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说过,在这个时间段里,学校里只会有她一人。所以我想,也许不必麻烦各位出来淋雨…”
面对着已在眼前的学校,利兹小心翼翼诉说着的话语,在萨尔玛哥面无表情下做出的噤声手势之下,重新咽了回去。
“你要清楚,我们可不只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来的,利兹。”
“还记得吗?昨晚,在那几位拜访河对岸的不速之客之中,有一人身为血族。”
言毕,萨玛尔哥示意身旁的两位身着正装的教士率先撑伞,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哈哈…难道您认为那个血族会在这里吗?”利兹干瘪地笑了笑,扭头避开萨玛尔哥那张宛如油画的面容,打开了自己一旁的车门。
“命运是有着无数岔口的连贯道路。利兹,我们只是在做最为妥善的打算。”
“那真是让各位费心了…不过至少,有我与您的同僚在场,萨玛尔哥先生倒不必为此太过操心。”
“但愿如此。”望着关闭了车门,和另外两个教士一同远去的利兹,萨玛尔哥喃喃自语到。
踏起已能没过脚踝的雨水,在风雨中艰难前行的利兹一脸不快地注视着正在教学楼门前等待着他的另外两名教士,无奈地叹起气起来。
至少这两个怪咖,还没到在自己脸上实践抽象主义的地步。
心里这般嘲讽地吐槽着,当真正面对二人之时,利兹的已经换了另外一幅奉承的嘴脸。
“二位放心好了,据我的了解,那个女人没有任何可以反抗我们的手段。等到与她会面之后,我们只需要…奥夫卡先生,请问…您这是在做什么?”
这位名为奥夫卡的教士是三人之中最为年轻的成员。然而,他的肌肤却充满了蜡黄的病色,而那出格的瘦弱体态,甚至令他的背影如同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
此刻,他正在用自己那支骨瘦如柴的右肢,沾染着某种不知来源的墨绿染料,于面前的房门之上描绘着一幅满是眼珠的怪异面孔。
“嘘,稍等一下,奥夫卡正在确认。”同行的第二位教士替奥夫卡做出了答复,同时示意利兹远离此刻的奥夫卡以免打扰到他。
“确认什么…”
“确认这栋建筑内到底藏了些什么。”
注视着眼前这张被金属圆钉、薄片与铁环所穿刺,镶嵌了的人类面孔,利兹的声线再度开始颤抖起来。
脸颊、双耳、口鼻乃至脆弱的眼角之上,面前的这个男人,都已为它们装点了打磨光滑的金属制品。
而也直到这一刻,这名叫做珀玧的教士才在利兹面前开口说话。也因如此,利兹看到了珀玧那早已蔓延到了灰红色口腔内的金属装饰。
那根千疮百孔,镶嵌三颗细小银珠的人舌,令利兹产生了与萨玛尔哥初次相见时无二的生理不适。
“我了解了…珀玧先生。”克制住内心强烈的呕吐感,将视线从这张闪烁着银灰光泽的面孔上迅速移开后,咽了咽口水的利兹即刻退到了奥夫卡的身后。
片刻后,那张被数十只人眼所布满的墨绿人脸已在奥夫卡的手中绘制完毕。
“无声、无息、无言之地皆可视为宁静。”
“唯有盲目将引致无可抒发之痛。”
在奥夫卡这般吟唱的言辞完毕之后,这副宛如涂鸦作品之中的线条开始了怪异的抽动。随后,那数十只双眼宛如流泪一般,开始从中渗出墨绿色的液体。
伴随着液体的流淌,这副人脸也在不断地消散。而奥夫卡随即将这些滴洒下来的液体引导在了自己的衣袖之中,并默默地注视这片于布料之上蔓延开来的墨绿,逐渐化为了一堆有着秩序和规律的线条与圆点。
“过来,利兹。你说过,这里除了我们,本该只有目标一人,对吗?”面对着衣袖上成型的图案,奥夫卡忽然转身面向利兹,质问般地说到。
“对…对啊。这是那个女人亲**代给我的信息。”
“那么,你怎么解释这个?”
被一把拉到奥夫卡身前的利兹战战兢兢地注视着那些仿佛活着一样,时而波动的线条。
这些线条组成了这座学校平面示意图,而在此之中,两颗相隔甚远,颜色也略有不同的圆点正在不断闪烁。
“我我…我不清楚。那个女人说过…”
“你应该注意到了吧,奥夫卡?第二颗圆点只有微弱的黄绿色。”在利兹惶恐之际,一旁的珀玧来到了奥夫卡面前,指着图案中左下角的圆点说到。
“所以说,这个第二人,不过只是一介孩童而已。也许只是某个被大雨困在学校之中的可悲小鬼罢了。”
“对对!一定是像珀玧大人说的这样!我真的…真的从始至终没有漏掉一丁点的信息!”
“你以为我是在担心这个对吗,珀玧?瞪大眼睛仔细看看,那个小鬼身边的是什么东西!”
无视了利兹的哀嚎,奥夫卡转向珀玧,指着衣袖上的图案毫不客气地说到。
在同僚的提醒下,这一次珀玧立刻发现了奥夫卡所在担心的东西。
由于奥夫卡身着的白色正装被雨水所浸染,加重了色调,珀玧第一眼并未发现这第三个点的存在。
在图案之中,一颗灰色的圆点,正与这颗黄绿色的圆点靠紧在了一起。
珀玧那张布满了金属的面孔一瞬间变得无比阴沉。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摸不到头脑的利兹望着眼前陷入沉默的两位教士,不安地询问着。然而,他并未能从中得到任何回复。
直到片刻后,同样露出不安神色的奥夫卡打破了沉默。
“珀玧,我们要不要现在回去,让萨尔玛哥和我们一起…”
“不必。”面对着同僚的疑问,珀玧毫无迟疑地回答到。
“别忘了,萨尔玛哥所演习的矩阵,最适合用于室外,尤其是现在这般的雨天。至于要室内清除掉这等棘手的麻烦…”
在珀玧眼色的示意下,奥夫卡默默点了点头。
正对着奥夫卡,珀玧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在他右手的拇指,佩戴着一枚刻有凹槽的金色指环,而在此之上,还装点着一根极为尖细的刺针。
他们…他们这又是要干些什么?
在利兹恐慌的眼神之中,珀玧张开了自己嘴巴,伸出了那镶嵌着银珠的舌头。
随即,珀玧挥动起手中的指环,让那根尖刺贯穿了自己的舌头。
而摧残着自己的男人并未就此把手,他神色冷静地将舌中的尖刺宛如剃刀一般,沿着那三颗银珠的方向,向上拉扯,就这样一丝一毫地撕开自己舌尖上的伤口。
这个异样而饱含痛楚的举动,直到这道伤口延伸到舌下第三颗银珠的方位才得以停止。
指环的血槽也因此灌满,之后,闭紧嘴唇的珀玧将这暗红的鲜血对准奥夫卡衣袖上的图案倾倒而下。
“卑微的肉体,于此引以盲目之痛,愿凭此予以与我为敌之辈,骨肉分离之刑。”
伴随着奥夫卡的吟唱与倾注于其上的血液,原本墨绿色的规律图案化为了一团令人作呕的猩红,不断蠕动着的杂乱曲线。唯有那三个小小的圆点,并未因之产生变化。
“全部杀死吗?这个小孩…还有这只血族?”
“既然这只血族就在这里的话,那么和她的同行者必将也在昨晚来到过河岸。但是,入侵者应该不只有两人而已。”
“所以,留下那个小鬼,我们还需要让她交代出其他入侵者的信息。”吞咽着口中的血液,珀玧低声说到。
“至于那个血族…”
“现在,就让她粉身碎骨吧,奥夫卡。毕竟,那只是连灵都不曾具备的野兽。”