊讶以及恐惧爬满了脸颊,但却掩盖不了那种如同名家雕刻而来的精致容颜。

她和那两只粗糙的食饵不一样,她看起来,就好像我的同类一样。

我为什么会感觉她很可爱呢?是因为她身上那股鲜血的芳香吗?

鲜血的芳香…那般美妙的味道,就和洒在在我伤口之上的那几滴一模一样。

是她唤醒了我啊。

没有再做多余的思考,伊恩法娜缓缓靠近着那个几乎要被吓倒在地的女孩,说出了她回到现实世界之后,第一个浮现脑海之中的词汇。

“谢谢。”

很高兴你这么快就学会了礼貌,伊恩法娜。

那个梦中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再次于血族少女的脑海中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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