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小哥,这一路上你一直这样闷闷不乐,难道是因为女孩子的困扰吗?”
大巴司机再次尝试着和这位唯一的乘客打开话题。
原本在他的预期中,这位身着银色便装,身材瘦削的年轻男子会是一位富有趣味的聊天对象。但是,直到现在,他们已经临近了终点站莫兹兰斯镇,而这位看起来思绪万千的乘客依旧一言不发。
“不…是为了一些正事。”倚靠着背包的辛琉随口回答着这位过于热情的司机,而他的注意力,已全然放在手中那古怪的魔方之上。
虽然它的外形仍旧是常规的正方体,而构造也只是最为常见的三阶魔方。然而,这颗可用单手把玩的小巧魔方却通体呈现单调的暗紫色,它的每一个方面皆为如此。
也就是说,不论如何将之转动,这颗魔方的外貌,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对于男人而言,和女孩子有关的事情难道不该算是最正经的吗?”司机开玩笑地说到。
面无表情的辛琉没再搭理那位过分热情的巴士司机,而是不断地用手指飞快的转动着这颗不曾改变的魔方,来回重复着这般看似无用功的动作。
这辆老久的巴士车只搭载着辛琉与司机两人,它所装备的动力铭文系统几乎算得上是古董级别,再加上所使用的矩阵原料还来自于接近淘汰的植物型萃取魔力,使之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的它像是患疾的的老者一样不停地发颤。
然而,这丝毫没有打扰到这个男人的自娱自乐。
因为当这颗颜色单一的魔方转动之时,就会有几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魔法铭纹自其之上一闪而逝。而当转速不断加快之后,这些微微闪烁的铭文就自这九个暗紫的平面上交织于一起,形成时隐时现的图案。
在将这些图案记忆之后,再通过于脑海中组合拼接的方式,辛琉就将得到一幅完整的画卷。
他正在尝试着有这种另类的方法,来按照自己收到的情报,去拼凑出莫兹兰斯西岸的大体地形图。
“三面环山,唯一暴露的一面又被湍急的蒙歌河所环绕。莫兹兰斯的西城,简直就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天然要塞。”
当画卷终于完成后,辛琉满意地仰倒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轻声自语到。
“然而,那群混蛋这么快就暴露了呢。”
那么是时候,在密罗恩主神教教会插手之前夺回那件源自冶之天魔的杰作了。然后,再将之作为摧毁这个邪教的契机…
突如起来的剧烈颠簸打断了辛琉的思绪,那颗魔方也因之脱手而出。
在此时刻,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一般,男人的手指微微握紧。
被飞掷而出的魔方,竟同时停止了运动,违反常理地停滞在了半空。随后,如同录像回放一样,这颗怪异的魔方一闪而过,回到了辛琉的手中。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抱歉哈小哥,我忘记提醒你了,刚才路面上有一个没办法避开的大坑。所以我只好直接开过去了。”司机抱有歉意地解释到。背对着辛琉,注意着路况的他并没有看到刚刚那异样的一幕。
“不过呢,我听说莫兹兰斯的镇长似乎很快就要为了加速小镇的经济复苏而出一大笔钱来为小镇修路。”
“麻烦注意一下路况。我在赶时间。”这般回答之后,恢复姿势的辛琉再次开始把玩起手中的魔方,构画着不同的图案。
“其实…如果小哥你实在感到无聊的话,也可以看看窗外的风景吧。老实说,这里的枫树林在秋天可以说是这一地带的奇观。尽管我年年路过,却还是经常感到惊艳。”司机说到。
“嗯?”辛琉闻言望向了窗外。
的确,此地的枫树有着一种如同盛开的玫瑰与海棠那般的深红色泽。枝梢纠错,相交低垂,阳光渗入其间,映照着深红的叶脉轮廓,如同人的血管一般,延伸在整片枫叶之上,仿佛浇滴着点点鲜血。
它们遮天蔽日,在窗外快速逝去的分毫间宛若流动的炎旋,犹如飘舞的赤缎。日光下沏,整条原本飞尘仆仆的道路于这般赤色的辉映之下炫目至极。
不过,阳光下的枫树林过于明晃,直视它们,就如同欣赏着没有温度的野火。在久久注视之后,双眼的短暂刺痛令辛琉揉起了自己的双眼。
“哧!!”在自己视野还在一片漆黑之际,突如其来的刹车令惯性之下的辛琉险些离座起飞,而这一次,那颗魔方也掉落在地,发出了玻璃破碎一般的声响。
捡起魔方之后,稍感恼火的辛琉重新将视线转向那位司机之时,却发现他已经如临凛冬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条路上…不该有,不该有的啊…”司机像是着魔一样呻吟起来。
“又发生了什么?”
在走到司机的身边之后,透过巴士车的挡风玻璃,辛琉看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血…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血啊!”此刻,司机宛如崩溃一般地叫喊起来。
眼前的路面已被完全染红,像是似有余温还未凝结的鲜血一样的猩红液体不停地从道路两旁的枫树林间流出,一丝一毫地渗入渣土铺成的路面中。
“我不会…我不会撞上人了吧!”巴士司机失声叫喊着跑下巴士,冲向了那滩猩红液体。而辛琉只是在车上默默地注视那片刺目的血色。
第一眼看去,这滩猩红色的液体似乎与鲜血无二,但它似乎更为粘稠。而且,此时在空气中弥漫着的不是血的腥气,而是一种类似牛油的淡淡腥香气息。
那不是血…
做出了判断的辛琉快步冲出了巴士,来到了失魂一般的司机身边,用力抓住了他的衣领。
“离开这里!”
“我不可能撞到人的,不可能!我在这条路上奔波过六年了,绝不可能,绝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
“听我说,这不是血!”
当辛琉想要拉开面前的巴士司机时,那滩液体似乎已经因为感受到了闯入之人而开始有了动静。
最开始只是几个微小的气泡,然而,片刻之后,整片路面上的液体都如同沸腾一般飞溅,发疯一般朝着四周扩散。
“这又是,又是怎么回事?!”极度慌乱之中,司机除了喊叫之外已做不出任何动作。
“跑!”在简短地做出指示之后,辛琉立刻冲回了巴士车内,然而那位司机,仍寸步未行。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啊!!”在这死命的呼喊声中,辛琉看到了一张在惶恐之下扭曲变形的骇人面孔 。
此刻,司机的双脚已经被流淌着的猩红液体所浸泡。而接触到他的液体在一瞬间凝固成了琥珀一样的结晶,将之牢牢困住。
“难道是…劫掠蜂的捕食陷阱?那样的话,常规的驱散剂就足够应付。”
已经放弃了司机的辛琉来到了自己的座位,在背包之中翻找起来。
突然,像是鸟类的尖啸声自下而起,刺痛着辛琉的耳膜。
随后,路面开始了剧烈的颤抖、摇晃。紧接着,渣土铺就得路面竟伴随着爆炸般的轰响破裂开来!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诡异的尖啸与那名司机在极度痛楚下发出的非人样的嘶喊重击着辛琉的脑壳。
当辛琉再次回头,望向挡风玻璃的一瞬间,眼前的一切,如置于瘟疫之下,都已经被病态的猩红所浸染。
“这是?我想起来了…”望着眼前这恐怖的一幕,辛琉停止了翻找,反而开始不慌不忙地再次转动起手中的魔方。
“这只可悲的造物,它的信息也在小芬妮的情报之中。”
车窗外的骇人之物,是一只足有一人大小,猩红色的庞大鸟喙。伴随着它破土而出的,是数条有着和与这片枫树林一样深红色调的触手。它们近于成人臂膀般粗壮,如同扭曲的蚯蚓爬满了那名司机的身体。
司机还想喊出什么,但他的嘴巴,却伸出了一只破开后脑的细长触手。这根令人作呕的凶器杂糅着司机自己的血液,刺穿了那饱含惶恐的眼球。
先是刺入腹部,然后破体而出,再是每一处柔弱的身体构造都被瞬间击破。贯穿其身的触手滴洒着司机的鲜血,盘交在一起。
然后,如同握紧一只巨拳,死死地向内靠拢,将那个可怜人的躯干像是一只虫子一般压扁,制成一摊无法分别体表与内脏的血色肉酱。
“竟然能将惊藤血鸢改造成这副模样…果然,那个魔女在创造怪物这方面一向歇斯底里。”这一次,辛琉手中魔方所闪现着的铭纹,逐渐拼凑为了剑刃的形状。
惊藤血鸢,这种原本只有蓝色危险程度的魔种形似禽鸟,通体血红。但是原本鸟类两翼的身体部分却被十几只长短不一如同藤蔓的触手所取代。
它们会吐出犹如鲜血,带有麻痹毒素的唾液来禁锢猎物,再凭借着触手将之撕成合适的大小从而进食。
然而…惊藤血鸢从未有过超越两米的个体报告,也从未发现过唾液能够像是劫掠蜂一样快速凝结为晶体的个例。更重要的是,从未有过任何研究发现它们可以潜入地下进行袭击!
触手把这滩肉酱塞入了那只巨大的鸟喙之中。进食之后,这只庞然大物方才抖动身体,掀起阵阵尘浪,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尖啸,冲出地表。
这只惊藤血鸢足以打破了常人的一切认知。它将近六米,宛若一道席卷山林的烈焰占据了辛琉的全部视野,更为奇怪的是,它似乎没有双眼,眼窝处剩下的只是一道漆黑的弧线。
恐怖的猩红巨物就像是调戏猎物一样,不急不缓地逼近辛琉身在的巴士车。
“耐心一点。”面对着迫近自己的巨物,辛琉的语气中毫无一丝恐惧,反而多出了一丝戏谑。
然而,当他还在转动魔方之时,那只巨型惊藤血鸢就已经用它粗壮的触手,牢牢抓住了整辆巴士。在其惊人的怪力之下 ,整辆巴士车被一下子掀翻在地。
没有视觉的巨怪面对着倾倒的车体,释放了无数细长的触手。它们轻而易举地击碎了布满裂痕的车窗,深入其中,依靠感知温度,搜寻起辛琉的身影。
于惊藤血鸢而言,辛琉已是一顿美味的加餐。
“真是心急。”
注视着那些正朝自己步步紧逼着的触手,卧在车中的辛琉拿起了拼合完毕的魔方,将之用力地握紧在了自己的右手之中。
那颗暗紫色的魔方随之破碎为了无数细小的颗粒,进而化为了洋溢流光的浆液,最终塑形成了细长而锋利,同时又如魔方原型一样通体暗紫的剑刃。
伴随着辛琉右手的随意挥动,如同电光一般的深紫纹路自这把异类之剑周围的空气之中蔓延开来,而后一闪而逝。
“不好意思,我在赶时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