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识与知觉逐渐恢复的过程中,依诗丽感觉那生自疲劳,透彻全身的酸痛仿佛正在溺毙她一般。
睁开眼睛的瞬间,窗帘之下流露而出日光刺痛了依诗丽的双眼,也使她转瞬间清醒过来。
糟了,现在已经几点了呀?
为什么身体…没办法动弹?
“早安啊,亲爱的依诗丽。”耳边响起了女孩温柔的喃语。再加上那一丝透过绒被,微微刺激着自己脊骨的冰凉,依诗丽已经大体判断出了自己的处境。
此刻的伊恩法娜,正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用她纤细的双臂将被窝之中的自己牢牢抱紧。而那不会发出心跳声的寂静胸膛,正相隔着一层绒被,与自己紧紧相拥。
“伊恩法娜…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明明现在已经天亮了。”
“这对伊恩法娜没有关系。反倒是你,才睡了三四个小时而已。再休息一会吧,依诗丽,毕竟我们不久前遭遇了那么多的危机。”
“而且,这样抱着这般温暖的你…就仿佛你将融化在伊恩法娜的怀中一样~”
“但现在的确不是休息的时候。”依诗丽稍稍活动了下酸痛的躯干,自伊恩法娜的怀中挣脱出来,挣扎着离开了温暖的被窝。
“而且,希尔薇亚貌似之前说过自己要留在这里…要是这样的话,我可能还需要和她商量一些事宜。”
尚感头脑发胀的依诗丽在勉强下床之后,依靠着窗台的支撑站立起来。
“再加上她预定的就是今天下午的列车,所以,我还需要尽快取回那具用来安置你的棺椁。”
望着女孩摇摇晃晃的身影,伊恩法娜不禁叹起气来。
“诶…如果现在还是夜晚就好了,这样伊恩法娜就可以帮你分担一些了呢。”
“这点倒是提醒我了。”看向还在床上,将自己暴露在微光之下的伊恩法娜,依诗丽指了指床底的阴影。
“你也要学会去照顾自己的身体啊,伊恩法娜。快点回去,以免日光症再出现复发。现在,我的问题暂且不需要你来担忧。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求助一下爱莘达。额…话说回来?你难道一夜没睡吗,爱莘达?”
连外衣和靴子都不曾脱下的爱莘达半睁着无神的双眼,仿佛一具尸体一样瘫倒在沙发之上。
她那仍旧保持着在河畔时的那副狼狈的样子。溅落在她衣装与发丝之间的泥浆此时已经凝固为了褐色的斑点。其中的一些甚至与那些已经干涸了的精油一起,点缀着女孩充斥着惆怅的面庞。
“伊恩法娜说…那是一张双人床,然后她就自己躺了上去,和你一起…而我,是第三者。”
“其实呢,伊恩法娜这样做只是为了防范你在夜间打扰到熟睡了的依诗丽。”伊恩法娜转过头去,尴尬地抓捏着自己的银发,随即钻入了床底,蜷缩在了阴影之中。
“是啊,在你的守护之下,我们亲爱的安瑟默尔小姐只休息了三个半小时。”埋怨地瞪了一眼伊恩法娜,起身走向浴间的爱莘达苦笑着望向了身旁的依诗丽。
“你的这位血族朋友甚至以同样的理由禁止我去洗浴,安瑟默尔小姐。我在此希望你能够好好珍惜这样一个…只对你一个人体贴的小可爱。”
“不过要是问到我的去向问题的话~我必须对你说下谢谢,依诗丽。是你,让我结识到了今生的那位贵人!那个,如果你一会要去拜访这位可敬的彼福小姐的话,麻烦帮我捎一句话,可以吗?”
“当然可以,请问你想对希尔薇亚说些什么呢?”整理好着装之后,站在门前的依诗丽随口问到。
“就请你向她询问一下,她是否允许异族之人在她的家中工作。如果彼福小姐回答是的话,那就麻烦你再问一下她的家中是否缺少管家、保镖、司机、园丁、门房或是保洁员以及饲养员。”
“当然,女仆也可以被放入我的应试行列…虽然说我更喜欢前几项工作。”
“呃…”推开房门的依诗丽忽然感到一阵无语。
“好吧,我会如实为你转告的,爱莘达。”
在来到希尔薇亚房间前的那段短暂路途之中,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在依诗丽的内心滋生开来。
如果希尔薇亚真的留在这里的话…那她之前做出在多伦城内照顾我和希尔薇亚的承诺多半无法实现了呢。
不去告诉她这些怪象,然后我自己想办法去联系邻近教会…这或许才是最好的打算。
而且,她的去留,貌似对这座小镇接下来的遭遇没有多少影响。诶,然而她就那样义正言辞地做出了决定…
没想到她会和伊恩法娜一样,又是一个时而令我费解女孩。
在调整状态后,站在门前的依诗丽轻轻地敲了敲面前的房门。
而门就在这微弱的力量下,吱吱地作响起来,随即被打开了。
咦?门没有被关上吗?
透过房门敞开的缝隙,依诗丽小心地观察希尔薇亚房间内的现状。
希尔薇亚依旧是那位外衣包裹着睡衣的滑稽打扮,不过,此刻的她正俯身趴在了摆满了东西的方桌之上,似乎还在熟睡之中。
望着眼前的一幕,门后的依诗丽缓缓撤回了脚步,并悄悄地将房门重新闭合。
“伴随着“咔嚓”的闭合声响起,依诗丽无奈地摇了摇头,朝走廊的尽头走去。
“谁在门外?”
希尔薇亚的呼喊声令依诗丽立刻止住了脚步。
门再次被打开,**着双眼,尚自睡意朦胧的希尔薇亚望着走廊中的依诗丽,向她做出了请进的手势。
“啊…其实我无意打扰到你的,希尔薇亚。我主要是来…”
“先请坐,依诗丽。我想,我大概可以猜到你想说些什么。”关紧房门之后,走到方桌前的希尔薇亚拿起了桌面上的一张橙色的纸条,递给了依诗丽。
“这是你的车票,是一个双人包厢,时间是下午五点。”
“至于伊恩法娜…我在预定的时候就已经询问过了,那班列车的乘务人员乐意为此腾出一个单独地空房,来放置那具棺椁。”
那你呢?
依诗丽欲言又止地接过那张车票,内心之中压抑着难以言说的困苦。
“我已经和邻近的教会通报了你们所反应的情况。非常幸运,有一支驱魔使徒的小队刚好就在周边地区搜寻着魔种的迹象。教会已经派遣他们来确认一下情况。根据路程来看,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来到这里。”
“等等,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已经和外界取得联系了吗?我记得,这座小镇好像还没有建设用于音频传输的铭纹线路…”
面对着依诗丽疑惑的眼神,希尔薇亚炫耀似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此刻,希尔薇亚白皙的食指之上,佩戴着一枚镶嵌着泪珠状浅蓝晶体的戒指。
这枚戒指并非寻常的饰品,整颗晶体乃至银制的底托都被细密的铭纹所覆盖。当希尔薇亚挥动起自己右手的时候,那枚戒指上的铭文也随之散发着律动的色彩。
“音澜?”依诗丽认出了这枚用以脱离线路束缚,从而在无人之境也可以传递声音的铭纹工具。但是,音澜实际上只能用以与音澜间传播声音。因此更适用于组织与私人联络。
最关键的是,这件工具经常被制作成戒指、耳环等饰品的造型,再利用奢侈品公司的品牌将之以珠宝的名义进行销售。所以,音澜一般有着极为高昂的价格。
“相信我,这一切很快都将被处理完毕。哦,对了,依诗丽。我还有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直接告诉我就可以了,我…我肯定会尽力而为的。”
“等你到达多伦之后,帮我把这封信送给我的妈妈,好吗?我已经告诉过你我的地址了。”
“我本来…想要直接和她联系来着。但是总感觉那样只会让她越发担心而已。”
“听我说,你本没有必要留在这个地方。”依诗丽在开口之后便立即后悔了。
不过,拿捏着的信件的希尔薇亚并未露出什么不快的表情。她只是把信封递给了依诗丽,然后在女孩默默接受了之后,微微地笑了笑。
“实话告诉你好了,我有着自己的打算,依诗丽。如果能够协助一支驱魔使徒的小队解决一场由魔种引发的事端的话,我就有机会凭借这份功勋,在我成年之前得到驱魔使徒的正式役身份。从而实现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希尔薇亚的这番答复令依诗丽一下子释然了,甚至在不经意间露出了笑容。
“但也请你放心,作为神明信徒的我,绝对不会违背之前承诺。”
“在这封信中,我也向我的母亲说明了你的身份。当然…为了瞒过我的父母,关于你我的经历我做了稍稍的修改。”
“然后,我向我的母亲嘱托要照顾好你。嗯…我的母亲一直都是一位非常温柔而待人有礼的知性女性。想必,有她在的话,你和伊恩法娜都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
“不必再感谢我了,依诗丽。这原本就是我对于友人的承诺。”
“那么…愿神明于旅途之中护佑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