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是…刚出土的萝,萝卜?”爱莘达脸上的笑意一瞬间因尴尬而凝固。
“停!伊恩法娜,你怎么能对一个刚刚认识的朋友说出这种侮辱性的言论呢?明明之前在陪伴希尔薇亚的时候,你简直乖巧得和一只猫咪一样。”
面对依诗丽严肃的语气,伊恩法娜只是一脸不快地摊开了双手,用一种不满的眼神注视着尚在一旁抽动着嘴角的爱莘达。
“那是因为彼福小姐的容颜与礼仪确实值得伊恩法娜的尊敬。”
“而这家伙呢…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好像自以为很是幽默。实际上,那副花脸和个小丑没什么两样。”
“嘘!”望着身后已经翻起了白眼的爱莘达,依诗丽连忙对着伊恩法娜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伊恩法娜,就算是为了你个人的礼貌下限,你对一个人再怎么有负面的看法,也请不要就这样面对面地口无遮拦。你可能还不清楚这种行为对会引起对方何等的厌恶!”
“哈…竟然依诗丽你都这样说了的话,那伊恩法娜就听从你好了。”敷衍地点了点头,伊恩法娜扫视了一眼依诗丽那件已经布满了污渍的长袍,之后,那双血色的眸子又集中在了后面的爱莘达
“话说回来,就是你这家伙弄得伊恩法娜死去活来的,对吗?”
“呃…我对此深表歉意。但是,我的初衷其实是减少安瑟默尔小姐逃离时可能遇到的困难。所以…”
“那就请你以后不要再用你的那双脏手去触碰依诗丽,谢谢。”望着依诗丽外衣之上沾染着的黑色精油,伊恩法娜的表情之中充满了厌恶的情绪。
她好像很讨厌这些精油…原来如此。
望着一脸厌恶甚至有些病态的伊恩法娜,爱莘达忽然了解了她对自己这般反感的因素。
这种涂抹在自己身上,能够掩盖自身气息以防止魔种搜索的精油,实际上混杂着相当程度的银元素。其作用很大程度上为了是引起血族和很大一部分对银敏感的魔种的厌恶情绪,从而令其捕食的欲望下降。
吼~算了,毕竟的确是我出手在先,隐忍一下,就当是给依诗丽一个面子好了。爱莘达默默地自我安慰着。
而且…要是这个伊恩法娜真的对我存有什么杀心的话…
伊恩法娜那鬼魅一般的速度仿佛又一次浮现在了爱莘达的眼前。
所以,认怂,才是上策。
“诶…希望爱莘达没有太在意吧。那个,话说回来…伊恩法娜,你刚刚到底是怎么了呢?”依诗丽身旁的血族少女正在用自己细长的指甲一点点地刮擦着依诗丽长袍上的黑色污渍。面对友人的疑惑,伊恩法娜紧皱着眉头,神情有些痛苦地望向了身后悄然流淌着的河水。
“应该只是幻觉吧?那个时候,伊恩法娜好像看到了很多的血…就像是一条河流一样,淹没了伊恩法娜所能看到的…一切。”
这番回忆似乎引发了伊恩法娜剧烈的头痛,她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用一种充满恐惧的眼神紧紧盯住了依诗丽的双眼。
“但是!有一把剑!就在上面…在血河的上面。那把剑和那家伙手中的那件武器很像…而且,在那个时候,伊恩法娜的双腿好像已经被那把剑所斩断…”
“等等!伊恩法娜,这些会不会其实都是你曾经的记忆呢?被斩断的双腿…如果没有愈合的话,那可能就是你还作为人类时期的经历!你先平复一下,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去梳理这些回忆。”
然而,再次捂住了头颅的伊恩法娜只是用力咬紧了牙关,此刻的她,口中所能发出了的,只有利齿摩擦的刺耳噪音。
“伊恩法娜,你是又想起来什么了吗?”
“喂!我忘了提醒你了。”想起了什么的爱莘达忽然大声插话到,“你最好让你的血族朋友别去乱碰那些黑色的精油。因为里面掺杂了一些她不喜欢的东西,比如银…”
话音未落,浑身开始抽搐起来的伊恩法娜猛地退到了依诗丽的身后,俯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呕吐起来。
在二人诧异地注视下,暗红色的鲜血伴随着大量的碎齿大口大口地从血族少女的口中喷出。在呕吐最为剧烈的时刻,伊恩法娜已经失去了站立的力量,颓然地跪倒在了冰冷地土地之中,几近虚脱。
“糟糕…伊恩法娜的日光症又发作了。”望着身旁痛苦至极的伊恩法娜,依诗丽下意识地走向前去,想要查看一下她的状况。
“喂!离她远点,依诗丽!”爱莘达的喊声提醒了由于关心而走向前去了的依诗丽。
血族的血液虽然并没有强度过高的毒素,然而对寻常人而言,它仍可以轻易产生严重的嗜睡乃至休克等不良症状。
在长达几分钟地剧烈反应之后,伊恩法娜纤细的躯体已经被她自己的鲜血所淋漓得布满红斑。
而她原本苍白的脸颊此刻仿佛戴上了一副暗红的面具,仍然抑制不住地鲜血还在一丝一毫地从她地口中、鼻腔乃至双眼之中流出,沿顺着面部的曲线不停地滴撒在地面。
为什么只要一去回想…
当尝试着将脑海中的残片连接在一起,重现那副血色画面之时,一种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就犹如冰冷的波涛,将伊恩法娜的躯体由内而外犹如剥皮一样地席卷一番。
在那个场景之中,除了伊恩法娜,似乎又不仅只有那个持剑者一人而已…
但是,那个持剑的家伙到底…是谁?
在大量失血之后,浑身瘫软地伊恩法娜勉强支撑起了自己颤抖着的身体,面带歉意地望了一眼不知所措的依诗丽。
“还好,你并没有被影响到…那就够了。不必担心,依诗丽。伊恩法娜会自己解决的。”
勉强抹去了脸上的大半血迹,伊恩法娜跌跌撞撞地走向了河畔,想要用河水来洗净自己遍身的鲜血。
“呃…稍等一下!”望着伊恩法娜远去的背影,爱莘达忽然大喊到。
“我想我有必要说明一点,那个河流中的不明魔种实际上是依靠气味来搜寻的猎物的。而且,你自己刚刚的经历已经证明了,它们在成群结队的情况下甚至会对血族发动攻势。”
“所以呢?”面对爱莘达的警告 伊恩法娜回复的语气中充满了厌烦。
“所以说,你身上的血迹很可能会再把它们引来!刚刚的强光只是把它们驱散了而已,搞不好那群魔种之中还有多少饿货潜伏在水下伺机而动。”
“那也不错,伊恩法娜正好也有些饿了,刚好需要来一些加餐。”
望着那双充满不屑的血色眸子,爱莘达恢复了沉默,转而将手中的焚枫藏到了身后。
“伊恩法娜,爱莘达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你在复发日光症之后,身体会很虚弱,就算是为了自己着想…”
“伊恩法娜明白了。”
在语气无奈地打断依诗丽之后,伊恩法娜勉强露出了微笑,若无其事地回答到:“放心好了,这很快就会结束的。伊恩法娜只不过是不想像那家伙一样弄脏你的衣服罢了,依诗丽。”
“而且…伊恩法娜现在想要稍微静一静。”
“可是…”仍感到难以放心的依诗丽在想要起身追上伊恩法娜的那一刻,忽然被扯住了衣袖。
“任她胡来好了。反正那些鱼人很明显不是她的对手。再说,日光症的影响会在血族进食血肉后快速消失,就算真要出什么问题,她也基本上可以应付。”爱莘达一边说着,一边将依诗丽朝河滩深处拽去。
“而且,这样说不定还能给她一点必要的教训,让她了解一下自以为是的代价。”
“但是我们还是小心一点,最好别一不小心卷入这种非人的战争。”
“喂!你这一脸担忧的样子就好像刚刚弄丢了自己的妹妹一样,依诗丽。和那个血族相处了那么久之后,你还不清楚她在食物链中处于何等的地位吗?”
“但是伊恩法娜有的时候却真的会像一个小孩子那样乱发脾气。真是令人担心…哦,抱歉啊,爱莘达,请允许我替伊恩法娜向你道歉。”
“哈,放心好了。像我这种时常遭人白眼的可怜虫根本就没有把伊恩法娜说的那些东西当一回事。更别说…她这两次的剧烈不适多多少少都有我的缘故。”爱莘达无奈地笑了笑,与依诗丽背靠一颗凸出的石块,稍作休息。
“说起来有点可笑,相比起这个鬼地方,我反而有点想念起那个满是破烂的莫兹兰斯了。嗯…依诗丽,等到伊恩法娜清理完毕之后,让我带领你们返回莫兹兰斯镇好了。我知道一条可以既可以避开那些树人,又可以让你们在天亮之前回去的捷径。”
“回去…”
被密林所覆盖的西岸仍是一片寂静与神秘,望着那条宽阔无比,奔流不息的河流,依诗丽失落地叹了叹气。
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测的情况。更何况,就算有着伊恩法娜保护着自己,然而她的身体似乎并非十分健康,甚至有可能存在某些隐藏的疾病…
最关键的是…伊恩法娜似乎开始回想起了一些她在进入那座古墓之前的经历,因此让她早日来到多伦进行相关的康复治疗才是最佳选择。
“那真是麻烦你了,爱莘达。还好能在这里遇到你。”
“哈…不必这般客气。老实说,我的这番冒险也算是物有所值了。连续发现两类新型魔种~啊,想想就足够让我大脑发颤!搞不好我还能捞到个所谓的命名权!咳咳…当然,毕竟我们两个算得上是共同见证人,依诗丽。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就把命名权拿走好了。只要把那点明闪闪的酬金留下来,我就心满意足咯。”
“额…那可真是十分感谢你的分享呢。”
“不过,我有点好奇…”爱莘达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脸疑惑地望向了依诗丽。
“或许是我多嘴了,但你这样一个看起来本应该去读大学的小姑娘来到这个满是杀机的地方,又是为了什么呢,依诗丽?”
“历史考察。”依诗丽随即脱口而出了这一惯用借口。
“哈?就是为了这个?”
“虽然这和发现新品种的魔种相比没有什么直接的物质酬劳,但它有着令我为之奔波的理由。”
“虽然我对这类学问的了解几乎处于文盲的程度,但我还是建议你最好早点放弃莫兹兰斯。毕竟,这地方除了好事什么都有。嗯…看起来伊恩法娜应该是个有些洁癖的血族女孩,毕竟都已经这么久了。”
依诗丽有些担忧地望向了伊恩法娜所在的方向,观察着血族少女没入河水之后的动向。
“伊恩法娜,好像在盯着什么…”依诗丽的语气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等…等一下!爱莘达,我是不是之前似乎和你说过什么来着。”
“嗯?”爱莘达不解地看着依诗丽,“那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对吧?”
冰凉的河水并未对没有体温的血族躯体产生什么不适,停留在水中缓缓搓洗着身体的伊恩法娜仍在为刚刚自己脑海中的幻觉所苦恼,那种急切渴望却无从知晓的失落感对她而言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
“虽然幻觉产生的那个时间里,U似乎实在正在沉睡,但她应该也对此有些印象才对。”
“也许,她能看到那把剑的持有者…”
不知为何,每当回想起那把高悬于自己头顶的利剑,伊恩法娜就会无端联想到一个词语——凶手!
忽然,原本平静的河水莫名地开始明显波动了起来。
“呵…仔细考虑一下。这里的河水可只有不到一米的深度,可不是你们这群丑八怪的主场。”
心中的不良情绪已经压抑了许久,亟待泄愤的伊恩法娜凝视着身下那些伴随着河水漂向了远处的血水,急不可耐地磨起了牙齿。
如果那种怪物胆敢冲出水面,那么自己就将咬断它们的喉咙。
这个简单粗暴的想法被伊恩法娜短暂地保留了七秒的时间。
七秒过后,她便扼住了自己被撕开了的喉咙,在鲜血喷洒而出的瞬间,惊异地望着那道挥舞在半空中的细长残影,再度向自己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