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一场大雨呢。”
望着阴霾滚滚的天空,驾驶位上的利兹喃喃自语到。
远处,莫兹兰斯这座灰色的小镇,已经逐渐显露出它那模糊的轮廓。
当那座自己已不陌生了的小镇出现在了利兹视线之中后,一股难以压抑的厌恶情绪便油然而生。
快让这该死的一切结束吧…
利兹内心暗暗咒骂着,下意识地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令他内心烦躁至极的不只是那座阴暗的小镇,还有他身后那自出发以来,便自始至终从未停下的祷告词。
位于后座的那三位逐灵教的教士,从遇到他们以来,利兹感觉自己只能用怪诞这个词语来形容他们。
他们眼神空洞,肤色暗淡如将死之人,暴露在外的皮肤布满了形似字符而五颜六色的杂乱纹身。
这群另类时常如同冰冷的机器一样,一天一夜不停地默念着不知为何的祷词 ,又或是用遍布锈蚀的刺钉穿透自己的皮肤,默默看着自己的鲜血滴洒在地面。
而最令自己不适的,就是他们在看到其他人时,那般在平静之下压抑着疯癫、荒诞与否认的目光。
就好像,那些同类在他们眼里是一种亟待纠正的错误一般…
盗贼出身的利兹最初了解到逐灵教,是在年幼的时候,当他游走于那些满是腐烂气息的小巷之中,从自己的同僚与前辈口中得到的信息。
那时的他不过以为这一切只是一个妄图出名的疯子在大众面前的信口胡诌而已。
毕竟,那个叫修谟.门德的男人,说出了比“神明已经死了”还要放肆的狂言。
他说,所谓的神明,是一个蒙骗并监禁了所有人的典狱长。
然而,在接下来的十几年中,修谟.门德便获得了数以百万计的信徒,继而为这个辽阔的国家涂满了阴沉的血色。
他所创立的逐灵教成为了一个因狂热反神与极端人体实验而人尽皆知的庞大邪教。加之这个邪教一直秘密地在密罗恩的境外运作,以至于教廷至今都在为此耗费心力,饱受着这群疯魔人士在阴翳下的伏击。
可笑的是,曾经把逐灵教当成个笑话来看待的利兹,如今反而开始为他们服务。
“请问还有多远?”
闻言,利兹瞥了一眼后座上那位发声的教士,低声回答到:“大概四十分钟左右。萨…萨玛尔哥先生。”
“你刚刚是在仰望天空对吗?请问,你是对‘天’这一字眼有什么独特的希冀吗,利兹?”
“您多虑了,我只是在思考什么时候会下雨…”
“阴云之上并非所谓的天国,而是灵的疆土。然而即便夺回了那一地位,也我们不过是挽回了本该拥有的二分之一。”
“那时,监牢的枷锁依旧束缚着灵。”
利兹默默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前方的路况,不敢再向后望去一眼。
在三位教士之中,利兹最不愿意看到萨玛尔哥的面孔。因为唯有萨玛尔哥,用那种怪异而令人眼花的纹身填满了自己脸面上一切空余的皮肤,包括脆弱的眼皮。相比起小丑,长相颇具现代主义色彩的他直面而视,更适合恶魔这一名词。
然而,他同时也是三人的领队,有着最为可怕的威力。于这次的行动而言,无法直接出面的萨玛尔哥只是一个额外的保障。没有特殊情况的出现,无需他来出手。
至于另外两位教士,他们正身着与自己相差无异的正装,用以遮掩皮肤上那些异类的纹身。他们将和利兹,去往莫兹兰斯做一次特别的拜访。
如果没有昨晚那些异常情况的话,也就没必要和这群失心疯的另类待在一起了吧。有些后怕的利兹无奈地想到。
原本目标只是个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女人罢了,绑架这种小事,明明我一个人就已经能够干好。
但至少,那个碎布娃娃一样的猫女,留在了西岸。哈~像她这种脑子里插满铁签的怪物,根本就不会想到,老板早就在背地里将他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那等到老板的计划成功之后…这次要务实一点,免得再像之前赌马那样输得惨遭追杀。
也许用到手的钱买下一个小岛,用来种木瓜也很不错呢。
从落地的那一刻起,迎面而来的阵阵阴风就已让爱莘达后悔不已。
身上只有外衣与外裤的搭配不仅无法抵御冰凉的气候,甚至还为吹袭而来灌入其中的冷风提供了难得的温床,使之与自己袒露的肌肤亲密地拥抱在了一起。
此刻,倚靠在巴士座位上搂紧自己背包用以取暖的爱莘达,正颤抖地注视着窗外越发浓郁的阴云,期盼着莫兹兰斯的行政楼内足够温暖。
那里,就是希尔薇亚此行的目的地。
不久前,希尔薇亚做出的复述并未引起爱莘达太多的重视。她自诩自己的焚枫足够歼灭希尔薇亚口中那个所谓的人形兵器。
至于伊恩法娜,她更倾向于那个时而神经质的血族少女因为长时间未能进食,而产生了某些异样的幻觉。
即便河岸上的那些诡异的怪物背后真的有一个可怕的组织,应该也不会弄出多么过火的仗势才对。瑟瑟发抖着的爱莘达暗想到。
毕竟这里可是莫兹兰斯。这座小镇,现在只算得上是一块被榨干了的橘子皮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别人去为之大费周章的东西。
“等我们到达政府办公楼之后,你在一楼等我好吗,爱莘达?”
“当然…没问题。”冰冷令爱莘达的声线都开始颤抖起来。
“对了,允许我问一下,等到您找到那位镇长问完问题之后,我们是还要回到霜麓酒店吗?”
“不。邻近教会告诉我,那支驱魔使徒小队也会来到政府办公楼和我们汇合。那个时候,我们在一起回到霜麓酒店,去拜访一下那位满是疑点的侍者。”坐在前排的希尔薇亚一边回答着,一边查看起了自己手中那个镶嵌着怀表的银盒。
也许,在依诗丽临走之前,我们就有机会弄清一切。那样的话,我可能还有把握和她一起回到多伦…
望神明于此护佑您忠诚的信徒。
哦~看起来我可爱的金主小姐好像还在害怕着什么。
这样的话,机会来了~
注视着不再言语了,仿佛害怕着什么的希尔薇亚,爱莘达装作轻松的语气,安慰到:“尽管放心好了,彼福小姐。就算那位侍者是什么古书之中提及的天魔,有我在您身边,一切都将安好。”
“哈…也许我刚刚有些自夸了呢。但是,作为一个有六年工作经验的驱魔猎人,您可以相信我的工作能力。”
“嗯~其实,除了猎杀魔种之外,列如保镖以及管家这类工作我也有着足够的信心可以胜任。而且…我实际上是那种非常务实的打工人,如果是长期合同的话,我完全可以降低我的身价给予我的雇主诚恳的优惠…”
划破天际的电光一闪而逝,在那一瞬间照亮了整个阴暗的莫兹兰斯。
这突如其来的光闪打断了爱莘达的自卖自夸,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窗外,随即目睹了下一道刺目的雷霆。
随后,滚滚雷声摧毁了满天阴云的最后底线,宛如洪流倾泻而下,瓢泼大雨迎面而来,仿佛要洗净这座小镇一切的灰色一般。
完蛋了…爱莘达微微拉开了自己单薄的外衣,默默看了一下自己那副毫无其他遮掩的**。
我可不想就这样再洗一次冷水澡啊!
“爱莘达,请问你刚刚是在和我说话吗?”希尔薇亚的嗓音令爱莘达从这般暴雨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啊…没错,彼福小姐。如果我刚刚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还希望您能包涵一下。我刚刚只是希望能令您安心罢了。当然,我应该不算是那种很会安慰人的类型…”
“没关系的,我们已经不算是陌生人了,不必和我这样这样拘束。”说着,希尔薇亚露出了可人的微笑。
“话说回来,你拜托依诗丽问我那样的问题…是因为你希望在我的家中任职,对吗?”
满满地惊喜感与幸福感瞬间填满了爱莘达的内心。然而,也正因如此,在这临门一脚之际,她一时想不到该去如何回答。
直到下一阵雷声轰鸣而至,望着希尔薇亚那副圣女一般和善的面孔,爱莘达默默地点了点头。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我很希望能够这样。”
“这样啊…那很抱歉,爱莘达。这个请求我可能无法答应。”
哈……面对着不符常理的剧本,一时语塞的爱莘达陷入了寂静。
“主要是,据我所知,我的家中现在只剩下了一个空职。”
“请相信我可以胜任!”忽然亢奋起来的爱莘达几乎要从座位上暴起。
“但是那份工作应该并不适合你。”
“您显然小瞧了我,彼福小姐。我曾在成为驱魔猎人的第一年里,依靠不分男女地刷洗公厕来争取外快。我向您发誓,我的适应能力一定可以令您满意!”
“冷静一下爱莘达。那份空职实际上是,我出生不久的妹妹…她需要一个乳母。”
“乳母?是家庭教师一类的吗?”脑海中并无这一次词汇的爱莘达倍感疑惑。
“就是…奶妈,你明白了吗,爱莘达?”
眼神暗淡下去了的爱莘达再一次地透过自己敞开的衣领,忧郁地向下望了一眼。
哪怕这是煎蛋的话…
“…真是打扰了…彼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